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季康更多是考察的意味，陸明鋮亦是知無不言，方季康看人還是有一套，這個小伙子心意還是很誠的，也不是會?；ㄇ坏?，是個能靠得住的，最為滿意的一點就是他是w市人。

    最為一個有閨女的父親，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女兒遠嫁，w市當年計劃生育做得非常好，即便家里有一個女孩的，也是很少會生第二的，等到這批獨生子女長大了，也就流行了一種結婚方式，叫兩頭。女方不說嫁，男方也不說娶，就是兩家人合一家，以后生兩個孩子，一個姓男方，一個姓女方。

    方季康是很想這樣的，嫁到別人家總歸沒有自家好。

    陸明鋮吃過飯就告辭了。

    于麗英打開裝月餅的盒子，里面有八個月餅，是蘇式的脆皮月餅，模樣和外面做的似的，“這小陸家自己做的?。孔龅每烧媸窍衲Ｏ駱??！?/br>
    方季康狀若無意地問道：“你這朋友是怎么認識的？”

    方知濃就說了一下項目的事情還有當初去汶川救災救人的事情。

    “那你們這還挺有緣的啊?！庇邴愑Ⅲ@嘆道。

    方季康不置可否。

    于麗英也不免關心一下女兒的情感問題，老一輩人還是希望孩子能夠在合適的年紀結婚，這樣他們也能早點抱孫子，兒子這個死樣子是不抱希望了，能帶個女朋友回來就謝天謝地了，也只能寄希望于女兒這兒。

    “我瞧你身邊這幾個男孩兒都挺好的，阿遇，剛才的小陸，旭陽就算了，聽說女朋友換得還挺勤快的，我和你爸也不是不開明的，只要對方人好，家庭條件可以。”于麗英也有私心，付遇和陸明鋮都離得近。

    方季康說道：“誰說我開明了？”

    被方季康這么一拆臺，于麗英瞪了他一眼。

    方知濃撲哧笑了出來，隨后又正色道：“我暫時還沒有想談戀愛的打算，現(xiàn)在也分不出精力來給別人，等我以后穩(wěn)定下來了，我再考慮這件事情?！?/br>
    她不是太明白女孩子為了愛情死去活來的樣子，也許是她真的沒有愛過吧，如果在兩個人當中做選擇，她會更傾向于能夠一起成立家庭的，荷爾蒙就那么幾年，愛不愛沒那么重要，反而家庭對她來說更重要。

    世界上就是有一種人，只有ta成為了你的誰，你才會對ta付出應有的感情，方知濃就是這樣的人，她對別人的感情總是很吝嗇，但是她對家庭成員，永遠是放在首位的。

    所以她不需要有多愛，但是她一定要相處舒服、負責顧家的。

    方季康說道：“有好的就談談，你性格像我，表面上好說話，其實固執(zhí)強勢，談戀愛沒什么，能進入婚姻實則不易?！?/br>
    這樣的性子在男人身上，倒也沒什么，若是在女人身上，這世間很多事情都是互補的，強勢能干的女人總歸容易找個軟弱一點的男人，好在方知濃的強勢并不外顯，外人常覺她處事平和，可男朋友、老公是要進入生活的，兩個強勢的人，實則爭鋒相對。

    方季康看得也開，找個性格溫吞的，即便沒太大的成就也是沒什么的，只消夫妻和睦。

    隔天，兩個人就走了，方知濃要上班，沒辦法送他們，不過馬上要國慶了，她也要回去了。

    他們走后，她又過上了和陸明鋮搭伙的日子，在國慶之前，先去了一趟天津，視察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從旁邊的大廈望過去，那一片真是缺一塊多一塊，如果分成兩塊還好，偏偏一定要連在一起，中間又有那么一個商場。

    對構造上還真有那么點要求。

    十一的時候，他們在北京的四個人一道回上海，付遇和陳旭陽都忙，付遇回來還只是因為生意上的事情，他們家現(xiàn)在是真的一家三口都忙，他們回來沒兩三天就又要走，沈陳韻還是想念沈爸爸，要多陪陪他。

