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捉住你啦、豪門兒子得一送一、被迫穿成反派的嬌氣親媽、等天亮、代號(H)、呼吸決定、折斷安徒生之筆、楽園 //骨科 病嬌、泉客、許你十個愿望
她自憐自艾過, 自傷自怨過, 婚后她問他,為他生個孩兒好不好, 他一筆帶過不著痕跡,嬴妲面上強顏歡笑,也絕口不提此事。事到如今,她都有些摸不準, 蕭弋舟的脾性古怪,他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嬴夫人警醒了許多她當注意的細枝末節(jié),但見她心不在焉,仿佛另有盤算,知曉是為了何人, 也不點破。 “好生養(yǎng)著,我親自送二位名醫(yī)出門?!?/br> 兩名耆老的待遇又被生生拔高一截, 汗顏得緊, 哆嗦拂衣起身, 隨著嬴夫人出門, 鑲黃雀雕浮云樣木門拉開,一道別扭魁梧的身影乍入眼簾,嬴夫人頓了頓,面上仍舊帶著笑,復又請醫(yī)士出門。 耆老走遠了,嬴夫人溫和地退了回來,要拉上門。 蕭侯便一個閃身沖到門口,話哽于喉實難啟唇,可夫人面色平靜,分毫不見怒容,他知她脾性,愈是怒火積于胸口愈是不亂陣腳,不留把柄落人手中,夫妻二十余載,分房居住多,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蕭侯嚇得一個心驚膽戰(zhàn),忙不迭交代:“昨晚,我并未歇在秋葵齋,只是傳話人說華淑身子不適,疼得面色發(fā)白,嘴唇烏紫,幾乎昏死過去,我才——” 嬴夫人笑了,“侯爺言重,為妻并沒要交代。今日風大,沅陵只宜在屋中歇憩,受不得寒氣,我只得先照顧她了,侯爺自便。” “春庭——” 門被拉上了。 蕭侯緊蹙墨眉,忽然想到,兒子在外出生入死十戰(zhàn)十捷,他在府中為二女周旋,尚且頭疼,果真是大大不如。新婦有孕,蕭家即將添丁這事,僅此一事,還勉強讓他掛得住兩分笑,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嬴妲成日困在榻上睡,睡飽了,這時候已無睡意,嬴夫人哄不好,只得讓她坐起來玩翻花繩兒,嬴妲手笨學不會,嬴夫人不厭其煩地教學。 她聚精會神地學了少頃,窗外傳來一陣輕細的咕咕聲,嬴妲耳朵靈敏,倏地笑靨綻開,“母親,是信鴿飛回來了么?” 嬴夫人比她稍慢一些聽見,此時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婢女手里揣著乳白的信鴿步入內房,將鴿子放在一旁窗欞上,小白鴿便低頭如搗蒜地吃著缽子里的食糧,婢女將信紙取下,跪伏于嬴夫人身前呈上。 嬴夫人接過來,“是世子傳來的?” 婢女點頭應是。 嬴夫人展開信紙,這種紙張輕薄柔韌,類似絹布,不會輕易撕損,嬴夫人怕里頭事有不祥沖撞孕婦,沒讓嬴妲第一眼瞧見,但觀她神色,嬴妲輕輕咬著嘴唇,水眸里充滿了焦慮和迫切。 信鴿腿腳上綁的信筒過小,里頭信紙自然不過一指大小而已,寫不出太多字,蕭弋舟留了兩行字,字體歪斜幾不成體,許是在轉戰(zhàn)奔襲途中一揮而就的,上頭甚至有一絲沾了血氣的沙塵味。 “馬背上聞卿抱恙,心魂恍惚,栽落馬下。夫無才無能,有小捷無大勝,盤桓數(shù)月,望卿自珍重?!?