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要走了？”高跟鞋在原地敲擊著地面。

    如此“無禮”的行徑，在來人字典里似是從不存在，優(yōu)雅、大方才是她對外的主題，但到了虞晚梔這個不對付的便宜meimei面前卻從不掩飾。

    晚梔將泡好的花茶放到對面的“稀客”面前：“嗯?！?/br>
    宋凌菲低頭輕啜兩口，跟她坐著閑聊：“怎么忽然想要出國？”

    她輕笑：“怎么，舍不得？”

    回答她的是機械拉起的嘴角，宋凌菲無言地望著她。

    她眼中的審視讓晚梔覺得不舒服：“你不會以為，我打算出國了就會有時間你閑扯吧？”

    “你可真虛偽?！?/br>
    “彼此彼此?！?/br>
    “別以為我真不知道你打什么鬼算盤?！?/br>
    “鬼算盤？那你來說說?！?/br>
    宋凌菲這次沒接話茬，只自顧自說道：“既然你真打算出國就趕緊……”

    “您還不趕緊走？”晚梔打斷她，趿著拖鞋直起身，“我只想好好把這個年過完?！毖凵裰械恼J真像是在完成課堂作業(yè)一樣真摯的程式化。

    事實證明，麻煩總是接踵而至的。

    “元宵節(jié)快樂?！泵媲暗臏珗A光滑黏糯、顆顆清透，晚梔朝胡銘輕笑，“您申請搜查令來這兒請我吃湯圓？”

    陪同的女工作人員：“打擾你過節(jié)了?！?/br>
    “是打擾了?！避浥吹谋砻姹簧鬃哟疗疲谏臐{液溢出侵蝕表面的白色。

    胡銘低頭掃了眼筆記本：“關于你的監(jiān)護人，他現(xiàn)在在國外，所以我們現(xiàn)在邀請您所在學校的年級主任陪同審……”

    “我不喜歡芝麻?！?/br>
    審訊室的門再次打開，另一碗遞到她面前：“花生湯圓?！?/br>
    “是你？”晚梔幾次“意外”碰見的男士，心下確一片了然。

    “謝謝你幫我指路?！苯又鍪咀C件，“我是這次的審訊員許褚。”

    “這就是你的報恩法？”

    “你有權保持沉默……”

    “但是我所說的每句話將成為呈堂證供?！彼龔纳迫缌鳎臐M意足地吃下一顆花生湯圓，也算過了元宵節(jié)。

    女審訊員瞥了他一眼：“進入正題吧?！?/br>
    幾張照片赤裸裸地擺在她面前，胡銘直直地看著她：“對這幾張照片有印象嗎？”

    超出倫理的親密照，赤裸裸地在幾人面前展開。

    晚梔放下手里把玩的勺子：“你應該問當事人，也就是我當時的jiejie，宋凌菲。”晚梔回視，“這是被封鎖的那幾張吧？”

    胡銘又拿出一張洛麗塔裝扮的照片：“這是你嗎？”

    “應該是。”

    “這個姿勢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當過叔叔的模特?！?/br>
    “你知道這是性暗示的手勢嗎？”

    “不知道，叔叔讓我擺拍的。”

    胡銘點頭，向一旁示意。

    女審訊員翻開一個本子：“7月23日，陰。新的家里，mama不再陪我而是圍著叔叔轉，有點無聊，但是如果她能快樂那么我也沒關系；11月3日，晴。今天又沒有看到mama，浪費了這么好的天氣，叔叔老是霸占我mama；12月11日，雨?？煲粋€月沒看到mama了，要是叔叔消失就好了，mama就屬于我一個人的了……”

    晚梔平靜而有力地打斷她，總是澄澈的眼珠漾開層層漣漪：“你們偷看我的日記。”

    “這是知情人提供……”

    “你們偷看我的日記。”

    女審差員朝她蒼白的臉語速加快：“后面還……”

    “雖然我不知道這和你們所謂的案件有什么關系，但是……”晚梔雙手環(huán)臂，嘴角拉平，“我保留起訴侵犯個人隱私的權利?！?/br>
    “你……”

    胡銘向她示意打?。骸昂昧??！鞭D頭朝晚梔調侃，語氣輕松：“小姑娘脾氣挺大?！?/br>
    “年還沒過完，十五就被你們叫過來，能沒脾氣？”她看向正審視她的幾人，過長的指甲在桌面滑動，“我講禮貌并不是你們得寸進尺的理由?！?/br>
    “我們有相關證明……”

    許褚打斷爭論，定定地看向晚梔：“你有權保持沉默……”

    “OK?！彼粩偸?，背靠回椅子，“我選擇保持沉默?！?/br>
    接下來，   不管他們怎么詢問晚梔都一概保持沉默，飽含興味，眼神炯然又迷離。

    “你jiejie宋凌菲與你叔叔不為人知的關系你清楚嗎？”

    “你叔叔后期曾多次公開表示對你的喜愛，是否造成你們姐妹倆的嫉妒？”

    “你希望你叔叔消失，有沒有采取過某些手段？”

    “當時最后的監(jiān)控畫面是你mama把你從樓上抱下來的，這和你之前一直在樓下玩具房的說辭很矛盾，你上去做什么了？”

