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公平起見，不如讓你們班的男生，跟著一起穿裙子吧，”楊老師說，“啦啦隊(duì)嘛，誰說非得全是女孩子了？”

    第九章 第九節(jié)課

    甜甜甜桃子：這個事是真的嗎

    小福蝶：真的吧

    小福蝶：你看看李珍檬，從辦公室里出來之后，都笑成啥樣了

    布拉德汪：令人害怕

    生魚片：令人害怕

    甜甜甜桃子：[噴血][噴血]

    血之寫輪眼：大家冷靜，楊老師又不教我們，她說話不算數(shù)！一定只是開個玩笑！

    耳后刺青：我也覺得阿林不會這么聽話的

    生魚片：說了半天，班長呢？班長剛才不是也在辦公室嗎？

    生魚片：@張彥明01 阿林到底怎么個意思??？不會真要我們穿裙子吧？

    ——對哦，班長呢？

    李珍檬放下手機(jī)，不笑了。

    她轉(zhuǎn)頭朝班長的位置望了望，椅子空著，桌子上攤開放著一本書。班長先她一步從辦公室出來的，她也不知道他回來過沒有。

    可能是有其他事吧，李珍檬想。

    接下去的三天里，18班教室躁動得像一臺爆米花機(jī)，里面滿是“噼噼啪啪”亂竄的玉米粒。教室里彌漫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氛，分庭抗禮，互不相讓。

    簡單來說，是“嘻嘻嘻”和“我呸”的交鋒。

    李珍檬毫無疑問是個“嘻嘻嘻”，并且她十分愉悅地看到小結(jié)巴滿臉都是“我呸”，所有情緒都用鼻孔噴氣來表示，連話都不想說。

    又是一天后，班服發(fā)下來了，不論男女，每個人都拿到了兩套——一套長褲，一套短裙。

    男生們剛開始從包裝里拆出裙子的時(shí)候，十分新鮮，還比比腰身扯扯裙擺，互相撩裙子；然而十分鐘后，他們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

    非常不妙，不妙極了。

    他們沖去問林落焰，對方支支吾吾了半天，說可能會組織拉拉隊(duì)，建議帶上。再進(jìn)一步追問，他又說，不一定要穿，但帶還是帶上——萬一……萬一了呢？

    “反、反正我，不穿?！毙〗Y(jié)巴氣哼哼地說。

    “如果林老師跟我們一起穿的話，我們可以考慮?！比w男生商量討論后，最終擺出的態(tài)度。

    “那不行，”林落焰說，“老師也有老師的制服，我也要服從學(xué)校的安排?！?/br>
    太無恥了，李珍檬想。

    她更期待運(yùn)動會了。

    ——運(yùn)動會當(dāng)天，從早上就開始下大雨，“噼噼啪啪”，如瓢潑，如泄洪，cao場直接被淹成濕地，塑膠跑道上踩一腳能濺一身泥。

    這雨一直下到快中午，才依依不舍地停了。然后學(xué)校來通知說，開幕式方陣表演取消，等cao場地面干了之后，下午直接開始比賽項(xiàng)目。

    “嘻嘻嘻”們非常失望。在運(yùn)動會開始前的兩天里，在18班拿到自家班服之后，整個年段都知道了有個班的男生要穿裙子的事。“嘻嘻嘻”的隊(duì)伍迅速壯大，微博vx空間墻各路發(fā)布渠道翹首以待，就等著男孩子們漂漂亮亮地登場亮相。

    然后下雨了。

    這雨可能是某個班級的全體男生徹夜拜天，感動上蒼，最終降下的甘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毙〗Y(jié)巴都磕磕巴巴地笑了。

    “……哼，”李珍檬扁扁嘴，“這下不走方陣了，那我們怎么辦？”

    “什、什么，怎么辦？”

    “不走方陣了，我們怎么去找那三個人啊，”李珍檬說，“班級都有固定的觀看席，難道我們要繞場走一圈？”

    而且那三個還不一定老老實(shí)實(shí)地坐著——甚至連來都不一定來了。

    小結(jié)巴想了想：“不知道?！?/br>
    他又想了想：“反正……先比賽，再說?！?/br>
    ……雖然覺得這話很蠢，但眼下也沒別的辦法。李珍檬轉(zhuǎn)過頭，看到班長坐在位置上，耷拉著嘴角，繃著小圓臉，繃著肩膀，整個人都緊繃繃的，像一只嚴(yán)陣以待，又一臉不高興的肥啾。

    下午就要跑男子1000米，而班長七八年了都沒上過體育課，兩天前才剛剛能順利跑完全程……有些緊張也是難免，李珍檬想。

    小結(jié)巴也勸過他幾次，但班長說，都是為班級出力，總不能讓小結(jié)巴一個人跑，他至少也得陪陪他。

    “再說了，名單都報(bào)上去了?！卑嚅L是這么說的。

    反正……重在參與吧，李珍檬想。

    她正要轉(zhuǎn)回去，視野里突然晃過什么白花花的東西，再定睛一看——是一雙雪白的腿。

    李珍檬驚得倒抽一口氣，她反復(fù)看了幾遍——沒有看錯，是藏在桌子底下的，從裙子下伸出的，局促地勾起來，緊緊并攏的藕段似的雪白的雙腿。

    ……班長穿裙子了？

    時(shí)近深秋，又下了一上午的雨，班上幾個穿裙子的女生都趕著把衣服換了，畢竟天冷地濕，露著腿容易感冒。

    所以……班長這又是在做什么？

    李珍檬趕緊朝四周看看——通知開幕式取消之后，上午的課就改成了自習(xí)，現(xiàn)在是中午午休時(shí)間，教室里一半的位置空著，沒空著的那些位置上的學(xué)生又大多趴著休息，閉目養(yǎng)神。