/br> 寥寥幾語寫得極是倉促,若非他自幼練筆,已可將字寫得細如蚊蠅,恐怕這窄小一張信紙還容納不足如此多字,潦草涂鴉間可見渴盼團圓之殷切,充斥著丈夫對妻子的關懷和不安。嬴夫人將字條拿給嬴妲,她見了,因為病容未褪而浮出的蒼白,慢慢地沁出了紅潤,她垂下了頭,目光仿佛隔著幾重壁障,正與腹中孩兒凝視傳話。 “安心了?” 嬴妲恍惚了一瞬,將字條上的幾個字指給婆母瞧。 嬴夫人對著“栽落馬下”四字愣了愣,嘆道:“你聽他胡說!這有夸大之嫌,他不定怎么活蹦亂跳到處惹亂子給人下絆子呢,哪有他栽落馬下的時候!” 嬴妲便信了,露出嬌憨恬靜的笑容,“母親,我要回信么?” 她懷有身孕,這是天大的喜事,嬴夫人自然是想教兒子知曉的,不過他眼下四處奔襲,情勢又不比以往,恐信鴿無法傳到,反而落入夏侯家手里,再者,怕蕭弋舟聞訊之后歸心似箭,又要分心,貽誤判斷,嬴夫人便沒有立即說話。 嬴妲仔細想了想,說道:“過幾日再說吧?!?/br> 嬴夫人頷首。 * 兵貴神速。 夏侯孝如今正與蕭弋舟較上了勁兒,先后與山南道上、太行山北交鋒,蕭弋舟麾下將士宛如陰兵,神出鬼沒,常打得人措手不及,漸漸地,猶如貓攆老鼠,夏侯閥抱頭鼠竄。 軍心雖漸漸不濟,但蕭侯孝并未損失多少人馬,源源不斷的糧草供給,使得他如今仍占兩倍兵力之上風。謀士諫言,只要同蕭弋舟耗下去,拖死他們,再伺機予以致命一擊,必能手刃宿敵。 夏侯孝以為良策,于是拔軍駐守屠陵,以守代攻。 他們能想出拖延戰(zhàn)策,東方先生自然也早已看出,連夜又定下奇謀。 是夜,蕭弋舟帳中燈火不熄。 他的掌中攤著一張字條,是十日前飛鴿傳信送入他手中的。 他的小公主病了,纏綿病榻不起,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著燒,夢里也喚著夫君,人都清減了不少。他心疼又不安,幾度在商議伐謀之時晃神,東方先生也是看出來了,這才及早布置了下去,勸他回營多加休整。 燭火明滅,于白帳之中幽幽浮動,將他英挺而凌厲的俊容映得多了分意味難明的溫順與柔和,這與西綏世子一貫氣度嚴重不符,以至于穆紅珠走入帳中之時,見到如此一個對著信紙懷想妻子的世子之時,胸中有什么輕輕一跳。 她有些猶豫,不知該進是該退,但蕭弋舟是習武之人,聽音辨人是一絕,早發(fā)覺她來了,自然逃不過他法眼,于是穆紅珠颯然一笑,迎著幾支長燭而來。 她一身紅衣勁裝,平添了磊落瀟灑之氣。 “蕭世子,有一事未曾向你言明?!?/br> 蕭弋舟早已將信紙收撿了起來,放入了一條長檀木錦盒之內。 他抬起了眼瞼。 穆紅珠道:“我于你有恩,你也說過會報恩。如今正是報恩的好時機,你夫人并不在此。” 蕭弋舟直覺穆紅珠接下來要說的話會有些驚天動地匪夷所思,不覺蹙眉。 她的搭在他身前一方平整四方的髹漆紅案上,素手修長白凈,絲毫看不出是一日染血百人的辣手,她挨了過來,“我來問世子取了?!?/br> 蕭弋舟并不喜欠人情,尤其是女人。 金銀玉器、田宅鋪面,但有穆紅珠所求,他都可以慷慨傾囊。 只是,蕭弋舟若有所覺,穆紅珠要的不是這些。 他皺眉盯著她。 穆紅珠道:“玙璠明珠,與我而言都是腳下塵,我所以救你,貪的不是功德,更不是你的財帛,我貪的——是你。只有一個你?!?/br> 蕭弋舟猝然起身。 