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阿澈你真好!”阿胭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她伸出手,又想往他懷里撲。 謝明澈這次有了防備,他的手指點在她的額間,對她搖了搖頭,“不可以。” 彼時,一陣單調的手機鈴聲響起來,謝明澈低眼看向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上面顯示著“祖母”。 他伸手拿起手機,接通電話,“祖母。” “明澈啊,明天回熹園來吧?”電話那端傳來謝家老太太蒼老的聲音。 謝明澈垂眸,“有事嗎?” “你這孩子,不記得了?明天是你父親的生日,咱們謝家這一大家子人都要回來呢,你可是長子,可不能不回來!”謝老太太在那邊說道。 “抱歉祖母,我明天有工作?!敝x明澈神色冷淡,直接拒絕。 “明澈?!敝x老太太嘆了一口氣,“你和他到底是父子,既然是父子,又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是個混賬,但他好歹是你父親,你們兩個難道要這樣冷淡一輩子不成?父子離心,總是不好的?!?/br> “你祖母我啊,已經這么大的年紀了,也不知道哪天就到了頭……” “祖母?!?/br> 謝明澈打斷她,薄唇微抿,半晌才說:“您別這么說?!?/br> 謝老太太聽見他這句話的時候,正坐在園子的亭子里,雖然就這么簡短的一句,但她鼻子一酸,那雙渾濁的眼里溢出了淚花。 她就知道,她這個孫子對她,還是敬著愛著的。 縱然,他從來都不善表達,卻比那幾個口蜜腹劍的東西好太多了。 她是老了,可人老歸老,腦子卻還是十分清楚的,她分辨的出來到底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 “明澈,你父親他對不起你,祖母……祖母也對不起你,可憐你小小年紀,就在外頭受了那么多的苦,祖母想起來就難受啊……”謝老太太漸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里的眼淚打著轉兒落下來,嗓音也有些細微的顫抖。 當年的謝明澈還是七八歲的孩童,被謝廷耀弄丟之后,被拐進深山里六年之久。 而那個時候的謝老太太剛剛做了一個不小的手術,在國外靜養(yǎng)。 謝廷耀沒有告訴謝老太太這件事,他找了五個多月,沒有找到一點兒音訊,就決定放棄了,而那個時候大兒媳婦兒,也就是謝廷耀的第一任妻子——葉靜姝,卻堅持要找自己的兒子。 夫妻兩個人因為意見分歧經常吵架,一鬧起來就不得安寧。 最終,葉靜姝在尋找兒子線索的路上遇上了山體滑坡,連人帶車被埋在了一堆亂石里,等救援隊把所有障礙物移開之后,她已經沒有氣息了。 葉靜姝的死訊傳來時,謝老太太才急忙回到酈城,這才知道了自己的長孫走丟的消息。 當時她氣得又是好長一段時間臥床不起,讓大兒子二兒子和三姑娘,還有小叔子們動用自己的關系去找,可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了,再加上當初拐走謝明澈的人販子特別謹慎,并沒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線索,所以找起來無比困難。 而不過是一年的時間,謝廷耀就竟然領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兒子回來。 那個孩子年紀算起來只比失蹤的謝明澈小三歲,謝老太太這個時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這個大兒子,早就辜負了去世的大兒媳了。 可兒子是她生的,這謝家長房的家業(yè),也握在他的手里,她除了緊著自己手里的財權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力氣可以阻止大兒子把那個女人娶進門了。 五六年的時間,謝老太太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謝明澈,可時間一長,她就幾乎陷入絕望。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的大孫子了。 誰知道有這么一天,他竟然自己回來了。 謝老太太永遠忘不了他回來的那一天。 她每逢夜深人靜時,想起他來就會忍不住偷偷抹眼淚。 她放在心里一直不曾忘記過的親孫。 時隔六年,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永遠記得那天,他穿著破爛不堪的衣服,身上的傷口滲出的血液和破損的衣料粘連在一起,渾身狼狽,可他靜靜地站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卻沒有絲毫局促。 十三歲的少年啊,滿身是傷,眼眉之間凝著浮冰碎雪,猶如從地獄里歸來的惡狼,不愿舔舐傷口,也從未低下頭顱。 這偌大一個謝家,欠他的太多了。 “祖母,都過去了。” 謝明澈沉默良久,才輕輕地說了一句。 “這件事是過去了,但我知道,你心里那關卻是一直都過不了的,好孩子,你父親的確是個混賬東西,祖母不求你原諒他,但是明澈,如果祖母有一天離開了,在這個世界上,你就只有你父親這么一個親人了……我是怕,到那個時候,讓那個女人的兒子撿了便宜?!?/br> 謝老太太的心思,其實是有些矛盾的。 畢竟一個是她的親兒子,另一個則是她的親孫子。 