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讓趙女士把那邊的房子收回去，或者讓對方把房產(chǎn)證給她，進(jìn)行出售折現(xiàn)。然后就當(dāng)互相甩掉各自的麻煩，再不打擾。

    當(dāng)成是借的也可以。因?yàn)樗F(xiàn)在只缺錢。

    第二天起來之后，她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頭發(fā)往后面梳起來，然后對著鏡子將細(xì)碎的頭發(fā)都整理好。

    一室友好奇說：“要相親去啊你？這么隆重。”

    另外一名室友揶揄說：“就因?yàn)槁≈夭挪皇侨ハ嘤H。男人在她眼里哪有那么高的分量？估計是去面試，高薪面試才能激起她的熱情?！?/br>
    章誦對她們笑了下：“我走了?！?/br>
    于息爭把于先生跟趙女士的地址告訴她，同時提醒她，要上門前最好先聯(lián)系，否則家中可能沒人。說不定一家人已經(jīng)旅游去了，他很久沒有聯(lián)系過，不知道對方行程。

    章誦一路轉(zhuǎn)車，決定先去離得近的趙女士家看看。

    運(yùn)氣不錯，正好在，很快有人過來開門。

    趙女士見是她，很是驚訝。章誦正注意她的表情。從臉上實(shí)在解讀不出任何跟“高興”有關(guān)的情緒。

    門內(nèi)傳出電視里的對話聲，聲音開得很大。涼氣從里面吹出來，撲在章誦因?yàn)槌龊苟⑽l(fā)紅的臉上。

    趙女士還堵在門口，章誦笑著問：“不會不歡迎吧？”

    趙女士慢了半秒，才笑著回道：“怎么會呢？進(jìn)來吧。怎么忽然就過來了，是息爭告訴你的吧？他沒一起過來？”

    章誦脫鞋進(jìn)去。

    “你弟弟在家，你meimei去同學(xué)家玩了。”趙女士指著沙發(fā)隨口介紹了一句，“我去廚房看看，馬上吃飯了。你先跟你弟弟聊聊。他快高考了，數(shù)學(xué)不行，你是a大的學(xué)生，正好可以教教他?！?/br>
    說著就先走開了。

    躺在沙發(fā)上的男青年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撇嘴道：“你就是我媽說的那個誰啊?！?/br>
    看起來已經(jīng)將近成年了，穿著一條白色的大短褲，留著明顯不符合高中生男性標(biāo)準(zhǔn)的劉海?？搭^發(fā)顏色，也被染過。

    章誦從茶幾上抽了張紙，擦額頭的汗?jié)n。

    “嘖?！鼻嗄暾ι嗟?，“怎么那么土？”

    章誦沒理他。徑自坐到旁邊的沙發(fā)上。

    青年把電視又開得響了一點(diǎn)，一角踢向放在旁邊的矮凳。

    “喂！”

    章誦看著前面的電視。

    應(yīng)該是65英寸，oled。她現(xiàn)在用的電腦手機(jī)，可能所有的裝備加起來，都不及這臺電視的零頭。

    青年說：“你沒發(fā)現(xiàn)我家的人都很嫌棄你嗎？我媽也煩死你了。你來干嘛?。坑戝X嗎？”

    章誦側(cè)過臉，淡淡瞥向他。

    青年比著小指頭，說：“我爸媽的財產(chǎn)呢，那都是我跟我妹的。你這種不知道哪個山頭出來的野丫頭，我爸根本不會讓你進(jìn)公司。你要是伺候好我了呢，也許我能從指甲縫里剩一點(diǎn)給你。但你要是惹我生氣呢，我碾死你這種小人物跟碾死螞蟻醫(yī)院?！?/br>
    章誦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腦殘電視劇看多了吧？”

    青年把架著的腿收了回來，笑道：“你們覺得是腦殘電視劇，現(xiàn)實(shí)里其實(shí)真實(shí)著呢。土鱉沒長過見識，我原諒你。”

    章誦：“那我還真想長長見識?！?/br>
    趙女士過來喊人道：“小誦，來吃飯吧。寶寶，快點(diǎn)過來吃飯。今天有你喜歡的紅燒排骨。電視開這么響干什么？都聽不見mama說話了。去叫你爸爸吃飯?！?/br>
    青年覺得沒意思，起身過去喊人。

    五分鐘后，四個人坐上飯桌。保姆做完飯，跟幾位打了個招呼，先離開了。

    趙女士至始至終，都沒問一句她是來做什么的。

    滿滿擺了一桌菜，章誦坐在右邊下側(cè)，拿著個跟他們不一樣的碗。

    電視的聲音依舊吵鬧。章誦跟他們之間隔著未知的屏障。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章誦很納悶。

    為什么自己平時可以輕松處理好各種虛偽的人際關(guān)系，面對這種家庭游戲，卻覺得如此無聊呢？

    章誦問：“您沒有任何……”

