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絮迷茫抬頭：“皇祖母，臣妾……臣妾不知……”她有些害怕，“我還是想知道，何時得罪的這位公公，要他如此針對我，若他說出緣由，當(dāng)真是我的過錯，還請父皇饒了他吧。”

    她弱聲弱氣開口：“否則，恐怕我日夜難安。”

    沈穆點點頭：“這倒也是，念念久居深閨，統(tǒng)共進(jìn)宮兩回，連內(nèi)務(wù)府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怎么也不會得罪宮中宦官，我也想知道，他為何要如此針對太子妃？”

    沈穆輕輕一笑：“畢竟是大罪，冒著這般風(fēng)險做事，若是無緣無故，說出去恐怕沒有人相信?！?/br>
    內(nèi)務(wù)府總管跪在地上，一個字不敢說，只渾身顫抖著。

    “看他這副模樣，想來內(nèi)情要比犯上不敬還要嚴(yán)重些。”沈穆冷淡一笑，咬著牙齒道：“比這更嚴(yán)重的，該不會是在謀劃什么大事，想借著太子妃，離間皇家和柳中郎的關(guān)系吧?！?/br>
    “可我與父親關(guān)系并不親近。”柳念絮迷茫握緊沈穆的手，“父親豈會因我被離間？”

    他們父女的關(guān)系人盡皆知，柳中郎有多么討厭這個女兒，不用問，皇帝清楚地很，顯而易見，沈穆這個假設(shè)根本就不成立。

    不等內(nèi)務(wù)府總管松口氣，柳念絮坐在那里，忽然失落道：“會不會，是想借著害我，從而拉攏父親，讓父親為他們效命？”

    她緊緊咬著下唇，失魂落魄，“我知道父親不喜歡我，沒想到……沒想到他竟然恨我至此?！?/br>
    皇帝臉色微變，看向內(nèi)務(wù)府總管，“你們在謀劃什么？”

    “謀逆嗎？”天子一怒，使人心驚膽顫，“那就休怪朕心狠手辣，株連九族吧，至于幕后主使，朕總能查出來?！?/br>
    “陛下饒命，不是奴才，是貴妃娘娘，是貴妃娘娘的意思！”內(nèi)務(wù)府總管被謀逆的罪名嚇了一跳，連忙叩頭，“奴才絕無不敬之意，全是貴妃娘娘的吩咐！請陛下明鑒！”

    第72章 降妃為嬪

    內(nèi)務(wù)府總管之所以一直不說話，當(dāng)然是因為畏懼沁貴妃, 生怕自己將她抖落出來, 來日沒有好果子吃。

    可現(xiàn)在卻顧不得這些了。

    像謀逆作亂的話, 陛下定然是不會相信的?？商拥钕吕渲樳瓦捅迫? 萬一陛下為安撫他，真的將自己推出去做替罪羊, 那該如何示好。

    這般一想，便俯身道：“陛下，是貴妃娘娘讓奴才這樣做的?！?/br>
    他也不傻，不會給貴妃蓋上個犯上作亂的罪名，只連忙道：“貴妃娘娘說, 太子妃新入宮，正是萬事不知的時候，便想趁機(jī)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 什么人是她得罪不起的?！?/br>
    “還有……還有就是, 二皇子妃也將入宮，正好能跟太子妃比較，顯出皇子妃的氣度來?！眱?nèi)務(wù)府總管越說越不怕，將沁貴妃的底牌全都給掀了出來, 以增強(qiáng)可信度，“貴妃娘娘說的時候, 奴才也曾勸說過, 可貴妃娘娘卻說, 若是奴才不肯照做，就革職查辦?！?/br>
    “奴才實在不敢不從，請陛下明鑒！”

    皇帝的臉色，跟那宮廷畫師的硯臺差不多，什么顏色都有，五花八門，難看的不行。

    革職查辦，好一個革職查辦！

    區(qū)區(qū)一個貴妃，竟然敢如此威脅皇帝親自任命的內(nèi)務(wù)府總管。

    皇后不咸不淡地開口：“縱然是本宮，尚且沒那么大的口氣，貴妃果然不凡呢?！?/br>
    內(nèi)務(wù)府總管只顧著磕頭：“求陛下明鑒，皇后娘娘明鑒！”

    皇后冷笑一聲：“你們針對的，是本宮的兒媳婦，還想要本宮明鑒，放你們一馬嗎？”

    柳念絮似乎愣住了許久，這會兒才渾身晃了晃，握住沈穆的手臂，臉色蒼白，啞聲道：“殿下，我何時得罪的貴妃娘娘，她要這般針對我?！?/br>
    沈穆將人抱在懷里安慰：“跟你無關(guān)，別怕?！?/br>
    “若真與我無關(guān)，貴妃娘娘豈會屢次害我?！绷钚跖吭谒麘牙锟?，一聲一聲催人心肝。

