葉國盛沒有回答葉池。

    葉池擰著小眉頭說：“我看到你手帕里的錢都給光了?！?/br>
    明明是稚嫩的語氣，卻說出了大人的樣子，葉國盛忍不住笑了，說：“錢沒有了，還可以賺啊，是不是？”

    第6章

    葉池歪頭想了一下下，一下下就想明白了，小眉頭瞬間舒展開來，點頭說：“是，沒有再賺，再賺多點！”

    “對?！比~國盛笑著說：“走吧，我們做飯吃去?！?/br>
    “爺爺，也給大黑吃，好不好？你看，它都餓了。”

    葉國盛朝葉池懷里一看，大黑閉著眼睛在舔葉池小小的手指頭，看來是餓極了。

    葉國盛在做午飯之前，先將早上的稀飯給熱一熱，濃稠的米糊在碗中攪拌至溫，放到大黑嘴邊，大黑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了。

    葉池蹲在大黑身邊，高興地說：“爺爺，你看，大黑吃了?！?/br>
    葉國盛在案板前跺雞塊。

    葉池又說：“爺爺，它怎么不睜眼?。俊?/br>
    葉國盛說：“狗生下來都是這樣的，一個星期左右才能睜開眼睛?！?/br>
    “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我了嗎？”

    “能。”

    “也能看到爺爺了?！?/br>
    “對?！?/br>
    真是個愛說話的孩子，葉國盛回頭看葉池一眼，開始燒菜，心里想著錢的事兒，以前他自己一個人過日子，花錢少，慢悠悠地攢著錢，也沒覺得有什么。

    現(xiàn)在多了一個葉池，一切都不一樣了，比如眼下都春天了，葉池的行李包中倒是有一兩件春天的衣服，但是也沒有春天的鞋子啊，也不知道葉池他媽怎么想的……他得多些打算，吃過午飯之后，他喂了牛喂了雞，而后要出去走走。

    葉池立刻追上來問：“爺爺，你去哪兒？”

    葉國盛說：“我出去走走?！?/br>
    “我和你一起出去走走?！?/br>
    葉國盛想了想說：“走吧?！?/br>
    “帶上大黑?！?/br>
    葉國盛說：“不帶大黑，大黑現(xiàn)在還小，又沒有睜眼，不好帶的?！?/br>
    葉池立刻點頭：“好，不帶大黑。”

    葉池把大黑放到紙箱子里，蓋上衣服，接著便跟著爺爺一起離開小院子，他也不知道爺爺去哪里，反正就是跟著爺爺走，走過大路，走過小路，走過樹林，又繞了一圈，爺孫兩個又來到了景山。

    葉池指著一塊田地說：“爺爺，那是爺爺?shù)牡貎?！?/br>
    葉國盛順著葉池的手指方向，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我們來種玉米粒了。”

    “對。”真沒想到這小小的人兒，居然還記得這事兒。

    “爺爺，我們今天還種玉米嗎？”葉池朝葉國盛手里看，沒看到鋤頭說：“你都沒有帶工具?！?/br>
    “嗯，今天不帶工具，也不種玉米了，就到處看看?！?/br>
    “看看山嗎？”

    “嗯?！?/br>
    “爺爺，我還沒有看過山，爬過山呢?！?/br>
    “那爺爺帶你去？”

    “好哇?！比~池開心極了。

    葉國盛拉著葉池的手朝景山走，景山是個小山，山上除了有天然的樹之外，還有人工種的石榴樹、松樹、棗樹和竹子等，另外還有一些花生、紅薯、豌豆等農(nóng)作物，不知道是土質(zhì)還是地勢的原因，山上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比山下的早熟、好吃。

    在十幾年前，景山是景山鎮(zhèn)的香餑餑，人人都想要這塊地，在工作之余賺點外塊，得到之后，也都認(rèn)真打理了，但是隨著社會經(jīng)濟(jì)的發(fā)展，隨便出去打個工做個小生意的都比種地強(qiáng)。

    一大批景山鎮(zhèn)人都涌入大城市，景山也就沒人爭搶了，上頭粗略一分，就分到了葉國盛等一些留守老人身上，頭幾年還有老人去打理一下，后來也就任由景山荒廢，反正山小，也出不了什么高產(chǎn)量。

    只有葉國盛還記著景山，時常來撿撿枯樹枝枯樹葉回去燒火，種田蔬菜什么的，天然又健康，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錢去買菜了。

    這些年來，葉國盛一直這么與景山相處著，他對景山有著不一樣的感情，除了因為景山給予他天然的食物外，還因為景山腳下葬著葉池的奶奶。

    他時常想，如果葉池奶奶活著，一切都不一樣了，不過，世界上沒有“如果”。

    他帶著葉池來到老伴兒的墳前。

    葉池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古色平香的一個小房子，問：“我奶奶在這里？”

