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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卿是傾國色在線閱讀 - 第52節(jié)

第52節(jié)

    “我給你生個孩兒好不好?你喜歡么?”

    蕭弋舟咳嗽一聲,微微皺眉。

    嬴妲以為他不喜歡,疑惑又有些難堪地縮了脖子,小臉委屈。

    他的胸膛震動了一下,薄唇噙笑,將她的床幃拉開,明亮的天光破門而入,嬴妲被刺得眼睛生疼,而刺得她更疼的,就是里里外外立著的烏泱泱的人!

    她呆了,朝外看了幾眼,忽然“啊”一聲嬌呼,仿佛那話不是自己說的,一頭鉆進了蕭弋舟懷里,再也不肯出來。

    蕭弋舟將埋在胸口的毛茸茸小腦袋揉了揉,朝外說道:“夫人我來伺候,都下去。”

    她們才面帶歡喜,殷勤地魚貫而出。

    嬴妲還不肯抬起頭來,蕭弋舟將她軟軟地手掌和胳膊都捏了幾下,解釋:“新婦要在今早為公婆奉茶,你睡到日上三竿了還不起身,仔細(xì)母親生氣了,不喜愛你了?!?/br>
    嬴妲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確實不知這事,怎么沒有人來催促她!這么晚了!

    她一說出口,蕭弋舟臉色不自然,忙著將衣衫都取出來,遞了一身桃紅色的給她,立在榻尾看著她更衣,說道:“昨晚要得兇,我知你疼,怕你難受起不得早,便讓他們都在外頭等候,誰也不許來吵你?!?/br>
    嬴妲低著頭飛快地系著結(jié),將里衣外衣都穿上,下了榻,換上長履,又飛奔到銅鏡前梳妝,她都來不及再聲討蕭弋舟的壞了,一心想著收撿工整,盥洗、畫了眉之后,將亂發(fā)抓成一束,挽成簡約大方的婦人發(fā)髻。

    這時蕭弋舟走了過來,替她將珠釵簪上,將她一邊一綹的碎發(fā)撥至耳后,“不必緊張,母親素知我的套數(shù),很能體諒?!?/br>
    嬴妲怕的從來就不是嬴夫人。

    蕭弋舟又咳嗽了一聲,道:“父侯必定也能體諒。”

    她疑惑地轉(zhuǎn)過頭。

    蕭弋舟道:“他盼得孫兒很多年了?!?/br>
    嬴妲臉紅不語,嬌嗔了一聲而已。

    洗漱梳妝之后,嬴妲被蕭弋舟扶著出了房門,新婦走路輕飄飄的,猶如躡足云上,嬌小身影傍著世子,宛如仙女,下人們也從沒見過世子對誰那么溫柔小心,恨不得碰著臺階時都將人抱上去。

    兩人走到了清風(fēng)堂,嬴妲先觀二老神色,嬴夫人和藹帶笑,而蕭侯已經(jīng)露出了不滿,她只低著頭走進去,問公婆安,奉了茶水。

    她腳步虛浮,明眼人知道怎么回事,蕭侯顧忌兒媳臉皮薄,也顧忌兒子胳膊肘往內(nèi)帷拐,一言不發(fā)。

    嬴妲敬茶之后,嬴夫人從懷中摸出了兩封紅包,塞到她手中,“中原禮俗,侯爺不知,你莫見怪,他那份母親一道準(zhǔn)備了,你和弋舟兩人拿著,圖個吉利?!?/br>
    嬴妲本來靦腆,望了一眼蕭弋舟,不敢動,他自己走了過來,接過了一封,將嬴妲腰肢一摟,“她昨夜休息得不好,來得晚了,母親勿怪?!?/br>
    嬴夫人知曉怎么回事,哪能怪罪她,“本也就是虛禮而已,侯爺最是不喜虛禮了,敬過茶就是了,讓沅陵先去吧,再多睡兒?!?/br>
    嬴妲害羞地依著蕭弋舟,手指抓著他的一角衣襟,臉紅地被他卷了出去。