    她緊緊抱著沈穆的手臂，傷心欲絕，“殿下，讓我回家去吧，我實在受不知貴妃娘娘一次又一次折騰，再這樣下去，我只能被她害死了?！?/br>
    “我一個人不要緊，只怕我太無能，連累了殿下，那真真是萬死難辭?！绷钚跗溃暗钕?，讓我回家去吧?！?/br>
    沈穆摸摸她的腦袋，蹙眉道：“別胡說八道，我知道你害怕，日后我自會保護(hù)好你，不讓她找你的麻煩?！?/br>
    沈穆嘆口氣，“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聽話?！?/br>
    “殿下可以保護(hù)我，可殿下總有不在我身邊的時候?！绷钚醪挪还芑实鄣哪樕活欀?。

    “殿下忘了嗎？縱然是大婚，她還能教人給我沒臉，讓個女官來背我上花轎，誰知道日后會生出什么樣的事兒來，我實在招架不住?！绷钚蹩拊V道，“我原以為她是一番好心，若非父親發(fā)火，真真沒想到貴妃娘娘如此算計我?！?/br>
    皇帝輕咳一聲：“貴妃也是體諒你兄弟年幼……”

    話音未落，柳念絮淚眼朦朧從沈穆懷中抬起頭，拎著裙子，俯身下拜，“陛下，若您不滿我做您的兒媳婦，休了我便是，只求陛下勸說貴妃娘娘，留我一條性命。”

    柔弱的小姑娘哭的淚眼朦朧地跪在地上，哭訴道：“總之，我斷然沒有聽說過，讓夫家的丫鬟來背新娘子上花轎，是體諒的意思！”

    柳念絮哭的喘不上氣，“若要讓侍女來，難道我柳家連個丫頭都買不起嗎？縱真的買不起，那么多親朋好友，便不能去借一個來？”

    皇帝被堵的無話可說，只看了沈穆一眼。

    沈穆蹲下身子，將人扶起來，也不說話，只給她擦了擦眼淚。

    貴妃這兩件事做的，著實令人惡心，皇后和太后都沒給皇帝解圍，齊齊道：“快別哭了，大喜的日子，不吉利。”

    “太后娘娘恕罪?！绷钚醪亮搜蹨I，紅腫著眼睛低聲道，“是我的錯，一時沒忍住?！?/br>
    “好孩子?！被屎笳酒鹕?，給她擦擦眼淚，“不是你的錯，這事兒若連你都有過錯，本宮真是無地自容?！?/br>
    無地自容的是皇帝還是皇后，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

    沈穆扶著柳念絮，冷淡道：“父皇，兒臣先帶太子妃告退。”

    “去吧。”皇后柔聲道，“可憐的孩子，大喜的日子被人攪和，心里不知道多難過呢。”

    沈穆半摟著哭哭啼啼的柳念絮離開，室內(nèi)終于只剩了太后和皇帝皇后，皇后淡淡道：“照理說這事兒該臣妾處置，只是事關(guān)陛下寵妃，還請陛下自己來吧，只是臣妾總得給自己兒媳婦出氣?！?/br>
    她看著皇帝：“等二皇子妃的婚禮，臣妾會派沁貴妃的女官，背她上轎，此乃其一。等她進(jìn)門，臣妾也會給她安排好侍奉的丫鬟，此乃其二！”

    皇后神色冷漠，“貴妃找來六個花容月貌的丫頭，若說沒別的心思，恐怕陛下自己都不信，既然如此，臣妾當(dāng)然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沁貴妃娘家有個侄女，生的姿容嬌艷嫵媚，頗有貴妃之風(fēng)，又是中表之親，不如娶來給二皇子做個側(cè)妃！”

    “這……會不會太狠了些？”皇帝猶豫道，“溫愛卿的長子都二十多歲了?！?/br>
    “陛下且看看那孩子都哭成什么樣了吧?！被屎笈溃昂煤玫拇蠡橹?，被貴妃毀成這般模樣，讓兒媳婦委屈的恨不能自請離去，我怎么不見陛下說一句，貴妃過分？”

    皇后一把摔了手中帕子，怒火沖沖瞪著皇帝：“若陛下覺得臣妾不如貴妃，那這個皇后之位，讓給她來做如何？”

    “唉，朕也就是隨口一說，何至于……”

    “何至于？”皇后抓著他的話柄就發(fā)起火來，“這么多年，沁貴妃在宮中耀武揚(yáng)威，將我的臉面放在腳下踩，我何曾說過一個字？何曾跟陛下鬧過一次？如今她欺負(fù)到我兒子兒媳頭上，陛下還要我忍者不成？”

    皇后二十年如一日溫婉賢惠，平日頂多冷嘲熱諷兩句，從未讓皇帝真正難堪過，今日發(fā)了怒，縱然是皇帝也覺得自己理虧，只能忍讓著，“皇后……”

    “臣妾當(dāng)不起陛下這句！”皇后瞪著他，氣怒攻心，“可憐我的兒子，十二歲被陛下送去應(yīng)天府，八年才回來這一趟，還要被人欺辱至此，我還做什么皇后，不如讓陛下廢了我，讓我跟他去應(yīng)天府，趁早眼不見心不煩！”