    方知濃沒在上海耽擱，直接回的w市，沈老師和方主任許久未見，方知濃只想多陪陪他們，任是誰邀請她，都不愿意。

    國慶假雖有七天，但她路上就要花費個兩天，在w市待個四天就又要走了，下一回回來就是元旦或者過年的時候了。

    十月中旬的時候，方知濃收到了美國b的回復，她的設計稿過了初審，希望她能夠在十一月二十二號來美國加州，參加復審。

    復審，就是要詳細了解你的設計，然后再從這些設計中挑選出最符合決策者心意的。

    雖然方知濃知道自己的希望渺茫，尤其是建筑設計這個資本傾向性強的行業(yè)，即便公開招標，也是有很多因素影響的，但方知濃還是想去試一試，這是她第一次參與國際性的招標。

    “b電視臺辦公大樓的招標？”

    第83章

    下個月要去參加招標，方知濃還是提前和公司打了招呼，這種事情還是要提前報備的，到時候手里的工作還需要移交給同事，提前告知，到時候就可以提前安排一下。

    莊總監(jiān)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方知濃都有些忐忑。

    “可以，下個月會給你少安排一點任務，你專心準備兩個招標的事情?！?/br>
    方知濃微微鞠躬：“謝謝莊總監(jiān)，另外，麻煩莊總監(jiān)暫時還別和其他人說?！?/br>
    畢竟這件事情她都沒有底，如果全公司都知道了，最后沒有中，還是很尷尬的。

    莊總監(jiān)點點頭，沒有多問，道：“嗯?！?/br>
    方知濃出去的時候快走到門口了，莊總監(jiān)突然問道：“你覺得有幾成希望？”

    方知濃握著門把，停住了，微微側過身，“沒有希望?！?/br>
    “但是，從無到有，從來不是一下子就有的?！?/br>
    夜里的時候，美國正直白天，方知濃收到了勃朗特給她發(fā)的消息。

    勃朗特消息也很靈通，得知她進入了復審，先是恭喜她，方知濃第一次參加這種設計招標，也是詢問了他一些問題，勃朗特今年已經(jīng)沒有研究生了，偶爾會帶一下本科的課。

    勃朗特：你最大的問題是，你是個中國人。資本的世界首先看錢，其次看人，我說過，建筑是依附于資本而生的，從普通建筑師到知名設計師，是金錢的道路。在美國，種族歧視者不在少數(shù)……

    勃朗特并不忌諱談起他如何依靠猶太人的資源一步步獲得聲譽的，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建筑設計，一半靠天賦能力，一半靠背景運氣。

    方知濃感觸良深，建筑設計就是這么現(xiàn)實，甲方資本是爸爸，資本可以為所欲為，尤其是建筑設計這種rou眼差別不大的行業(yè)，它沒有一個固定的評判標準，服裝設計以帶動流行來衡量，可建筑設計就是無法衡量的，哪一種設計元素沒有被人使用過。

    勃朗特：我最后能為你做的不多，我會盡量聯(lián)系一下我的人脈圈，希望你到時候早一點來加州，我?guī)湍阋]一個人。當然，cathey，你要明白，我也不是在做慈善。

    方知濃當然明白，外國人從來不會做沒有利益的事情，別以為老外有多熱心，他們也是追尋利益的。勃朗特現(xiàn)在不收研究生了，一個原因是他年紀大了，還有就是，他想專心做自己的設計師，大學教授才多少錢，說不定還比不過他一張圖紙。

    他年紀大了，像方知濃這樣的年輕設計師又不斷涌上來，審美在不斷變化，而他已經(jīng)跟不上時代了，方知濃是他的學生，會被貼上勃朗特學生的標簽，他需要鞏固行業(yè)內的聲譽，也需要資源。

    而中國的項目也讓他看到了中國市場的潛力。

    方知濃：我明白，我們是利益共同體。

    勃朗特這么多年，累積下來的人脈不少，他把這個項目推薦給他的學生，也是存著為自己學生搭橋牽線的心思，幾個研究生都沒有入選，反而是方知濃入選了，運氣是一回事，實力也是一回事。

    勃朗特迅速為她運作了起來，猶太人是出了名的抱團，即便不在一個行業(yè)，但是資本是相同的，只要能把利益給“自家人”，他們是極其護短的。

    “是的，米歇爾，我希望你下個月幫我和b的高層安排一場聚會，我年紀大了……”

