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雨辰的父母從門外撲了進來，匆忙又焦急。

    李珍檬和林落焰立刻給兩人讓開空間，看著他們走到蔣雨辰床邊，拉著她左右細看。蔣爸爸又轉(zhuǎn)身問林落焰一些事，他都一一回答了。

    “現(xiàn)在吃了苦頭，知道錯了吧？”蔣雨辰的mama突然話頭一轉(zhuǎn)，“要我說，就該和初中時候一樣，每天上下學(xué)接送！早這么干了，哪會出這種破事！”

    “馬上把那邊的工作辭了，”蔣爸爸也說，“名氣沒見有多大，倒先被賊惦記上了！”

    “當(dāng)初就不該報名！你哪是那塊料！”

    “老老實實讀書有什么不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別整天動什么歪腦筋！就算要動，你有那個本事嗎？”

    “……我不，”蔣雨辰說，“我不辭職?！?/br>
    聲音不大，語氣也很弱，但眼前的喋喋不休瞬間中斷了。

    蔣雨辰低了頭，再次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不辭職……”語氣還是很弱，但聲音大了一些。

    “你可得了吧！”蔣mama說，“你唱歌什么樣我們又不是不知道？跳舞也難看得要死，就這水平你還想做你的偶像？給我死了這條心，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xué)，這才是正道！”

    說著她朝林落焰斜了一眼：“林老師你說是不是？”

    林落焰咳嗽了一聲。

    “有句話我不知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他說著視線一轉(zhuǎn)，“蔣雨辰，你是被領(lǐng)養(yǎng)的嗎？”

    屋子里的人都一愣，然后蔣雨辰父母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你知道你在說什么？”蔣爸爸氣紅了臉，手指哆哆嗦嗦地朝林落焰一戳，“今天不給我解釋清楚，我馬上就去舉報——”

    “畢竟，像你這樣聰明伶俐，溫柔可愛，善良乖巧，又漂亮又活潑，還那么有上進心，又勤勉刻苦的女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這二位親生的啊?！绷致溲嬲f。

    蔣爸爸的手指哆嗦得像開了振動模式，兩人臉上都紅紅白白，就是說不出話來。

    “……行，我明白林老師的意思，”蔣雨辰mama說著，轉(zhuǎn)向蔣雨辰，“我們可能是對你嚴厲了點……這還不是為了那你好？我們是在幫你指出你的錯誤和不足！”

    “你的優(yōu)點我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們是不敢跟你說！怕你聽?wèi)T了好話，到最后一事無成！”

    林落焰沒有說話，但李珍檬似乎聽到他輕輕哼了一聲。

    蔣雨辰抬起頭來了，視線在淚水包覆的水膜之后一顫一顫。

    “我小時候，你們常跟親戚說，我從來沒跟你們要過東西，很懂事，”蔣雨辰說，“因為那時候我知道，要來的玩具都是會玩膩的，不如不要……還能聽你們夸夸我?！?/br>
    她吸了一口氣，眼淚“啪嗒”落在手背上。

    “這也是你們唯一夸過我的話?！?/br>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節(jié)課

    ——《實習(xí)班主任勇斗綁匪》

    ——《他用血rou之軀為學(xué)生擋下兇徒的尖刀》

    ——《手無寸鐵, 心有大愛——記外國語學(xué)校高一（18）班林落焰老師》

    ……

    這一周里, 本地大小報紙，電臺廣播, 新聞播報，網(wǎng)站頭條, 論壇熱帖，vx攻眾號……隨便選個媒體平臺——哪怕是小區(qū)阿姨口耳相傳的八卦交流——都能看到, 聽見林落焰的名字。

    第一天，是報紙邊條上的簡訊；第二天，是整整一個版面的專稿；第二天晚上，電視新聞里出現(xiàn)了林落焰的大頭；到了第三天——

    “這兩天到處在說的那個林老師……不會就是你們班的林老師吧？”爸爸放下手機, 問李珍檬，“那被綁架的那個化名小雨的……？”

    “……是我們班上的啊, ”李珍檬說，“人家都是化名了, 你還猜什么。”

    “那這么一來, 你們林老師可是立大功了啊。”mama也說。

    確實立大功了, 聽說下周的校會上, 林落焰還要被校長當(dāng)眾表彰，還要在國旗下發(fā)表講話, 講講當(dāng)時的心路歷程。大家都在說這位實習(xí)老師的編制這次大概是穩(wěn)了, 最低程度, 學(xué)生家長也得送面錦旗去。

    ——學(xué)生家長沒送錦旗, 也沒有當(dāng)面感謝過哪怕一句話；據(jù)李珍檬所知, 還差點跑去投訴這位救了他們女兒的實習(xí)老師。

    投訴理由大概是人身攻擊。

    而被綁架的“小雨”在那之后，暫時也沒有回到學(xué)校。

    在這種情況下，作為現(xiàn)場目擊者和參與者，李珍檬在第一時間接受了全班同學(xué)的采訪。

    “聽說她第一個聯(lián)系的是你，就發(fā)了一排表情？你怎么看出來她不對勁了呀？”

    “因為……我聰明。”

    “阿林是怎么找到綁匪在的房子的？這么大的地方這么多小區(qū)，他怎么就知道她在那兒？”

    “因為……他運氣好?！?/br>
    “我看報導(dǎo)上寫的，綁匪有六個人啊，阿林一個人把他們都打趴了，這么厲害？你看見他怎么打的了嗎？”