    “什么？”趙女士拿起公筷，給兒子碗里夾了一塊牛rou。做完之后想把筷子放下。才想起章誦，也夾了一塊到她碗里。

    章誦：“想知道的事情嗎？”

    旁邊的中年男子威嚴(yán)開口說：“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那么多不高興的事情?！?/br>
    青年喊道：“媽，今天這牛rou怎么有點(diǎn)酸啊？”

    趙女士說：“是酒倒多了吧。也不是很酸，牛rou燉得火候挺好的。吃吧。”

    章誦覺得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但她現(xiàn)在很不爽。從踏入這棟房子開始，一直試圖壓抑的負(fù)面情緒就涌了上來。

    這個地方讓她覺得沉悶，像陰雨前的空氣。

    這個環(huán)境讓她明白，她在這地方是一個不被重視的底層。而讓自己忽略那種天然的鄙視，逃離底層的地位，就是要讓自己表現(xiàn)得灑脫。

    她灑脫嗎？

    她其實(shí)還是……有那么一點(diǎn)不甘心。

    不，不是一點(diǎn)。

    她的包袱可有八百斤重。

    她忽然改變主意了。尊嚴(yán)跟錢比起來，錢未必久那么值得。

    章誦放下筷子，站起來說：“我先回學(xué)校了?！?/br>
    在座幾人都抬起頭看她。

    趙女士問了句：“你這就吃飽了？”

    旁邊的中年男人用力把筷子拍下，惱怒地哼了一聲。

    弟弟看熱鬧似地得意輕笑。

    章誦過去拿起沙發(fā)上的包。回到門口將鞋子穿好。

    趙女士站起來，過來送她，

    打開大門，外面是洶涌的熱氣。

    趙女士還沒客套，章誦忽然道：“作為女性，您長得非常漂亮。但是作為母親，我覺得您很糟糕?！?/br>
    趙女士怔怔看著她。

    章誦對著她兒子豎起中指：“因?yàn)槟惴硼B(yǎng)長大的兒子，還不錯。親生沒有撫養(yǎng)過的女兒，也還不錯。但是親生又親自帶大的兒子，就是個垃圾?！?/br>
    青年后知后覺地罵道：“我艸你大爺！”

    “砰”

    大門直接在幾人面前摔上。

    ·

    章誦感覺有點(diǎn)失望。她跟兼職，或許還是要密不可分。曾經(jīng)距離飛黃騰達(dá)那么近，原來全是假象。

    坑爹。

    下車之后有點(diǎn)累，背著包坐在校門口的石階上休息。

    于息爭一次路過，沒有停下。

    很快又第二次路過，在她身邊稍作停留。

    “你在這里干什么？悲春傷秋？”于息爭問，“你不熱嗎？”

    章誦眺望遠(yuǎn)方，看著掛在遠(yuǎn)處樹上的紅色橫幅：“你說血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于息爭“呵呵”一聲：“再見?！?/br>
    章誦搖頭說：“我很遺憾?！?/br>
    于息爭扭頭離開。

    沒過一分鐘，于息爭又走了回來。站在章誦的背后，用陽傘為她擋了一部分陽光，然后蹲下身道：“章誦，你真讓我感到意外。這里面有什么值得你失態(tài)的？”

    章誦沒有回答。

    她心疼自己的貧窮。

    于息爭抬起手腕，將銀色的表盤展示到她面前：“給你一分鐘。為不值得的人，多余一分鐘都是浪費(fèi)時間。你應(yīng)該用來賺錢。60，59，58……”

    他認(rèn)真地數(shù)完了五十九個數(shù)，最后在“2”后面卡住了。

    秒針跳過了一分界限，又多跑了半圈。

    于息爭說：“你要誰幫你數(shù)，最后那一個‘1’？”

    章誦伸手抓住他的手，湊到眼前。

    于息爭忽然害怕，用力抽回手：“別咬別咬！”

    章誦：“呸！”

    于息爭把手背在衣服上擦了擦，一臉嫌棄。片刻后還是正色道：“章誦，我覺得我們不應(yīng)該再這樣互相傷害，持續(xù)內(nèi)耗。”

    章誦點(diǎn)頭：“我也覺得。”

    于息爭：“馬上就要開學(xué)了。等老劉那邊查完事情，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我想你大學(xué)的履歷里，不想加上一個極品家人的標(biāo)簽?！?/br>
    章誦：“彼此彼此。”

    于息爭舒了口氣：“我要清凈就可以了?！?/br>
    章誦：“那我要錢?！?/br>
    于息爭想了想，振奮說：“那我也要?！?/br>
    章誦：“我還要道歉?！?/br>
    于息爭沉吟：“如果有，那我也要?！?/br>
    章誦懷疑地看著他。

    你丫什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