    “鮑勃，是我，老伙計，有空喝一杯嗎？我這兒有伏加特?！?/br>
    方知濃主要就兩個項目，b電視臺大樓的圖稿還可以繼續(xù)完善一下，然后設計一下方案以及考慮展示的內容，天津城中村改造就麻煩了一點，施工方面也比較狹窄，方知濃特地到工程部了解了一下各種施工方案。

    這種情況，要么就是u字型，要么兩邊分兩棟式建筑，但是角上又欠缺，u字形中間著一塊是商場的延伸部分，方知濃打算利用商場上空的空間。

    從上空圖上，方知濃嘗試了一下三角形結構，一邊長一邊短，靠商場的這一面懸空，不設計成全面，而是幾條連接兩端的長道，這樣不會遮擋里面的陽光。

    林萱這才算是真正見識了方知濃的厲害，同樣是畢業(yè)生，方知濃就非常嫻熟，面對這么復雜的條件，也能夠因地制宜，對建設、施工也了如指掌，相比之下，她學的就像是紙上談兵，讓她設計她會的，可是放進大環(huán)境里，她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她都有些羞愧，原本還覺得自己學歷也算是挺拿得出手的，和普通學校相比，211本科已經(jīng)算比較嚴格，但中國的大學都這樣，中學階段太嚴格太辛苦了，進入了大學就像是放出了籠子的鳥。

    和方知濃這樣，從進入大學就沒有一天停止過努力學習，并且在大三就跟著研究生導師做項目的，差距都是在一天一天當中累積的。

    方知濃在繁忙的課業(yè)下，還選修了室內設計的課程。

    林萱進入柏倫的時候也還是有些得意的，但隨著認知越多，也越覺自己的不足，和自己的上司一比，她算什么。

    林萱觀察過方知濃，她只要做一件事情，效率非常高，作為一個走應試教育，也考入211高校的，也能算個優(yōu)秀生，優(yōu)秀生之所以能成為優(yōu)秀生，學習是有方法的，也是有效率的。她以前期末考試前，一周自學兩門課，但是這樣的高效率是臨時的，很多事情最難的就是堅持下來。

    林萱記得前一陣子方知濃胖了，她最近辦了健身卡，很快就恢復了原來的體重。做設計的最容易沒有靈感，好多設計師喜歡畫一會兒，然后走動走動，喝杯咖啡，她要么不畫，一畫就要畫完。

    這樣的自律和效率，林萱就能理解為什么人家是常青藤名校，她是普通211了。

    之前還擔心同樣是畢業(yè)生，方知濃資歷太年輕，如今倒是成了好處，方知濃的脾氣很好，并且會提前把事情交代好說清楚，并且她不會的，都會耐心教她。

    相比另外幾個跟著其他設計師的助理，有時候還要陷入幾個設計師的爭斗當中，還會給他們一堆雜活的，林萱就慶幸很多。

    方知濃對這個小助理也還算喜歡，至少是個聰明的小姑娘，一點就通，不懂會問，做事情也機靈，這樣就夠了，她也樂于培養(yǎng)一下她。

    十月份開始，北京的天氣就冷了起來，到十月底降溫幅度很大了，以前都是旅游來北京，頭一回要在北京過冬，于麗英現(xiàn)在不僅關注蘇州的天氣，還特別關注北京的，降溫就告訴她該穿什么該穿什么了。

    實際上現(xiàn)在有車基本上不怎么會被凍到，去哪里都有地下停車場，無非就是從車里出來那段路冷一點，像林萱這樣租房子住還沒有車的才比較慘，方知濃會順路把她帶到最近的地鐵口。

    由于天氣變冷，她都不想經(jīng)常買菜，陸明鋮就隔幾天囤一次貨，他也不是天天有空做飯的，沒空的時候他會提前通知方知濃，他家的鑰匙給了方知濃一把，但方知濃沒有給他自己公寓的鑰匙，一個原因是這是方凱文的公寓，其次她還是抱有警惕心。

    但還是有些愧疚，總覺得是人家全心全意付出了，她卻沒有半點回應。陸明鋮卻沒有任何意見。

    十一月十號左右，方知濃把天津城中村改造的項目給完成了，交上去以后，她手里沒有別的項目，十八號她就要飛美國，請了一周的假，和大家說的也是去美國處理一點事情，大家也都以為是大學的。