他的面色已經(jīng)很不善,冷冷地居高臨下,俯瞰穆紅珠。 穆紅珠低笑幾聲,“我不要你娶我,我更不會做你家妾。”她站起身,手指點了點他的木櫝,“就要你一夜。救命恩情,換你與我一夜?!?/br> 蕭弋舟側過了身,雖對穆紅珠提出如此無禮要求頗感意外,但因顧念舊誼與穆老出兵之情,他沒有當場翻臉,已自以為涵養(yǎng)極佳了,只是語氣不覺冷然如冰,鄭重回絕:“穆姑娘要我背棄夫人,做這等有辱道義之事,恕蕭泊不能!” 穆紅珠手肘點桌,撐額而笑,“不過一夜風流而已,我斷然不會介入你與夫人之間的。我若有心,早在你夫人背城離去之時,便在半道上劫走了她,讓你永世也找不著,更不必指點蕭煜明路讓他替你將小公主追回來了?!?/br> 越說越是不知廉恥,蕭弋舟臉色鐵青。 他閉了閉眼。 “穆紅珠,你帳下愿意與你魚水交歡的男人多如牛毛,你……” “我只想染指你一個啊?!?/br> 穆紅珠笑了笑,頗有些自嘲,“你知道我從什么時候起開始如此輕浮放蕩、寡廉鮮恥么?”她抬起了一雙妙目,眸中溢滿了柔情似水,“從你拒我,說一世不可能娶我開始。我心里想著,我也是穆家嫡女啊,難道我這生非你不可了?” “我不斷地勾引我父兄麾下的男人與同僚,不斷地與他們好,我與他們每一個人都情熱過,如此我以為自己便能忘了你給我的屈辱??赡銥榱诵」鲙锥壬镭P,無怨無悔,轉眼又如同幾記掌摑打在我臉上,你父卻又一個勁拉攏穆氏,欲讓兩家成秦晉之好。你們父子二人給我的羞辱和狼狽,我如何能不放在心里記著!” “你想的并沒有錯,我不愛你,歹念也好,非分之想也罷,我不過想拿回我的驕傲?!?/br> 蕭弋舟與嬴妲相處,時常不能理解她的某些念頭,就連她醋缸砸破了,滿屋子里彌漫著一股酸味,他也后知后覺,直至人走了才咂摸出味道來。 因而此時,他聽不懂穆紅珠要如此行事的動機,和聽起來似乎并不能自洽的因果條理。 穆紅珠將一絲水跡擦去了,別過了頭,帳外風聲雷動,簾帳被卷起,不斷地涌動著,猶如駭浪。 “你答應了,你我之間恩怨兩銷,我會瞞住你的夫人,誰人也不會知曉?!?/br> “明日午時要行軍,事不宜遲,我在伽羅山南的溫泉池畔等你?!?/br> 地方是穆紅珠親自挑選的,那一眼溫泉極小,藏于疊巘之間罅隙之中,極難尋覓,除了穆紅珠外罕有人知曉,她已命人打點好一切。 穆紅珠起身去了。 溫泉水泡得人筋骨浮酥,行軍幾日的疲乏消解其內,穆紅珠閉著眼,任由熱霧氤氳熏紅雙頰,腦中卻在不住回想方才蕭弋舟的神色,他寒著一張臉有怒火將發(fā)不敢發(fā)的小模樣,真是令人快意。 少頃之后,她睜開了一雙丹鳳眼,利落地爬上岸,用毛巾將身體擦拭干凈,換上了準備好的寬袍紅裳,衣袖一吐,柔軟如柳的一雙臂膀從紅袖下探出,素手膚白如美玉,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是一雙握慣了鉤戟長鎩,摧人魂魄的手。 她凝神坐于一塊青石上,側過頭梳理被溫泉水浸濕的長發(fā)。 等了片刻之后,湯泉外圍著的大圈青石之后,傳來了些許動靜,穆紅珠瀝干長發(fā),姿態(tài)姣柔地等著。 待三名魁岸大漢赤身出現(xiàn)在她眼前之時,穆紅珠呆住了。 跟著她急促地起身,胸脯狠狠起伏,漲紅著臉暴怒道:“蕭弋舟,爾敢羞辱我!” 