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啟珪是在第二天早晨知道安家大房進(jìn)京這件事兒的，是她娘和林嬤嬤閑聊的時候提到的。

    安家大房指的是他爹爹的嫡親舅舅一家，包括他姑父，姑母，當(dāng)然還有他表弟。

    看著他母親掩飾不住的激動，顧啟珪也挺開心的，他也想看看表弟，嗯……聽他親哥管他叫表哥，也挺爽的呢。

    按說，安意榮早該調(diào)進(jìn)京城，卻因?yàn)樗哪昵?，?dāng)朝內(nèi)閣首輔安閣老，安意榮祖父意外遇刺，不治身亡，這使得整個安家大受挫折。

    本朝講求孝道，父母祖父母去世，兒孫全部需要辭官回鄉(xiāng)守制服喪，兒子三年，孫子一年。要是作為承重孫，也應(yīng)是三年，不過安意榮父親尚且人世，只需要守兩年喪就可以了。

    他從外放地直接回嶺南本家，這一待就是四年，兩年前期滿，卻沒得到上意，一直到今天，才是有了調(diào)令。

    顧啟珪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雖對沒見過面安玨然有些好奇，但早晚能見面不是。

    早飯后，朱氏領(lǐng)著顧煙琪和顧啟珪去朱府做客，暖居宴是朱家上京以來第一次舉行的正式宴會，第一次在京中各府面前露臉，朱氏自是重視，所以她早早的過去，看能幫上什么忙。再一個大女兒與小女兒發(fā)生矛盾，應(yīng)該盡早解決一下。

    小女兒顧煙琪看著大大咧咧，可性子執(zhí)拗的緊，要是今天她姐沒跟她道歉，今天她是不可能理她jiejie了。在朱氏看來，這事兒也確實(shí)大部分責(zé)任都在大女兒，琪兒最是喜歡這些別致的小東西，尤其從顧啟珪那來的東西都是寶貝似的對待，全家都是知情的。

    不過朱氏沒想其他方面，她自幼沒有姐妹，她做什么事兒，兄長們都是讓著的，對于小姐妹間的感情，她自是沒有多想。

    顧啟珪樂呵的坐在馬車?yán)铮綍r不常出門，一來他自小身體不好，母親管的嚴(yán)，二來爹爹對他甚是嚴(yán)格，他課業(yè)繁重啊。對于街上的情景他有些。

    掀開馬車的窗簾，冬天天亮的晚，現(xiàn)在太陽才剛出來不久，不過今日是個晴天，昨天的陰冷散去，今天街上熱鬧了許多，路兩旁盡是吆喝著賣早點(diǎn)的商販，空氣里彌漫著事物的香氣。兩旁的酒肆飯店已經(jīng)開了門，店里的小伙計(jì)早已站在了門口迎客。

    看見弟弟望著外邊看的出神，顧煙琪小心的湊過去，想看看她弟在看什么，還小心的支起身子，她弟從小身體就不好，她得小心著。

    看著兩個孩子擠在窗子處，頭并頭的看著外面，不時還交流著，笑意盈盈的樣子，朱氏只覺得她的心都化作了水，柔軟的不像話。

    不過因?yàn)轭檰晫?shí)在畏寒，他對街的興趣迅速下降。

    顧府離朱氏老宅并不近，因?yàn)橛行『⒆?，馬車行的慢，將近一個時辰才停在了一棟暗紅色大門的宅子前。因是朱氏老宅，宅子修的中規(guī)中矩，不過占地面積廣，倒是寬敞。

    顧啟珪被嬤嬤抱下來，跟著朱府管家剛踏進(jìn)大門，就看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快步走了出來，到朱氏面前行禮：“小姑姑安好，侄兒仕廉來接您，大伯父堂哥他們在議庭待客，大伯母今日事兒多，就由侄子來接您?！鄙倌暾f話跳躍，邏輯卻清楚，接著就聽他道，“前天去姑姑家侄兒水土不服才沒去的，在家時父親單獨(dú)給姑姑和弟弟meimei們備了禮，回頭侄兒親自送姑姑家去?！?/br>
    朱氏趕緊扶起侄子，“好，到時候姑姑讓廚房給你做好吃的?！庇种钢檰暯愕軅z，“這是弟弟meimei，啟珪和琪兒趕緊向表哥問好。”在其他人前朱氏叫著啟珪。