    十一月十八號凌晨的飛機，等在洛杉磯落地，是美國十八號的上午，她沒來得及休息，就開始了一個個的應酬，除了勃朗特的人脈，她在mit、哈佛也累積了人脈，曾經(jīng)她在哈佛認識的一個學姐如今是b電視臺的一個監(jiān)制。

    這些人脈此時都在發(fā)揮著作用，也許他們無法左右結果，但他們能告訴她一些內幕，比如新的辦公大樓主要是誰負責的，他是什么樣的人，有什么愛好。

    “cathey，就這么說吧，基本上你不是太可能，負責人一共有三位，其中有一位非常喜歡卡爾特·塞文，這一次他也參與了競標，唯一的變數(shù)是，三位負責人不是很合拍，當然最終拍板的還是大boss，但他們的意見也很重要……”

    相比方知濃的人脈只能提供這些信息，勃朗特的人脈就廣闊多了，他直接請到了兩位重要股東，對于辦公大樓的設計，股東也是有發(fā)言權的，他們同方知濃無親無故，也沒有來往交集，想要他們的支持。

    勃朗特是這么說的：“你想得到，就得付出，商人最想要看到的是利益前景。”

    其中有一位是好萊塢人士，是一位制片人，方知濃無意透漏她的朋友是開傳媒公司的，他果然有興趣了幾分，08年的阿凡達讓好萊塢看到了中國市場的巨大潛力，然而基于中國的審查制度，好萊塢每年這么多電影中，能進入重重審查的不多。

    方知濃不介意為他們搭橋牽線，因為國內的傳媒又何嘗不想搭上好萊塢的大船，只要能在某部大片中掛上個配角，在國內也可以抬高幾分身價。中國資本想進入好萊塢，如果沒有人帶路，只能徘徊在外圍。對旭陽來說，也有好處。

    方知濃答應為他引薦一下。

    她不是沒在社會上混過，只是現(xiàn)在面對的都是上層人士，卻也發(fā)現(xiàn)，更加的現(xiàn)實。

    最重要的一場飯局是和其中一位負責人的，勃朗特的好友幫忙組織的。三個人當中唯一的女負責人，梅里爾·格蘭特。

    這個名字只能說有些熟悉，當她走進來的時候，方知濃更加有這種感覺，她偷偷用手機查了一下。

    待滿上酒，方知濃舉起酒杯，笑著朝向梅里爾：“格蘭特女士，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了？然而我現(xiàn)在還記得你曾對我說的‘相信自己，你很優(yōu)秀’，一直鼓勵著我?！?/br>
    第84章

    梅里爾·格蘭特很顯然是沒有能夠從記憶深處找出她的身影，很顯然，這件事情對于她來說不過是多年以前受邀參加的一個國際賽的評比。

    方知濃也非常理解地提示道：“當時是您給我頒得因特爾科學家獎。”

    她這么一說，梅里爾就有印象了，笑著舉起酒杯，雙眼中有驚嘆以及神奇：“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都已經(jīng)工作了，你真的成為了一名優(yōu)秀的建筑設計師。”

    她就做過一回主評委，所以印象還有點，當時她頒獎的三個人當中，只有一個是女孩，做的是建筑設計方面的軟件開發(fā)。當年她還沒有轉行做新媒體，還在做軟件開發(fā)，it業(yè)對女性也存在著歧視，她的項目是當時計算機類別組比較出色的一個項目，所以梅里爾力排眾議，選擇了她。

    現(xiàn)在六年多過去了，當年那個女孩子又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

    梅里爾也不得不說，這真是個神奇的經(jīng)歷。

    “wow，太神奇了，沒想到你們還能有這樣的緣分，oh，my god，來，讓我們?yōu)榫壏指杀?。”組織者鮑勃也喜聞樂見，他作為中間人，也就不用費勁地給他們找話題。

    方知濃真誠地說道：“優(yōu)秀還稱不上，我剛畢業(yè)，和我的老師我的師兄比起來，還差很多，這一次能夠進入復審，還是有一定運氣在里面?！?/br>
    梅里爾失笑：“你們中國人果然很謙虛，但是，你自己對自己都沒有自信，為什么還要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