她知道自己的大兒子很混賬,卻也因著一個母親的心思,就算平日里對其再多苛責,心里卻也還是關心著他的。 大兒子做的這一樁樁事,的確不是謝家所能容的。 可這一半的家業(yè),已經交到了他的手上,他早就不受她管束了,而二兒子也是個不爭氣的,即便是分得了另一半家業(yè),也還是沒多大出息。 而謝明澈對自己的父親冷淡疏離,甚至不愿見面,她也是理解的。 可是她又想這父子倆能夠冰釋前嫌。 謝明澈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得到過太多愛護的孩子,她擔心自己走了之后,這么大一個謝家,就再也沒有一個人肯護著他了。 她想著,如果他們兩父子能夠和好,那是再好不過。 到時候謝明澈要從大兒子手里接下謝家的家業(yè),或許也會容易些。 她在盡力給他鋪路。 “您放心,屬于我的東西,他們一件也拿不走。”他的語速緩慢,纖長的睫毛遮掩住他眼底壓著的冷冽暗光。 “我明天會回來的。” 電話掛斷,謝明澈把手機放下,轉頭看向阿胭的時候,正見她抱著一只沙發(fā)墊子,一只手撐著下巴,望著他。 “阿澈你明天要去哪兒?我可以去嗎?”她期盼地看著他。 “那不是個什么好地方,你不用去?!彼焓置嗣念^。 阿胭有點失落,“可是我想跟著你……” 她抱住他的手臂,“帶我去吧阿澈?好不好?” 小姑娘軟軟的嗓音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謝明澈被她抱著手臂,耳尖竟然莫名有些發(fā)燙。 “先吃早餐?!?/br> 他忽然站起來,往餐桌那邊走。 “阿澈你要是帶我去了,我還可以保護你呀。”阿胭連忙跟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來。 “不需要?!敝x明澈把煎蛋推給她,又給她倒了一杯牛奶。 阿胭有點泄氣,悶悶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 早餐吃完以后,謝明澈就出門去上班了。 客廳里靜悄悄的,阿胭在沙發(fā)上躺倒,偏頭的時候,看見桌上擺著的那只玉色的小盞。 她一下子坐起來,小心地捧起那只玉盞。 或許是因為經年盛著茶水,所以即便此刻它被洗得干干凈凈,可杯壁上也依然浸透著一股淺淡的茶香。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阿胭摸到了杯底隱秘的紋路。 她的手指隨著紋路走向一點點摩挲著,腦海里一筆一劃地復制著。 半晌,她瞪大雙眼。 竟然是一個“胭”字?! 怎么和她的名字一樣呀? 她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小盞,玉質明凈通透,她看得出來,這玉盞應該是一個幾百年的物件了,卻并沒有生成一只靈。 看來也并不是從地下出來的東西。 阿胭捧著玉盞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才戀戀不舍的小心放下。 拿出手機玩兒了一會兒游戲,阿胭有點昏昏欲睡了。 她忽然想起昨天的那條大魚,稍稍清醒了一些,就點開微信,給白舒晏發(fā)了一條消息過去: 阿胭:胖虎胖虎,那條魚呢? 發(fā)完之后,她等了好一會兒,白舒晏那邊卻始終沒有回復。 阿胭沒有忘記白舒晏說自己有一個公司,她想他應該是在忙,就沒有再繼續(xù)給他發(fā)消息了。 放下手機,睡意來的很快,當她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著的時候,恍恍惚惚地仿佛看見透明的落地窗外仿佛有一只小蝴蝶。 妖冶暗紅的顏色,散著詭異的光芒。 她眨眨眼睛,又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擋不住睡意的侵襲,阿胭閉上眼睛,睡著了。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 門鈴聲適時響起,阿胭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早晨謝明澈跟她說過,給她訂了外送。 她一下子來了精神,穿上拖鞋就往玄關跑,直接打開了門。 可門外站著的,卻是一個穿著蕾絲淑女裙,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孩兒。 阿胭看了看她的手,見她只提著一只皮包,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別的東西后,她就有點疑惑,“不是外賣嗎?” 那個女孩兒臉上的粉底有些過白,她用那雙帶著茶色美瞳的眼睛看著阿胭,涂了口紅的唇忽然彎了彎,笑容有些莫名的詭異,“找到你了。” “你是誰?。俊卑㈦侔櫫税櫭?。 她原本是一頭霧水,卻在看見她脖子上掛著的一只玉蝴蝶后,忽然想起來自己那會兒迷迷糊糊時看見的那只小蝴蝶。 “你脖子上的那個東西是死人的,你拿著會傷到自己的?!卑㈦僖谎劬涂闯鰜砟侵挥窈莻€什么來歷。 那上面附著很濃的怨戾之氣。 而女孩兒掀唇冷笑一聲,“你還是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br> “我的錦鯉就是被你偷走的吧?” 一只暗紅的小蝴蝶從她脖子上的玉蝴蝶里飛出來,停在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