    朱仕廉是朱氏七哥的兒子，因兩人年歲差的最小，感情是極好的，她進(jìn)京時，他哥還領(lǐng)著這孩子來看她，如今也長這么大了。

    “表哥好，我是啟珪?！鳖檰曄衲Ｏ駱拥某焓肆饕荆搪暷虤獾穆曇舻故嵌旱萌税l(fā)笑。

    “表哥好，我是煙琪?！鳖櫉熺饕勒蘸J畫瓢，只是姑娘你也作揖？后面的嬤嬤cao碎了心。得虧朱仕廉承了禮，就轉(zhuǎn)過頭去跟朱氏說話。

    顧啟珪嘴角抽了抽，看看身邊的傻白甜，姐，你可長點(diǎn)心吧。

    朱仕廉把朱氏一行人領(lǐng)到了后院就去了前廳，今天朱家事兒多，就連他也是有任務(wù)的。

    “今天事兒多，想著姑奶奶您不是外人，夫人就讓十二少爺走了一趟?！敝焓蟿傔M(jìn)后院，大舅母身邊的嬤嬤就迎了上來。

    “嫂嫂說這些就見外了，知道嫂子今天定是不得閑的，勞您跟嫂嫂說一聲，她先忙，我先去看一下茗兒，一會兒再去看望她。”朱氏笑著回答。

    婆子笑著應(yīng)了，忙吩咐身邊的丫頭領(lǐng)著朱氏去西廂房看顧大小姐。

    朱氏到西廂的時候，顧煙茗正出門?？匆娭焓希ι锨耙徊叫卸Y，道：“娘親，”又看看顧煙琪和顧啟珪頷首，“二meimei，七弟弟好，”聲音細(xì)柔。

    顧啟珪笑著回禮，“大jiejie也好?！?/br>
    顧煙琪“哼”了一聲，沒說話。

    朱氏覺得好笑，一手拉一個，把姐倆拉進(jìn)屋里，顧啟珪摸摸鼻子，跟在了后面。林嬤嬤看著七少爺邁著短腿吭吭哧哧跟進(jìn)去了，把其他人攔在了外面。

    顧煙茗進(jìn)了屋，就主動跟meimei認(rèn)錯，“本是jiejie的不是，潮汕香墨難得，想著徐家meimei茯苓應(yīng)是沒見過，就把meimei那錠借她看了看，沒想到丫鬟傳錯話了，茯苓以為是送她的。昨日meimei冒著天寒地凍的獨(dú)自回家，我就知道是誤會了。jiejie在這兒給你賠不是?！鳖櫉熫焓闲辛藗€禮，說道：“娘親，都是我的不是。我本是想著要回來的，不過茯苓生父剛亡故，心思本就敏感，我實(shí)在不知道怎么開口?！?/br>
    朱氏嘆了口氣，“茗兒，這事兒責(zé)任確實(shí)在你，娘不是說你沒把東西要回來錯了。只是那本是你meimei的東西，她極為珍惜，能借給你，說明她是極為信任你的，你卻私自借給第三人，本就不對。當(dāng)然，茗兒心善，娘也理解?！敝焓习矒岬呐牧伺念櫉熫谋常洲D(zhuǎn)向顧煙琪，看她還是氣哼哼的，就捏了捏她的鼻子，“小氣鬼，jiejie都給你道歉了，還生氣呢？遇事就急性子，不知道動動腦子，還敢偷跑回家，你也有錯，一會兒見了舅母，一定要好好認(rèn)錯?！?/br>
    顧煙琪咕嚕一聲。

    “好了，回家讓順寶把他新得的那一方硯送你，怎么樣？”朱氏大手一揮。

    正在當(dāng)吃瓜群眾的顧啟珪，呃，這就是傳說中的躺著也中槍。

    顧煙琪立刻高興起來，大聲耶了一聲，順寶那的東西她都是很喜歡。她立刻竄到顧啟珪身邊，“順寶，我不要硯臺，你可以把‘百花圖’送我嗎？我覺得那個可漂亮了，我一直想要，都沒給你說?！?/br>
    顧啟珪抽抽嘴角，是好看，他也覺得好看，前朝唯一一位文武狀元的封筆之作‘百花圖’，不僅長得好看，價值更好看。還一直沒說？就她每次看見那副畫，眼睛恨不得貼上去看。顧啟珪就納悶了，他二姐小屁孩一個，什么都不懂，卻總是在一堆珍寶中拿走最值錢的那個，傻人有傻福。