    她的所有小動作,都沒瞞住蕭侯法眼,不知為何,今日見了之后忽然口干起來,朝夫人望了過去,她都有二十年,沒對自己小鳥依人,如一朵軟云撲在懷里,任他予取予求了。剛成婚時,嬴夫人雖有些小脾氣,待人不算和氣,對他卻沒有任何脾氣,柔弱無骨,日日纏著他,即便去軍營,都恨不得掛在他身上片刻不離開,手底下將士笑話他,他雖然面上兇,心里卻樂在其中萬分享受。

    后來,就再也沒有過了。

    嬴夫人久住瑯?gòu)周?,日子久了,夫妻倆之間相敬如賓,中間總是少了什么。

    這一晚蕭侯借病故,將嬴夫人騙來房中,才說了些話而已,將計就計將夫人拐上了床榻。

    早年嬴夫人為了生蕭弋舟虧了身子,后來再無所出,蕭家?guī)状鷨蝹?,蕭侯那時年輕,頂不住家中壓力,雖心中頗為喜愛夫人,也還是依從安排納了兩房妾侍。何姨娘是他的通房,抬為妾侍的,后來的鳳姨娘家境貧苦,蕭家替她贖身還債之后,也就一并迎入了家門。

    后來何姨娘紅顏薄命早逝了,也沒留下一兒半女,鳳姨娘柔弱不能自理,惹人憐愛,蕭侯貪了幾口,于后與夫人愈發(fā)生分,嬴夫人便自請搬到瑯?gòu)周幦ァ?/br>
    她一走,屋子空了,蕭侯的心也被掏空了。他想哄回愛妻,可有些事,從兩位姨娘入門那一刻起,就變了,嬴夫人待他不可謂不好,有個傷病,她都親自侍疾在側(cè),然而蕭侯還是察覺得出,夫人已不再像從前那樣心中喜愛他了。

    不得與夫人同榻,他戒了欲,再也不近女人,一忍多年,今朝新婦入門,兒子紅光滿面的,老父心中安慰,不知為何起了火氣。

    嬴夫人也沒推阻,任由他饕餮似的享用了自個兒身子,云雨之后,才推開了他,叱道:“你還想我為你生個兒子?”

    這事上嬴夫人很委屈,蕭侯心里清楚,不敢揭她傷疤,只摟著人不住地喚她乳名。

    他的聲音不再年輕,體力不再如從前旺盛不知疲倦,漸漸地也會力不從心,嬴夫人咬了咬唇,眼中含著淚水扭過了頭,蕭侯將她抱著不論她怎么掙扎都不放,“春庭,我對你不住,日后我……我怎么待你,都還不了你對我的好和你這么多年受的委屈,我也不要兒子,有弋舟夠了,誰人不羨慕我有此兒子,一個勝過那些世家門閥里十個,你教得好,他有魄力,也有野心,更有我沒有的東西。他如今成家立室了,往后你也為他少cao心些,多cao心cao心你這么多年想著和你重修舊好的夫君可好?”

    嬴夫人不說話。

    蕭侯又將人摟緊了一些輕輕搖晃起來,仿佛小孩兒同大人撒嬌?!澳悴徽f話,我當(dāng)你應(yīng)了,我曉得你臉皮薄的。”

    嬴夫人聽了此話,忍不住往他臉上啐了一口,“呸,你們蕭家的人皮厚也是祖宗十八代傳下來的!”

    她嗔怪起來,又有了昔年女兒態(tài)了,不再端著,蕭侯滿心歡喜,又親了夫人良久,胡須扎得嬴夫人脖頸刺癢著,嘴里罵著,心里卻笑了起來。

    *

    成婚兩日,蕭弋舟都在侯府片刻不離陪著新婦,大部分時候是在榻上度過的,蕭弋舟好像怎么吃都不夠似的,嬴妲腰酸背痛地直求饒,他才放過。

    嬴妲見他日夜殷勤不辭辛勞,心中隱隱約約地就察覺到不對,昨日里蕭煜和東方先生他們便去了,蕭弋舟如今又心不在焉,哪怕是在敦倫中途也會走神兒,嬴妲起初懷疑他漸漸要膩味了,后來一想,覺著怕是局勢起了變化。

    “夫君,你有心事么?”