    提及此，她的呼吸仿佛逼真地急促起來，被極度缺氧又極度興奮的時刻包圍。

    眼睜睜看著威脅她日后整個人生的眼中釘被烈焰侵蝕，那是多么珍貴的生日禮物啊，尚在發(fā)燒的guntang身軀被包裹在mama懷里向屋外疾馳。

    最后一眼，小小人兒回頭朝那人露出他最愛的小虎牙。

    看，老天都看不過眼，渣滓終于被挫骨揚灰，聲勢浩大又悄無聲息。

    mama終于又能陪在她身邊了，小梔子會很乖。

    時至今日，胸腔的痛快撼動整個身軀，那么真實……

    面前的大人變得扭曲，意識抽離的前一刻只來得及低頭：“……生的……”

    “你怎么了？”

    “虞晚梔同學！”

    “我是虞晚梔女士的委托辯護律師……”

    身體不斷縮小，站在那個夜晚橫生的枝節(jié)之上。

    “精彩！”蘭德?lián)u晃著紅酒杯，仔細端詳她完成的畫作，生日party剛結束不久，身上還散發(fā)著杯盞交錯中的意氣風發(fā)，雙頰在酒精的熏染下已經發(fā)紅，但眼里凝神的專注以及眼尾的笑紋都充滿成熟的魅力。

    門口的小女孩雙手背在身后，十分靦腆：“那太好了，jiejie沒說錯?！?/br>
    “你畫的，我自然是喜歡的。”蘭德放下已經空掉的酒杯，抽出一支煙點上叼在嘴里，原本優(yōu)雅的姿態(tài)變得隨意起來，他很少在她們面前抽煙的。

    蘭德平淡地拋出犀利的陳述：“你看了那張診斷書?！蔽邓{的眼珠充滿篤定，讓她嘴邊的否認生生頓住，是了，大廳一直有監(jiān)控，他知道這個不是什么難事。

    “不說話？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悲慘？”蘭德慢悠悠地將手撐在畫框邊，點點發(fā)白的煙灰落在鮮艷的顏料上：“喔不，我里面早就爛透了，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悲劇嗎？”

    高燒加上本能的驚慌讓她全身顫抖，催促著嬌小的身軀不斷后退：“我……??！”

    搭在畫框上的手忽地轉了方向，燃燒到一半的煙頭強硬地按在她的小腹上：“就是這樣……”猩紅的火星穿破她薄薄的褲子，熄滅在稚嫩的皮膚上。

    如玉的臉龐皺作一團，她快速避開，幾乎是用盡力氣將他推開，捂住被煙蒂燙傷的小腹：“這不行！mama說過這里誰都不能碰！”

    “再把美好的東西撕碎?！蓖?yōu)雅的男人笑得有點癲狂，雖然知道撕破臉皮的時刻將來臨，但蘭德的出其不意讓她驚慌不已。

    “寶貝，我知道你其實很聰明?！碧m德的眼里閃爍著罪惡的光，輕柔的嗓音帶著蠱惑，“你怎么會感覺不到，不，你永遠也不知道，我有多么愛你……”說到后面神情痛苦起來。

    年幼的小女孩睜著水汪汪的眼睛：“你這樣mama會很傷心?！睂@種情感，她隱隱知道它的存在心里卻很疑惑，更多是對那個為愛而生的母親隱隱心疼。

    她只愛她mama啊，為什么不能多看看小梔子呢，她很乖很乖。

    “你mama？我當然也愛她?！碧m德似是經這一提醒才想起愛他至深的妻子，怔忪片刻后眼里的笑意充滿著理所當然，“這并不矛盾。”

    “呵呵?！敝赡鄣男β曉诜块g里清脆響起，小小的虎牙在粉唇間若隱若現(xiàn)，“那叔叔要怎么證明呢？”

    蔚藍的眼珠深深凝視著她，像是面對一件珍寶，蘭德嘴角的笑溫柔到魔怔。

    “一再觸碰我的底線并不是什么好事?！?/br>
    “我警告過你，不要拿她威脅我更不要亂動她！”

    遠處沉沉的男聲像是隔著一層被子，沉悶地敲擊著現(xiàn)實與夢境的門，加護病房里的人兒想睜眼卻只能磨蹭著在眼皮邊緣轉動眼珠。

    “籌碼？你以為你有什么資……”

    壓抑的男聲由遠及近，最后在她耳邊結束：“醒了？”臉側至耳后溫熱的觸碰隨之而來，干燥有力的手掌帶著熟悉的安全感，害怕沉淪又難以抗拒。

    睜眼的動作對晚梔來說相當吃力，映入眼簾的是拿著手機舉在半空中忘記放下，快速叫來醫(yī)務人員的少年：“不要閉眼，感覺怎么樣？”

    近乎無色的嘴唇張了幾次無果，只能滿心無奈地緩慢眨幾下眼睛。

    醫(yī)生跟她診斷半晌：“暫時度過危險期，注意休息?！笨此庾R還不太清晰便跟一旁的奚揚叮嚀囑咐幾句注意事項之后便離開。

    奚揚熟練地沾濕棉簽在她唇瓣上擦拭，清淡的黑眸反復在她眼鼻唇上掃過，終于落下一個吻。

    唇貼唇的吻，竟有點小心翼翼的、青澀的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