    “順寶，順寶。”看到她弟走神了，顧煙琪小意的湊到顧啟珪眼前，眼睛‘眨巴眨巴’的。要是別人她早就把他晃醒了，可她弟比其他人都金貴些。

    “給你，給你，明兒就送你那去，滿意了？”顧啟珪倒是不在意，不就一幅畫，回家他就去爹爹書房尋寶來慰藉心靈的創(chuàng)傷。

    朱氏看著小女兒和幼子的互動，笑笑，心里暖暖的。

    顧煙茗臉上帶著笑意，寬袖下面的手卻用力抓緊了手里的手帕。

    注：按照中國古代宗法制度，如長房長子比父母先死，那么長房長孫在他祖父祖母死后舉辦喪禮時要代替長房長子（即自己的父親）做喪主，叫承重孫。

    第9章 朱府暖居宴（二）

    解決好女兒們的小矛盾，朱氏領(lǐng)著孩子們?nèi)チ俗约疑┳幽恰?/br>
    得了想要的，顧煙琪很是乖覺，都不用母親催促主動向舅母認(rèn)錯，自是得到了原諒。龔氏也轉(zhuǎn)頭向朱氏賠不是。

    朱大夫人龔氏舉家都在江南，她本是朱氏母親娘家的遠(yuǎn)親，因德容各方面甚是出眾，朱老夫人認(rèn)為擔(dān)當(dāng)?shù)闷痖L媳，就為自己長孫聘為妻。龔氏家族在世家林立的江南并不顯赫，嫁入朱家算是高嫁，但她帶人辦事八面玲瓏，在朱家過的如魚得水。

    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女兒，所以娘家jiejie去世后，她就把她女兒接進(jìn)了朱府，本是想認(rèn)為女兒養(yǎng)著的，可小女孩心思重些，朱氏也歇了這個心思，就當(dāng)是養(yǎng)著侄女兒，平時請個安陪她說說話算是解個悶兒，等出了孝，也到了年紀(jì)，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婚后?；貋砜纯匆簿褪橇耍旒腋毁F，也不在乎這些。

    昨日的事兒她知道了些，不過是小孩子間打打鬧鬧，在龔氏眼里真不夠看，她也沒放在心上。不過事兒發(fā)生在他眼底下，該說的還是要說的，她是看著小姑子長大的，知道她自是不在乎這些。

    朱氏還想再說，就聽外面報(bào)：“夫人，表小姐過來了。”

    顧啟珪是第一次看見這位表小姐，她身著淺色的衣裙，披著素白帶碎花披風(fēng)，整個人顯得干凈，首飾也只是左手上戴了個玳瑁的鐲子，應(yīng)該是與她父親去世有關(guān)。小臉上沒施粉黛，整個人倒是有幾分弱柳扶風(fēng)的氣質(zhì)。

    不過這倒是個聰明的，沒有因?yàn)檠鐣虬绲幕t柳綠，那只會讓人覺得薄情，也沒有打扮的過于素凈，那樣會打主人家的臉。

    顧啟珪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徐茯苓氣定神閑的向舅母母親請安，又向顧煙茗問好，轉(zhuǎn)頭又向顧煙琪賠不是，臉上倒是掛著幾分內(nèi)疚，說都是因?yàn)樽约?，讓姐妹倆鬧了誤會，真是深感抱歉，今天就讓人把東西送回去。就是不知道內(nèi)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了。

    顧啟珪覺得心累，才是這么小的姑娘，在他生活的時代才是上小學(xué)的年紀(jì)，在這已經(jīng)的玲瓏的心腸了。

    顧煙琪聽了，連連擺手，拒絕道：“不不不，徐meimei，香墨我不要了，順寶說吧‘百花圖’給我呢，那個你自己留著玩吧?！毙υ?，香墨她喜歡，可以后還會有的，那副畫就僅此一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徐茯苓心中一動,‘百花圖’？她好奇的看看窩在太師椅上的小男孩。

    顧啟珪察覺到，抬頭沖她笑笑，“徐jiejie好?！?/br>
    朱氏拍拍幼子，“沒禮貌，怎么能攤在椅子上跟jiejie問好?！痹捠沁@么說，倒是沒有強(qiáng)迫他起來。

