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宮女被人拉走，柳念絮也想走。

    沈穆攬住她的腰，不讓她走，“以往我不在京中，母后精力有限，便設東宮女官掌管東宮事宜，如今我既娶了太子妃，合該交給你才是?！?/br>
    “待會兒青寧過來，就把這事兒辦了吧，省得日后有人沖撞你。”

    柳念絮怔了怔，側目看他。

    那眼神帶著審視，讓沈穆有些心虛，“你為何這樣看我？”

    柳念絮收回目光，嘆息一聲，“只是覺得，我好像虧了，怎么還得給你做管事兒的，你這人真是，一點兒虧都不肯吃，比我還狠！”

    “你我夫妻一體，算什么虧不虧的?！鄙蚰滦ζ饋恚拔屹嵄阋?，不就是念念賺便宜嗎？”

    柳念絮盯著他片刻，想看看他的臉有多厚，看不出來，方道：“只是，東宮權柄非同小可，青寧會愿意嗎？”

    沈穆笑起來，揉揉她的腦袋：“不愿意也得愿意，今日之事，恰恰暴露了青寧能力不足，我自然不能將東宮交給她，反而念念聰慧絕倫，定不會讓我cao心。”

    “那可不一定?！绷钚跎裆滖妫拔铱赡軙屇愀點ao心?！?/br>
    沈穆從善如流地改口：“為念念cao勞，我甘之如飴?！?/br>
    柳念絮一拳錘在他肩上，自己也俯在他肩上笑起來。

    沈穆?lián)ё∷难?，神情溫柔?/br>
    青寧過來的時候，恰巧看見這一幕，連忙規(guī)規(guī)矩矩低頭，“奴婢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太子妃?！?/br>
    “今天出了件事，孤很是生氣?！鄙蚰滤查g冷下臉，不悅道，“我讓你挑宮女給太子妃，你便挑出這樣的嗎？”

    青寧早已知道此事，聞言并不為自己爭辯，只叩首道：“是奴婢識人不清，冒犯太子妃娘娘，請殿下和娘娘責罰！”

    柳念絮目光垂落，慢悠悠道：“責罰就算了，你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我也不好多言，只盼著日后不要再有這樣的事兒?！?/br>
    “奴婢定會盡心察看?！鼻鄬幍皖^道，“絕不會再讓人冒犯太子妃娘娘?！?/br>
    積極認錯，卻堅決不提歸還權柄。

    沈穆蹙眉看她一眼：“你將東宮庫房賬冊等，都交給太子妃便是，日后這些事情有太子妃親自cao持，不會再連累你?！?/br>
    青寧一怔，下意識道：“殿下，奴婢奉皇后娘娘命令……”

    柳念絮輕柔一笑，靠在沈穆肩上，慢悠悠道：“殿下，雖然我也極為敬重母后，但這東宮之主，應當不是皇后娘娘吧?！?/br>
    青寧臉色一白。

    沈穆淡然道：“青寧，你在東宮多年，勞苦功勞，孤不會虧待你，但是你要記得清清楚楚，這東宮，是孤和太子妃的東宮?！?/br>
    他的語氣并不厲害，也不帶怒火，只平平淡淡敘述著一個事實，便有足夠的壓迫力。

    青寧嘴唇顫了顫，叩首道：“是，”

    她跪在地上片刻，低聲道：“既然東宮不需奴婢，奴婢自請回皇后娘娘身邊，求殿下恩準！”

    沈穆還未說話，柳念絮彎唇一笑，“還是算了吧，你乃三品女官，母后宮中哪兒挪騰出一個位置給你呢？總不能教伺候慣了的女官們給你讓位，不如留在東宮，繼續(xù)做你的女官。”

    真是個笑話。太子妃剛進門，奪了東宮權柄不說，還將東宮女官給趕了出去，這話傳出去，讓旁人怎么議論？

    青寧就算要走，也不能是現(xiàn)在就走。

    青寧道：“可東宮無奴婢用武之地，奴婢不知留下還有何用？”

    沈穆比柳念絮更狠，平靜道：“母后宮中，更無你的用武之地，甚至沒有你站的地方，你回去有何用？”