    第57章 嬌蠻

    二月初春, 天氣初暖。

    蕭弋舟命人在滄海閣抱廈底下挨著蓊蓊郁郁的一片幽竹置了方竹榻, 上鋪就著軟毯棉褥, 他將柔軟宛如無骨的小公主擱置在竹榻上,此時從竹林的林梢里飄起了一層煙氣, 桃紅橘麗的夕暉, 正猶如一團赤火, 將莽翠的竹葉點燃,吐納出一口蒼煙。

    日暮了。

    蕭弋舟示意讓嬴妲不必多想。

    但女人生性敏感,嬴妲也會猜疑,“倘是無事, 不至于連蕭煜也不在,他一定事先走了,去安置了是不是?你也要走了?”

    蕭弋舟嘆了口氣。

    “夏侯孝于彭城外陳兵三萬, 公然同我宣戰(zhàn)了?!?/br>
    此言一出,懷里嬌軟的身體便頓了頓。

    蕭弋舟蹙眉道:“還不確定夏侯孝來意,若是只想取彭城,蕭煜足以應(yīng)對, 若是公然同西綏開戰(zhàn), 我要抽身去迎戰(zhàn)。后者,可能大些。子郢與楚楚說要回門,我讓楚楚留在府中陪你?”

    他頓了一頓。

    “夏侯孝,不是善類。我手上可用將士, 必須分派在淮陽及兀勒以南, 沿烏桕渡擺開陣勢, 與陳湛人馬對立,剩余可調(diào)用的不過一兩萬而已,這一次,又是以少敵多。夏侯孝亦是常勝將軍,名聲煊赫,你不宜同我前去,但有萬一,”他皺眉,“雖沒有萬一,你身嬌rou貴,去了只是受苦罷了?!?/br>
    嬴妲窩在他懷里,沉默了。

    蕭弋舟察覺得出,抱著自己腰的柔軟手臂,在不斷地收緊,又收緊。

    她溫柔而沙啞仿佛下一瞬就要哭了的嗓音傳來:“又要打仗了。你好生的,我在家里等你。”

    在平昌時,嬴妲最怕的,是成為累贅。如今依舊如此。

    只要他說一句不要,她絕對不會不識趣強求蕭弋舟允自己隨軍同行。只是心中難免不好受。

    “穆姑娘與你一道么?”

    蕭弋舟又是一陣寂然。

    “穆家陳兵淮陽以西,穆老英雄年高德劭,鼎力支援,穆女——”

    “我明白了?!辟дf道,她垂眸露出委婉的苦笑,咬了咬唇,“我懂的。”

    蕭弋舟聲音有些啞,將嬴妲的一只柔軟小手捏住,猶如他最愛揉玩的玉兔,捏了好幾下,“這一戰(zhàn)至少數(shù)月才得歸,你在家中與楚楚為伴,如有事,可寄信與我,有所求,可以問母親?!?/br>
    “什么時候拔營?”

    蕭弋舟道:“等蕭煜消息,也要等,子郢過來?!?/br>
    嬴妲不再說話了,半晌之后,她頷首“嗯”了一聲。

    *

    子郢帶著淮陽舊部,是兩日后間道入城的,夫婦共乘一騎。

    沿途子郢向鄢楚楚解釋,將會留下她在侯府,自己率軍與世子?xùn)|進,抵御夏侯家。

    如夏侯孝兵敗,至多也不過搶奪一二城池以為戰(zhàn)利,夏侯家樹大根深,非天意則難以撼動,因而此戰(zhàn)或有兇險。

    鄢楚楚常年隨軍,于戰(zhàn)場上詭譎莫測的變化,心中有數(shù),沒有反駁,但也沒有擁持,只是下馬之后,一言不發(fā),撇下子郢便入了門,嬴妲親自相迎,帶著鄢楚楚入滄海閣敘話,男人們便聚在一處論戰(zhàn)。

    才不過一個多月不見而已,嬴妲愈發(fā)水潤嬌媚了,鄢楚楚便道:“我已聽聞了,夏侯孝出兵,可是為了你?!?/br>
    “???”