    徐茯苓連連擺手說不用。

    朱氏瞧著好笑，道：“茯苓不用在意，這事兒在姑母這里就算翻篇了，這本不是你的過錯，不用自責(zé)?！毙」媚锛木庸媚讣?，有些小心思倒也可，看她家教涵養(yǎng)出色，應(yīng)是從小培養(yǎng)的。朱氏子嗣頗豐，在教養(yǎng)方面卻頗為坎坷，對小孩子總有幾分寬容。

    沒過幾時，客人陸續(xù)到了，和顧煙茗顧煙琪相熟的小姐妹來了不少，她們高興地拉著徐茯苓去見自己的小伙伴了。

    朱氏賠著嫂嫂會客，京中各家夫人她比嫂嫂熟悉，幫著引薦。

    等她好容易閑下來，就看見窩在太師椅里的幼子，小小的一團(tuán)，一臉的無聊，朱氏有些心疼，從有客人到，他就窩在椅子上聽他們說話，不哭也沒鬧，安靜的很。看著各家夫人前來，他也是一聲不吭。

    注意到母親看他，顧啟珪下意識抬頭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娘親?！?/br>
    “是不是無聊了，娘親讓人送你去琪兒那，好不好？”

    “娘，二jiejie和小姐妹說話呢，我過去像什么樣子，不想去?！辈盼鍤q多的小孩子，說話老氣橫生的，讓人瞧著頗為好笑。

    顧啟珪覺得擱那聽二jiejie小姐妹說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什么母親偏心，父親偏心，或是討論哪里的頭花好看，什么花色好，還不如在這聽這些夫人說些八卦呢。

    “顧夫人，這是你家小公子？”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后面?zhèn)鬟^來。

    朱氏回身，看見一個胖胖的，一臉和氣的中年婦人，趕緊行了一禮，“陳夫人過來了，正是幼子啟珪。”朱氏說著，心里疑惑，陳首輔的夫人竟這么早就過來了？奧，是了，陳首輔和大哥是同窗，真論起來也算是祖父的學(xué)生。

    “昌逸算是我家大人的半個學(xué)生，我托個大，你叫我一聲嬸子吧，今天倒是第一次見到令公子?！标惙蛉舜笫忠粨]。

    “嬸子好，小兒自小身子不好，妾身把他拘的緊了些。”朱氏笑了一下，從善如流，陳首輔朝中中立，制衡朝堂，陳夫人倒是不拘小節(jié)。自家夫君和陳首輔走的近，她倒是知道的。

    顧啟珪從太師椅上滑下來，小短腿試了幾下終于安全著陸了。他撫平自己的袍子，向陳夫人行禮，“祖母好，我是啟珪?！?/br>
    陳夫人現(xiàn)在雖是當(dāng)朝內(nèi)閣首輔的夫人，一品的誥命，出身卻不好，不過陳首輔寵妻，倒是沒人敢說什么。聽了顧啟珪奶聲奶氣的聲音，陳夫人很是激動“你好，你也好?！彼铀闷D難，早些年還給丈夫張羅納妾，現(xiàn)在這些心思也歇了，不過看見小孩子還是眼熱。

    “祖母出門沒帶什么好東西，這袋珠子就送你打彈珠玩?！彼矚g小孩子，身上總是帶著些小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見到小孩就送出去幾只。

    顧昌逸的這幼子合她眼緣，隨手就把今日剛從鋪?zhàn)永锏牡脕淼闹樽咏o了他。后面的嬤嬤一陣rou疼，她家夫人向來隨意，出手大方，可這珠子有價無市，甚是難得，本是承諾給老爺做念珠的，夫人這大話都說出去了，現(xiàn)在珠子沒了，嬤嬤覺得臉疼。

    顧啟珪打開袋子，看著這上好的東珠，抽了抽嘴角，他無語的看了看自己的母親，把袋子系上，又遞給了陳夫人，一本正經(jīng)的說：“謝謝祖母，啟珪已經(jīng)有一袋子了，”說著打開自己腰間的小錦囊，拿出幾粒珠子，晶瑩剔透?？粗惙蛉松砗蟮膵邒咚闪丝跉?，這珠子怕是有其他用途。

    顧啟珪還記得昨日她母親拿一袋子珠子給他，“學(xué)習(xí)重要，也不能一直學(xué)，累的時候歇歇，順寶拿去打彈珠?！睎|珠易得，但品色上好的東珠卻極為難得，他以為他娘親就夠奇葩的了，這又來一個更奇葩的。