第61章 自盡 鳳姨娘事件過去半月了, 蕭侯以為無比難熬, 日夜翹首以盼夫人登上閣樓的倩影,白日到夜間,等來的是日復一日的失望,裝瘸扮瞎都不頂用了,蕭侯痛下決心,再豁出去一回老臉, 定挽回夫人的心。 一大早婆母不見了蹤影, 嬴妲愣愣地起身問了聲兒, 婆母身邊的心腹婢女都去了,只余跟過來的蔚云回話:“說是去了秋葵齋, 鳳姨娘做梨花餅的手藝是真正頂好的,眼下春梨謝盡, 若這時還吃不著新鮮梨花餅,便要等來年了, 鳳姨娘邀了夫人幾回,她不能作不知,便去了?!?/br> 嬴妲微訝,“婆母一貫不喜鳳姨娘做派,她去得甘心么?” “不甘心又如何,”蔚云道, “在這府上, 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下人議論紛紛, 道夫人氣度狹窄,高貴不可攀的話又不少?!?/br> 嬴妲垂下了眼瞼,沉思不語。 婆母曾是嬴氏宗親,如今家門不可倚靠,可到底曾經(jīng)風光過,如今也是侯爺正妻,為人是有幾分矜傲之處,但也絕不是兇橫雕悍、跋扈不講理的人,況夫君也是婆母所出,受西綏萬戶擁戴,婆母若是不肯低頭,誰也按不下她的頭。 她到底是去了,可心中自然是不快的,至少會有不甘。 “我以為依著二人的性子,應當——不會打起來?”嬴妲氣弱地幽幽抬起頭來。 蔚云將她攙扶起,“夫人交代過,讓您安心留瑯嬛軒賞花曬太陽,不得隨意走出瑯嬛軒,您聽話些吧?!?/br> 嬴妲撫著尚且平坦的小腹,微垂著濃密纖長的眼睫,心思又飛到邊關之地,飛到夫君身邊了。這些時日,她悶于府中,精研醫(yī)術,耆老都說已有小成,如今已可行醫(yī)問診,醫(yī)些雜癥了,等腹中孩兒降世,她日后也要如楚楚姐那般隨軍去,她會馬術,也會用防身利器,為他做軍醫(yī),總不算是累贅。 * 秋葵齋里外都是兩院的婢女,從何姨娘死后,原本跟在她身邊的婢婦,大多跟了鳳姨娘。 嬴夫人心氣兒高,旁人院里用過的,她用不慣,何況又是妾侍所用,再入瑯嬛軒失了她的體面,蕭侯也是此意,加之這些年嬴夫人尚儉,又打發(fā)了幾個閑人,如今聲勢看起來,竟略遜于秋葵齋。 不過吃些梨花餅而已,鳳姨娘照顧得鞍前馬后,唯恐有不周到處,讓嬴夫人愈加不喜做派。任誰率眾前來,聲勢浩大地對她點頭哈腰,她也不喜,感到有耀武揚威之嫌。 嬴夫人用不完她的梨花餅,她又殷勤催促用,只得與眾婢分饗了,秋葵齋的人卻嫌嬴夫人打臉,憋得老臉通紅,敢怒不敢言。 “夫人喜歡,入了夏,奴婢院中能結些桃果,奴婢為夫人做些果脯?” 鳳姨娘又舀了些馬奶羹遞與嬴夫人。 嬴夫人吃不得奶,連累得蕭弋舟也不行,這一點知道的人雖不多,但嬴夫人以為同鳳華淑共侍一夫多年,她不至于不知,眼風略了一眼,面容澹澹:“今日已吃積了食,多余的不用了,來日也不用。我聽說鳳姨娘前不久才腹痛如絞,月月都要來上如此一回,想必難捱,多照料自己身子為上,瑯嬛軒的人雖不多,但絕不缺衣短食?!?/br> 以往嬴夫人從不將這些放在心底,如今親自帶人來了,因想到蕭侯的兩面三刀,妾侍屋里的人多過主母,雖說自己也出了一分力,但蕭侯一直看在眼底,始終不提,她心上極不舒坦。若不是身旁如坐針氈的婢女,時刻發(fā)顫憂心她要拿鳳姨娘是問,鬧得闔家不睦,她面容上的和顏悅色早已不見。 嬴夫人起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