    這個蕭弋舟不曾與嬴妲說。

    她睜著滾圓靈動的水眸,目光里充滿了困惑與茫然。

    鄢楚楚含笑,“是真的?!?/br>
    不過這只是出兵的一個幌子罷了。

    夏侯孝打著前朝名義,對天下廣宣,蕭弋舟受沅陵公主之辱,氣量狹窄,懷讎于心,故軟禁公主,施加暴虐,宣稱迎娶,實則挾前朝皇嗣以窺諸侯,其心險惡。他代天受命,討伐蕭氏。

    嬴妲還沒見過有人如此無恥,“呀,他怎能這么說!”

    鄢楚楚又笑了,“世子妃細(xì)想啊,他有哪一句說錯了?世子不曾懷恨于心?不曾囚你于府,施加暴虐?不曾窺伺諸侯,覬覦王座?”

    誠然這不過是玩笑,嬴妲心里想,天底下的人也未必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不過夏侯孝需要這些所謂鑿鑿之言蠱惑軍心、激勵士氣罷了。

    嬴妲見過夏侯孝。

    這幾日常有人在她耳畔提及夏侯孝,她便懵懵懂懂地想起來,四年前,十幾個貴族青年涌入皇城提親,被她拒絕了個干凈。蕭侯帶著蕭弋舟走那日,她坐在寢殿里哭,哭了幾個時辰,侍女同她說,人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了平昌,再也看不見了,嬴妲蓬頭散發(fā),赤足便往外跑。

    侍女撿起她的一雙木屐,隨著她奔出門,嬴妲倉促套上了鞋襪,打馬出門,她登上平昌城墻,遙遙地遠(yuǎn)望過去,青山如幕,夕陽落盡余暉,一切回天無術(shù)。

    他真的走了!

    十五歲的小少女,因為痛失良姻,險些嚎啕失聲,她強迫自己站定,默默地吹了許久的暮風(fēng),直至天色完全黯淡下來,她才折身,由人護送回去。

    豈料中途嬴妲嫌煩悶,不想讓父皇的人跟著,竟打馬揚鞭,在街市上飛跑起來,公主任性發(fā)作起來,鬧得一個雞飛狗跳人仰馬翻,金吾衛(wèi)險些失魂。

    起初只是嬴妲想鬧,但到后來卻收不住場了,那匹馬是大皇兄的,性兒卻不似大皇兄溫潤平和,暴躁得很,將她甩下了馬背,嬴妲還以為要命喪當(dāng)場,結(jié)果穩(wěn)穩(wěn)地落入了一個懷抱,那懷抱有些涼意,嬴妲下意識以為是心上人去而復(fù)返,歡喜地?fù)P起了脖子,那人卻幾個縱身起落,拐著她竄入了里巷。

    沒有月光的的街衢,伸手不見五指,他修長的人影匿在一團冷暗之中,猶如惡煞。

    這人身上的氣息不是蕭弋舟,在嬴妲還沒有一時激動喚出心上人的名字之時,便冷靜了下來,他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不會帶著她跑到偏僻無人處。

    “你,是何人?”

    那人不說話,嬴妲又問了一遍,見他屹立不動,甚至錯覺是雕像,她皺了皺眉,覺得這人好生奇怪,正要提步離開,豈料他卻走了過來,長臂一伸,將嬴妲堵在了墻壁上,湊近過來。

    他面部輪廓非??刹蓝鴩虖垼Ц冶WC自己見過他,然而她不過是個走失了的小姑娘罷了,面對男人如此欺壓,還是覺得害怕,聲兒也發(fā)顫了。

    “你——”

    那人聲音陰測測的:“公主為何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