    陳夫人沒想到送禮和別人送撞了，看著眼前的小孩說的頭頭是道，她接了過去，遞給了身后的嬤嬤，嬤嬤舒了口氣。

    “好，有時間讓昌逸帶著你們娘倆兒去府上做客，到時候定是給啟珪準(zhǔn)備一份你沒有的禮物?！彼龥Q定讓夫君去問問顧昌逸，看他幼子喜歡什么。

    顧啟珪乖乖答：“好，謝謝祖母?！?/br>
    陳夫人這才去了主人家龔氏那邊。

    這時，顧遠(yuǎn)被林嬤嬤領(lǐng)到朱氏面前，行禮說道：“夫人，爺已經(jīng)到了，陳首輔想看看七少爺，爺讓屬下帶七少爺過去。”

    第10章 朱府暖居宴（三）

    顧啟珪跟在顧遠(yuǎn)后邊，走向前院，他家父親大人找他不知道做什么。因?yàn)樽孕∩眢w不好，他很少參加這一類的宴會，至于陳恪陳首輔他更是只聽過其名。

    到了前院，顧遠(yuǎn)把他帶到書房門前就離開了。顧啟珪敲門走進(jìn)去，就看到，除了自家爹爹還有兩個不認(rèn)識的中年男人，坐在上首的一個一看就積威甚重，一身云錦繡福云長衫都遮不住攝人的氣質(zhì)，已是近半百的年紀(jì)，銳利的眼神還像是能穿透人心。顧啟珪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當(dāng)今一品大員內(nèi)閣首輔陳恪陳首輔了了。

    另一個和他父親坐對首的男人書生氣很重，仔細(xì)看眉眼的話，倒與朱氏有幾分相似，應(yīng)該就是他即將繼任大理寺少卿的大舅父了。

    三人正在說話，似乎沒有看見這么一個小人兒進(jìn)來了。

    顧啟珪站在那里，像模像樣地先朝自家親爹行了個禮，“爹爹，”又向其他兩人行了禮，卻沒再叫人，禮畢就乖乖的站在那里。三個人繼續(xù)著說話，似是什么也沒聽到。

    顧啟珪聽他們他們在討論北邊的災(zāi)情，今年寒冬來得早，在京師就能窺見一斑，當(dāng)然最遭罪的就是普通百姓了，他們靠天吃飯，平常自給自足，遇上這種天災(zāi)，只能靠朝廷賑災(zāi)。古往今來，災(zāi)禍常常伴隨著民亂，不得不防。

    當(dāng)今圣上勤勉，一心為民著想，卻也觸碰了貴族世家的利益，再這樣下去，必受到反噬。就連顧家除了皇帝的近臣——顧國安之外，其他都被或多或少的打擊了。朱家雖為世家，卻與其他不同，朱家子弟出仕必經(jīng)科舉，朱老太爺桃李天下，深受天下學(xué)子推崇。陳恪陳首輔出自沒落世家，要不也不會娶妻商戶。

    他們這些人身兼雙重身份，在這場對戰(zhàn)中地位、站隊(duì)非常復(fù)雜，官場局勢風(fēng)起云涌，而安家在這時候進(jìn)京，就像一柄利劍，他的到來會攪混京中官場本就混沌的池水。

    顧啟珪面上安靜的站在那里，心中卻是風(fēng)起云涌。這場不常見的風(fēng)寒，夾雜著皇族世家的對戰(zhàn)，最后受苦受累，甚至為之付出生命代價的多是普通人。

    在他不注意的地方，陳首輔看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露出贊許，這都半個時辰了，成人都不一定有這個定力，這個剛五歲的孩子卻自進(jìn)來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令人驚嘆。顧昌逸這幼子長大怕是不簡單。

    顧啟珪現(xiàn)在也感覺到怕是有人在考驗(yàn)他，電視劇里不都這么演嗎？至于為什么？他倒是不知道。

    他定定站在那里許久，倒沒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他在家也會站在那里練字，一站兩三個時辰也是有的。他前世的毛筆字還可以，會寫字卻裝作不會，很難，而且要想突破前世的風(fēng)格也不容易，所以自小開始他都是用左手寫字的，朱氏糾正了無數(shù)次，可見他還是我行我素，之后也隨他去了。

    在這里，他自小摹的是前朝書法大家李林甫的字帖，后來發(fā)現(xiàn)自家爹爹的字蒼勁有力，他很是喜歡，就改為摹自家爹爹的字了。他爹爹發(fā)現(xiàn)后還專門寫了‘師說’一篇供他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