    青寧啞然。

    沈穆淡淡看著她：“明年吧，等明年，不管你是要回母后宮中，還是要出宮嫁人，孤都給你這個恩典，今日就不必說了?！?/br>
    說著，沈穆淡然道：“你是三品女官，出宮嫁人的話，便是高官世宦也嫁得起，孤念你勞苦功勞，待那日定給你尋個好夫婿?！?/br>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看著青寧。

    青寧渾身一顫：“奴婢明白?！?/br>
    第88章 婚期提前

    他說, 我會為你尋一個好夫婿，縱使高官世族亦可?？墒沁@話也能反過來說，我同樣可以給你尋一個惡夫, 讓你有苦說不出。

    明白嗎？青寧浸yin宮中多年, 自然能聽出他話中的未盡之意。

    沈穆收回目光，漫不經心道：“既然明白，你知道該怎么做?！?/br>
    青寧渾身一顫，叩首道：“奴婢謹遵太子殿下命令。”

    這位太子殿下很少對底下人說狠話, 可每每總能掐著人的七寸，讓旁人不得不聽他的，就如同今日，分明是施恩的話, 卻赤裸裸帶著威脅。

    太子殿下這樣的人，豈會不知道她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成算，如今不說，也只是給她面子，念在她多年辛苦的份上, 不愿趕盡殺絕。

    青寧閉了閉眼，不敢再多言, 叩首道：“太子妃娘娘, 庫房的賬冊鑰匙等物, 待我整理清楚便給您送過去, 東西繁多雜亂, 還請娘娘寬限我?guī)兹??！?/br>
    柳念絮笑道：“不急于一時, 二皇子大婚之前交給我就可?！?/br>
    青寧低聲道：“是。”

    太子妃娘娘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主……沁嬪擾亂她的婚事，她便要在二皇子婚前掌握東宮，若說不是為在二皇子婚宴上做什么，青寧打死都不信。

    主子們心內有成算，青寧自知斗不過他們，便道：“奴婢告退。”

    她恭恭敬敬離去，規(guī)矩的模樣一如來時，連微笑的弧度都一成不變。

    柳念絮搖搖頭，感慨一聲：“她能被皇后娘娘看重，做東宮女官，確是個極有本事的人物?！?/br>
    沈穆不以為意，“很有本事嗎？我倒沒覺得?！?/br>
    柳念絮失笑，“跟我們太子殿下當然沒法比，殿下你告訴我，你都是這么整治底下人的嗎？難怪她們個個那般怕你?！?/br>
    她說“我們太子殿下”這幾個字的時候，聲音輕柔婉轉，好似羽毛撓在心上。沈穆的手微微一顫，握著她的手道：“自然不是，對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法子。若是朝中重臣，自當禮賢下士，虛心求教，需要的時候，三顧茅廬也不是不可?！?/br>
    “可對于宮中內侍，只要他們安分守己便是大善，自然要恩威并施，將人嚇怕，才不會誤事。”

    說完，沈穆笑著看向柳念絮：“我給念念做老師，念念有沒有束脩給我？”

    “沒有！”

    “念念，我的要求不高?！鄙蚰氯崧暫宓?，“你喊我一聲夫君好不好？民間婦人，都是這樣喊?！?/br>
    “民間婦人才不會這樣膩歪，只有你看的話本子上會這樣喊?！绷钚趵浜咭宦暋?/br>
    “那你喊不喊？”沈穆瞧著她笑，“不喊我就動手了？”

    “不喊！”

    話音一落，他兩手并用，撓在柳念絮腰上，柳念絮腰眼又酸又癢，胳膊軟的抬不起來，被人壓在桌案上欺負的沒法子，只能求饒，“我喊，我喊還不行嗎？”

    沈穆的手停下動作，卻沒有松開她，只保持著威脅的姿勢。

    柳念絮側過頭，耳根緋紅一片，連脖頸都受了牽連，紅通通的。沈穆聽著她低聲開口，聲音柔軟如三月的柳絮，“夫君……”

    沈穆心軟成一灘春水，笑吟吟應道，“娘子。”