    換句話說，似乎暫時(shí)沒人發(fā)現(xiàn)這件事。

    李珍檬使勁拿胳膊肘撞了撞小結(jié)巴，壓低聲音：“快看快看?！?/br>
    小結(jié)巴順著她指的一看，也是臉色一變。然而他磕磕巴巴地還沒說出什么來，班長突然抬起頭了。

    一看是他們倆，他臉上一紅，嘴唇動了動，眼中竟然涌起水光。

    “……什么情況？”李珍檬小聲嘀咕了一句。她又看看四周，好像還沒有其他人發(fā)現(xiàn)班長的事。于是她拉了小結(jié)巴，站起來就要走過去。

    “別，”小結(jié)巴突然叫住她，“你先，出、出去，我和……班長說說?！?/br>
    李珍檬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又看看班長，走出教室去了。

    走廊上也沒有多少人，還有不到一小時(shí)就要開始運(yùn)動會，也許大家都忙著休息和熱身。李珍檬走到一個安靜的樓梯拐角，稍微站了會兒，聽見教室門開了。

    她探頭一看，小結(jié)巴和班長一起走了出來。

    小結(jié)巴走在前面，擋著班長；后一個的腰上還圍了一件長長大大的校服，把裙子和腿一起遮住了。

    “怎么回事？”李珍檬皺著眉頭問。

    小結(jié)巴沒有立刻回答。他指了指樓上——那里是更沒有人會去的樓梯間。

    “他們……把班長的，褲子……拿走了?！鄙狭藰侵?，小結(jié)巴這樣解釋道。

    他剛說完，班長用手抹了一下臉，又抹了一下臉，抹掉白生生的圓臉上的水跡。

    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問“他們”是誰。李珍檬想了想：“那你沒有帶別的褲子嗎？運(yùn)動褲呢？下午還要比賽，要不先跟其他人借一下？”

    班長搖搖頭，又用手揉了揉眼睛。

    李珍檬還要追問，眼前突然有閃光燈猛地一炸，緊接著，一陣陰陽怪氣的笑聲從樓梯口響了起來。

    “明明，怎么穿了裙子也不過來給我們看看啊。”

    “我還以為我們明明哭著跑了呢?！?/br>
    就是那三個人，就是“他們”；說話的時(shí)候，手里的手機(jī)還在“咔嚓”“咔嚓”拍個不停。李珍檬上去作勢要搶，他們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機(jī)收起來。

    “就別替你們班長cao心了，”為首的那個說，“他跟我們說得清清楚楚，穿裙子真開心啊，真喜歡啊，一會兒的長跑比賽，他也要穿著裙子去?！?/br>
    他又朝班長笑了笑：“是不是啊，明明？”

    班長的臉漲得通紅，嘴唇都快被咬出血了。李珍檬看看他，一仰脖子：“班長身體不好，跑不了一千米，我跟老師說過了——他請假?！?/br>
    為首的那個眉毛一揚(yáng)：“真的假的？明明你身體不好？早說嘛，那我們也不勉強(qiáng)你穿裙子跑步了。”

    班長的眼神動了動。

    “早知道你身體不好，我們就——換個人關(guān)小黑屋了，”那人揚(yáng)聲一笑，“畢竟你是班長，有什么麻煩，讓手下小弟幫你擔(dān)待——也很正常嘛?！?/br>
    “這會兒跟前不就有小弟？”

    “明明挑一個吧，誰替你進(jìn)黑屋——是這個結(jié)巴，還是這個男人婆？”

    三個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李珍檬看了看時(shí)間，距離運(yùn)動會開始還有30分鐘，林落焰差不多該去教室組織動員了。如果巧一點(diǎn)，如果他早一點(diǎn)，如果能正好撞到——

    “我沒事，我身體好得很，”班長突然開口，說得響亮又堅(jiān)決，只是說完之后，他吸了一下鼻涕，“跟我們班同學(xué)也沒關(guān)系……比賽我自己會跑的……你們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他仰著頭，黑亮亮的眼睛直直瞪著那三個，胸膛起伏得越來越快，喘氣聲里起先還藏著些害怕，很快就被怒意壓下了。

    那三個一時(shí)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是愣愣地看他。

    班長也不再廢話，一手拉起小結(jié)巴，一手拉起李珍檬，徑直越過他們，“通通通”地走下樓去，像一頭氣沖沖的小獅子。

    “別理他們，”回到教室之后，班長說，“也別想著我的事……反正……”

    “關(guān)黑屋是什么東西？”李珍檬問。

    班長張了張嘴，沒說出來。

    這會兒工夫，教室里的學(xué)生已經(jīng)多了起來，聊天的說話的，一片嘈雜。

    “反正……就是欺負(fù)人的那一套，”班長說，“沒事，大家不是都很期待我們班的裙子嗎，下午我就這么去唄……”

    說完，班長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然后解下腰上圍著的校服外套，遞給小結(jié)巴。

    “你們好好跑，我這成績也就是個湊數(shù)的，”班長說，“你們才是種子選手，加油，別讓他們看不起。”

    他拿著校服的手直直地伸出，小結(jié)巴卻遲遲沒有接過。

    李珍檬轉(zhuǎn)頭看了看他，小結(jié)巴又露出了那副“我呸”的表情。

    然后他猛地轉(zhuǎn)身回頭，跑出教室去了。

    下午2:30，校秋季運(yùn)動會開始了。啰啰嗦嗦的簡單儀式結(jié)束之后，李珍檬和其他選手去主席臺簽到，她沒看見班長，也沒看見小結(jié)巴，他們的項(xiàng)目比她早，想必早就報(bào)到就位了。

    她倒是看見了那個田徑隊(duì)的女生，兩人又是一陣互瞪，誰也沒想先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