    葉國盛點頭。

    “奶奶去世了？”

    “嗯。”

    葉池沉思了一下，抬起小臉說：“去世了就是去天堂了?！?/br>
    葉國盛和藹地笑了，說：“對，你還懂的挺多的?！?/br>
    “嗯，張爺爺說我老聰明了。”

    葉國盛微微笑一下，而后盯著小房子看。

    葉池也跟著盯著小房子看，他對“死亡”還沒有任何概念，當(dāng)然他自己口中說的“天堂”，他也不知道具體什么意思，可能是個極美好的地方吧，他只是聽別人說，他跟著學(xué)而已，但是他感受到爺爺心情的不一樣，他也受了感染似的，心里有幾分凝重。

    正在這時候聽到爺爺說：“走吧。”

    葉池問：“上哪兒？”

    “上山?！?/br>
    葉池跟著葉國盛向山上走，此時已是開春，景山山上山下都是綠意nongnong，順著石板路向上走，低頭可以看到旁邊抽出花骨朵兒的小野花，昂頭可以聽到山間清脆的鳥鳴聲，可以望見樹縫間的藍(lán)天白天，格外漂亮。

    葉池高興極了，小手指著天上說：“爺爺，看藍(lán)天?！?/br>
    “嗯，看到了?！?/br>
    “爺爺，聽，有鳥叫?！?/br>
    “嗯?！?/br>
    “爺爺，看，這里還有螞蟻?！?/br>
    “嗯。”

    葉池邁著小短腿，飛快地向山上跑，他高興極了，像是剛從籠子里放出來的鳥兒一般，真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飛起來，在山間跑著叫著樂著。

    葉國盛在后面喊：“葉池，慢點，別摔著了?！?/br>
    葉池在前面說：“我知道的，爺爺，你快來，看，這邊有螞蟻?！?/br>
    葉國盛在后走著。

    葉池先爬到景山的山頂，累的小臉紅撲撲的，還喘著粗氣，但他覺得特別高興，第一次站到山上，一切都是新鮮的，指著山下的房屋說：“爺爺，你看，那邊好多房子，爺爺，我感覺我跑到了天上了?！?/br>
    葉國盛笑著說：“找找咱家在哪兒？”

    葉池當(dāng)真認(rèn)識地找起來，等到葉國盛上山之后，他拉著葉國盛說：“你看，爺爺你看，那兒是我們家。”

    葉國盛朝遠(yuǎn)處看一眼，說：“還真讓你找到了?！?/br>
    “嗯，我看到大黃牛了，爺爺，你看?！?/br>
    “爺爺看不到?！?/br>
    “爺爺為什么看不到？”

    葉國盛笑著說：“爺爺年紀(jì)大了，眼睛花了，小東西都看不到了，站在這兒，只能看到下面的房子，看不到大黃牛的?！?/br>
    “爺爺，你是老花眼?！?/br>
    “對?！?/br>
    “那你得戴老花眼鏡，張爺爺看報紙都是戴老花眼鏡的。”

    葉國盛樂了，轉(zhuǎn)頭看向葉池，突然發(fā)現(xiàn)葉池這孩子真不是一點聰明，而且越看他越覺得長得一點兒也不像葉宏濤，至少眉宇間沒有葉宏濤那股子嘚瑟的小聰明勁兒，反而是一種像……像他老伴兒的體貼。

    對，像他老伴兒！

    這一發(fā)現(xiàn)讓葉國盛真是開心，他喘勻氣之后，說：“走，爺爺帶你看看爺爺種的東西?！?/br>
    葉池高興地問：“朝哪兒走？”

    “朝下走?！?/br>
    “好，我先走。”

    葉池抬步就跑。

    葉國盛一句“小心”還沒有說出來，葉池“啪”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摔的“呃”的一聲。

    葉國盛嚇了一跳，趕緊喊：“葉池?！?/br>
    葉池摔的一蒙，而后小雙撐著地，轉(zhuǎn)個身，坐在地上，先看看兩只小手，然后兩只小手搓了搓，又一起揉揉膝蓋。

    葉國盛立刻過來問：“葉池，沒事兒吧?！?/br>
    “嗯，我沒注意，一下都快把我摔蒙圈了。”葉池笑著說：“但是一點都不疼，也沒有破皮。”

    “……”

    “有東西絆我。”

    葉池拍拍手，朝腳邊看去，看到平整的地面上，冒出一個又黑又綠的東西，他開口問：“爺爺，你看，就是它絆我摔倒，它是什么？”

    葉國盛看了一眼，說：“這是竹筍。”

    “竹筍是什么？”

    “就是我們中午吃的筍干，它長大后就是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