    他得了趣，又威脅人喊幾聲。

    柳念絮心累無比，又羞又惱，攥住他的衣襟猛地連著喊了好幾聲，“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沈穆心中發(fā)熱，瞧著她瞪圓的眼眸，輕輕一笑，干脆打橫抱起懷中全身通紅的嬌妻，一腳踹開書房內間的門，抱著人踏了進去。

    喑啞的嗚咽聲悶在嗓子里，柳念絮抓著身下的被單，深深吸了口氣，換來男人一聲輕笑。

    紅鮫綃垂落在地，遮住一室春光。

    秋日艷陽落在屋頂上，被窗戶擋住，照不見屋內人。

    只聽得沈穆輕聲哄她，“乖，再喊一聲夫君聽聽。”

    …………

    柳念絮睡過去，再醒過來，就是第二天清晨了，她還躺在沈穆書房內，身邊的床榻冰涼，可見人已走了許久。揉揉腰，柳念絮神情很平靜，跟過去的每個清晨沒有絲毫不同。

    侍女隔著床帳見到她的動作，連忙進來伺候她起身，柳念絮懶懶道：“太子殿下呢？”

    因著大婚，沈穆最近并不用上朝，往常還能瞧見人，今兒連個影子都不見。

    “殿下被皇后娘娘叫去了?！笔膛吐暤?，“娘娘原本還想叫您的，殿下沒讓奴婢叫醒您，自個兒過去的。”

    “知道什么事兒嗎？”

    “來傳口諭的jiejie說，是為了昨日沁嬪那幾個太監(jiān)?！睂m女低聲解釋，“您打了他們，今兒沁嬪拉了陛下，正在皇后宮中又哭又鬧，不依不饒呢?！?/br>
    柳念絮冷嗤一聲：“我沒有找麻煩，她自己先跑來了？”

    不知所謂的玩意兒！

    “殿下走了多久？”

    “兩刻鐘。”

    “哦?！绷钚鯂@口氣，“那倒是趕不上了?！?/br>
    她思索片刻，指著另一個宮女道：“你去皇后娘娘那兒，請?zhí)拥钕禄貋恚徽f我聽見沁嬪的名字，被嚇暈了?！?/br>
    那宮女一愣，還是連忙恭敬答應：“是?！?/br>
    昨日之事，給這群小宮女留下極大的陰影。很多人都未曾聽懂柳念絮真正發(fā)怒的原因，她們只知道，一個宮女頂撞了太子妃，被太子殿下罰去做苦役，甚至還連累東宮女官青寧jiejie。

    殿下對太子妃如此看重，不管心中怎么想，她們都得敬著這位太子妃娘娘，不能惹她生氣，不能讓她不高興，省的被罰。

    柳念絮不知道她們心里的彎彎繞繞，蹬上鞋子，洗漱梳妝，邊吃東西邊慢悠悠等著。

    沒等多久，便瞧見沈穆的轎子進了院子，他人從轎子上下來，匆匆朝屋內走來。

    一進屋，臉上焦急之色盡失，笑吟吟道，“你這是，嚇暈之后又嚇醒了嗎？”

    柳念絮小口咬著一只包子，垂著的眼眸抬起來，“是啊，殿下回來的挺快的？”

    “心急如焚?！鄙蚰驴恐?，拿起她的筷子夾了口菜吃，慢悠悠道，“你都被嚇暈了，我能不快么？”

    柳念絮懶得和他貧，“沁嬪怎么樣了？”

    “被父皇罵一頓，罰了一年俸祿，哭哭啼啼回去了。”沈穆漫不經心道，“說起來還要靠你，沁嬪又哭又鬧的，將父皇母后煩的不行，想息事寧人，結果你就派人說嚇暈了?！?/br>
    “你是沒瞧見父皇的臉色?！鄙蚰螺p輕一笑，“他恨不得一把掐死沁嬪?！?/br>
    這也是尋常的事兒，沁嬪哭鬧不休，一幅自己受了委屈要說法的樣子，結果沒等一會兒就得到消息，她的奴才將太子妃嚇得到了第二天都驚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