    皇后氣的眼中含淚，“當(dāng)初大婚之時，陛下對我說，要一輩子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不喜做到了嗎？”

    皇帝能說什么？皇帝深深嘆口氣，只能答應(yīng)：“就按你說的做，別生氣了行不行？”

    “陛下委屈嗎？”皇后擦干眼淚，“陛下再委屈，比得上我兒子兒媳婦嗎？比得上臣妾這二十年嗎？”

    “是朕考慮不周。”皇帝乖乖認(rèn)錯，“朕這就處置貴妃，皇后快別生氣了，讓人看見笑話?！?/br>
    這回顯見的皇后是真的生了怒氣，連廢后的話都說了出來，要知道，以往二十年兩人鬧得再兇，皇后都是溫婉的，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可見這次是真的氣狠了。

    二十年夫妻，多少有些情分。皇帝這次也不敢再跟以前一樣敷衍，生怕再惹怒她，連忙道：“貴妃逾越，實屬大不敬，將妃為嬪，移居清怡殿，再罰一年俸祿?！?/br>
    “皇后覺得如何？”

    “陛下舍得？”皇后轉(zhuǎn)頭看向他，冷笑一聲，“臣妾不敢多言，萬一過了今日，陛下后悔，再惱了臣妾該如何是好？”

    “舍得舍得?！被实圻B忙握住她的手，“沁嬪做錯了事，合該受罰?！?/br>
    皇帝自己心里也惱了沁嬪，平日里不懂事便罷了，如今鬧到太子婚禮上去，教皇后和太子一起生氣，最后遭罪的還是他。

    這個貴妃，真真是太不懂事了。

    皇后抽出自己的手，坐在椅子山，“如此，便罷了，只求陛下好好約束她，別叫她再惹事。”

    皇帝松口氣，對內(nèi)務(wù)府總管道：“你自己去領(lǐng)罰吧，別讓朕費(fèi)心！”

    “是是是，奴才告退。”內(nèi)務(wù)府總管彎腰離去，生怕被怒火波及。行宮就i行宮吧，總比死了強(qiáng)。

    皇后站起身，淡聲道：“臣妾去瞧瞧兩個孩子，委屈成那樣，現(xiàn)如今還不知道穆兒這混小子能不能把人給哄好。”

    她惦記的人，如今正坐在軟轎里頭。

    柳念絮腰疼的坐不住，靠在沈穆腿上，一臉惆悵地嘆息：“跪那一下子，差點把我的腰給弄斷了?！?/br>
    沈穆伸手給她揉揉：“那你還不肯走？”

    第73章 靠你哭嗎

    柳念絮翻了個身, 趴在他膝蓋上, 閉上眼含糊不清, “我若不留下，靠你哭嗎？”

    沈穆垂眸盯著她的側(cè)臉。

    “說你傻你還不信?！绷钚趵^續(xù)嘟囔, “我若不哭這一場, 皇后娘娘怎么幫我出氣？莫名其妙對陛下發(fā)脾氣嗎？”

    沈穆伸手輕輕蓋上她的眼睛, 不容置疑地開口：“睡吧?！?/br>
    柳念絮：“……”

    柳念絮撥開他的手, 睜著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 “你手上的繭, 扎到我了。”

    說完，又趴下去, 自己閉上眼, 不高興開口：“你不許跟我講話，煩！”

    沈穆閉上嘴，將人環(huán)在懷中, 輕柔的給她揉著腰，神情中沒有一絲不愉快。

    轎子外陽光燦爛，暖洋洋照在身上，忍不住犯困, 低頭看著睡的懶洋洋的少女, 精致的側(cè)顏如同鮮花，彷佛下一刻, 便會有只蝴蝶落在羽睫上頭。

    他的手指, 輕輕觸碰一下女孩的臉, 臉上帶了些笑意。

    回到東宮，柳念絮二話不說，鉆進(jìn)屋內(nèi)就躺下睡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jié)舌。沈穆驚訝地看著她的身影，跟在身后問：“你腰疼還跑那么快？”

    回應(yīng)他的，是從床帳里頭飛出來的一只軟枕。

    他漂亮的小嬌妻語氣平靜：“你閉嘴！”

    沈穆順手接到手中，拿著枕頭走過去，“你這就睡了？萬一母后和皇祖母來看你怎么辦？”

    柳念絮睜開一雙睡眼惺忪的眼眸，平靜無比地開口：“那就請殿下告訴她們，我哭了一路，太慘太累，累暈過去了，若是皇后娘娘不信，就勞煩太子殿下為我圓場?！?/br>
    說完，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拿被子蒙住腦袋。

    沈穆?lián)u搖頭，坐在她身側(cè)拿了本書看著，慢悠悠道：“你這副模樣，教人瞧見了，還以為是我對你做了什么？”

    柳念絮被他煩的不行，捂住耳朵冷笑，上來就是一腳，險些將人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