    “沒看到。”這個回答十分果斷，毫不猶豫——可能是因為沒有撒謊。

    除了最后那支一次性筷子，李珍檬確實沒看到林落焰是怎么干架的。她總不能給大家表演一段“嘩啦啦”“乒乒乓乓”“唰——”“啊——”“呃——”“呸！”“咳咳咳”的口技。

    然而因為在這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上缺乏目擊證詞，整個新聞都變得索然無味起來。于是圍觀群眾的熱情在兩天后就消散了，與此同時紛紛發(fā)揮個人想象，創(chuàng)作出一幕幕各具特色的“林落焰大戰(zhàn)綁匪”，在校內(nèi)流傳。

    上課鈴聲響起，自習(xí)課。李珍檬看了看旁邊空著的座位，替她把今天發(fā)的試卷塞進抽屜，然后開始做作業(yè)。

    ——手機震了一下，[劍在匣中]。

    劍在匣中：林落焰那天到底是怎么干的，沒露出馬腳吧

    元氣小檸檬：說了我沒看到啊，他讓我留在外面，別進去[摳鼻]

    元氣小檸檬：露不露馬腳……不好說

    元氣小檸檬：反正我就看他折了一段樹枝，然后沖進去了

    元氣小檸檬：然后就penta_kill ，林落焰已經(jīng)主宰比賽了

    元氣小檸檬：從頭到尾就幾秒鐘的事，就算要看也來不及看

    劍在匣中：樹枝？

    元氣小檸檬：樹枝，現(xiàn)場從窗外小區(qū)的樹上折的

    劍在匣中：[摳鼻]

    劍在匣中：我想也是，他要是用劍，怕是能連你一起屠了

    元氣小檸檬：……[摳鼻]

    劍在匣中：那他的劍呢，你在外面幫他拿著？

    元氣小檸檬：？

    元氣小檸檬：什么劍？

    劍在匣中：？？？

    劍在匣中：出去說，樓上

    李珍檬一愣，馬上聽見教室后門“吱呀”一響，有人出去了。

    她回頭一看，小結(jié)巴旁邊的位置空了。

    李珍檬想了想，揣上手機，從前面走了出去。

    ——“你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

    自習(xí)課時間，樓梯間里十分安靜，稍微有些大點的動靜，就能被樓下教室聽到。

    于是李珍檬只能壓低聲音，靠表情來渲染語氣。

    “我還想問你是什么意思呢，”李珍檬使勁皺了眉，“什么劍？長什么樣？”

    “你是說你沒見過林落焰的劍？不可能吧，”段響劍說，“你回憶一下，他有沒有帶過形狀類似的東西……大概這么長，這么粗……”

    他邊說邊比劃了一下。

    可能是李珍檬思想齷齪……總之看著怪難為情的。

    “沒見過沒見過，”李珍檬皺著眉頭擺擺手，仿佛段響劍比劃了個什么臟東西，“可能是他藏起來了吧？平時不能拿出來的那種……”

    這描述聽起來……似乎更難為情了。

    “不可能，”段響劍十分肯定地說，“我們紫陽宗弟子，劍不能離身，人在劍在；就算出現(xiàn)迫不得已的突發(fā)狀況，也要想辦法先把劍寄放在安全的地方?！?/br>
    “哦，所以你走到哪兒都帶著你的喜羊羊。”這一點李珍檬倒是早就看出來了——就算是現(xiàn)在，對面這位紫陽宗弟子手里還抓著他的“豎笛”。

    段響劍臉上紅了紅：“……我找不到合適的劍囊，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小時候我媽給我做的豎笛套子尺寸正好……”

    “哦，挺可愛的，很適合你?！?/br>
    段響劍咳嗽一聲，表示喜羊羊的話題到此為止。

    “林落焰的劍是掌門親授的，歷代掌門都曾經(jīng)用過，意義非凡，他絕對不可能不帶在身上，”段響劍說，“他出事之后，我們搜尋了他閉關(guān)的山洞——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遺留，肯定是被他一起帶來了。”

    “……那會不會是他來的時候弄丟了？”李珍檬突然想到，“我是說，他穿過來的時候，出了什么意外，丟了，沒了，不見了？”

    段響劍皺了皺眉，搖搖頭：“林落焰不會把那么重要的東西弄丟的?！?/br>
    “我是說，不是他故意想丟，就是不小心丟了?！?/br>
    “不可能?！睌蒯斀罔F。

    那好吧。

    李珍檬想了想，換了個話題““那事發(fā)當(dāng)時——我是說在你們那個時候，他……突然沒了，這么重要的劍也跟著一起沒了，你們豈不是很著急？”

    《響劍傳》里沒有提到那把劍的下落，至少在李珍檬所看到的部分，那把“掌門親授”的寶劍只出現(xiàn)了一次，然后就隨林落焰一同退場了。

    “非常著急，”段響劍說，“但人都沒了，哪還顧得上劍？就算是為了劍，也要先把他找到——然后狠狠罰他。”

    ……說得也是。

    “那天到底是什么情況？”李珍檬說，“我之前問林老師，他說只記得有人突然闖進來，然后兩人打了起來……然后天雷落下……再之后的事，他就全忘了。”

    段響劍搖搖頭：“不知道。那天晚上確實有幾個不長眼的試圖闖山，但都是群不入流的三腳貓，連山門都摸不到就被巡夜的師兄弟們趕出去了——不可能是因為這個?！?/br>
    “……那可能是你們自己人？”

    段響劍頓時眼神一凜，下意識地就要提高聲音，然而樓下走廊里突然有人路過，他只好又憋了這口氣，壓低嗓子：“……反正為了他的事，我們師門上下調(diào)查了很久，你能想到的，我們都探查了；你想都想不到的，我們也想辦法試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