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老夫人聽得稟告,手中轉(zhuǎn)著的佛珠頓住,冷聲道:“我倒是要去瞧瞧,這浮香閣究竟是有什么妖精,勾了他的魂!” 怎么敲打林修睿他也不聽,還是見天的往浮香閣跑,兩人湊到一起后便不會讓倚翠靠近,是以,老夫人只得吩咐下去,若林修睿再去,便即可告訴自己。 白嬤嬤默嘆了一口氣,躬身上前,攙著老夫人一道出了壽安院。 第59章 昨夜一場傾盆大雨,到了卯時才堪堪停下。 直到清晨破曉烏云還未散去,黑沉沉積壓在低空,整個王府籠罩在晦暗不明的光線里,隱有風(fēng)雨欲來之勢。 棠梨院門口的梨樹上掛了果,被雨水沖刷了一夜更顯飽滿可口。 哐一聲,窗戶被乍起的風(fēng)撞開,吹得屋中珠簾簌簌晃動,綠枝打了個寒顫,將窗戶重新關(guān)上,抬腳走到拔步床前,低聲道:“小姐,時辰差不多了,該起了?!?/br> “巧兒回來了嗎?”垂紗帳內(nèi)一陣窸窸窣窣響動,紅玉撩簾時顧懷瑜已趿鞋起身。 綠枝笑道:“回來了,這會已經(jīng)關(guān)回了廂房。” 顧懷瑜點了點頭,吩咐道:“好生看管著她?!?/br> 綠枝躬身道:“是?!?/br> “走吧?!眾y扮妥當(dāng)之后,顧懷瑜才領(lǐng)著丫鬟往壽安院而去,青石板上還沾著濕潤的水汽,路旁的矮樹掛著要滴未滴的水珠,行至半路時,正巧遇見了老夫人一行。 “祖母安好?!鳖檻谚ばτI?。 老夫人陰沉了一早的面色稍有緩和:“這是要去哪兒?” 顧懷瑜乖巧道:“正打算去壽安院給你請安呢?!?/br> 老夫人笑了笑:“雨天路滑,今日便免了,怎的,丫鬟口信沒帶到?” “多謝祖母體恤?!鳖檻谚ばΦ溃骸爸皇俏液脦兹瘴慈タ赐鹙iejie了,所幸今日得空,便想著先給您請安之后再去浮香院探望?!?/br> 一提到林湘,老夫人面色就沉了下來,“你有心了。” 顧懷瑜想了想,道:“時辰尚早,祖母這是要去哪?” 索性顧懷瑜都是要去浮香院的,老夫人也不隱瞞,沉著臉道:“聽說她傷好了不少,我過去看看。” “那正巧,我同祖母一道去吧?!?/br> 老夫人心中無奈,想先讓她回去,就見顧懷瑜已轉(zhuǎn)身跟到了自己身后,只得作罷。 與此同時,林修睿甫一踏進(jìn)浮香院,林湘便迎了上來,正欲開口說話,她眉心處一皺,卻是圍著他輕嗅了兩下。 “哥哥,你方才從哪里來的?”林湘口中問著話,手卻攀上了林修睿后頸,扯下衣領(lǐng)瞧一眼,見并未有曖昧的痕跡,有些不虞地問:“身上怎么會有脂粉香!” 林修睿皺了皺眉,眼中暗含不耐,越發(fā)覺得林湘不可理喻起來:“什么脂粉香,你聞錯了?!?/br> 林湘虛了虛眼睛,老夫人塞了兩個通房給林修睿這事,她是知曉的,恐怕這香味便是那兩個狐媚子留下的! 如今自己容貌不再,對上這些狐貍精已經(jīng)全然沒了勝算,只能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手中的藥上。 這般想著,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我得不到的東西,就是毀了也不會留給別人。 隨后點了點頭道:“大概是我聞錯了,哥哥別生氣?!?/br> 刻意加大了赤隱散的用量,那股子飄然欲仙之感居然久留不散,兩人陷在其中不可自拔,陣陣幽香從林修睿身上飄出,迷亂了心智,身體也隨之燥熱起來。 “哥哥~~”林湘扯松了衣襟,露出尚未受傷的脖子,聲音沙啞帶著些微喘息,聽在林修睿耳朵里,卻有種別樣的誘惑。 林修睿猛地睜眼,入目是半截柔嫩的身子,胸前那可怖的疤痕散著妖異的光,他猛地?fù)u了搖頭,想要使自己清醒過來,可忽然探上他身子滑動的手,又讓他陷入迷惘。 雙重藥效的刺激下,令兩人都出現(xiàn)了幻覺,林修睿醉眼迷蒙,紅暈已然染上了眼眸,他看著林湘的傷口在逐漸愈合,漸漸地成了昔日模樣。 林湘眸含水光帶著七分嫵媚,靈活的指挑開自己系在脖上的細(xì)帶,藕荷色的肚兜飄然落地,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瑩白柔潤的身子,沒有一點瑕疵。 燥意幾乎要將人焚燒殆盡,林湘伸手拉住林修睿的手腕,帶著他覆在胸前,片刻涼爽舒服的人喟嘆出聲。 溫?zé)岬挠|覺,撓得人心難耐,林修睿不自覺的動了動手指,力氣大到幾乎將她身上捏出淤青,林湘悶哼一聲,往前貼了幾分。 “哥哥,我好熱,好難受……” 理智徹底崩塌,林修睿一把將人推到在床榻之上,舔舐親吻,糾纏中異樣的味道,也成了讓人迷亂的幫兇。 昏暗光線下,一聲驚雷帶閃掠過霧白的紗帳,卻吵不醒里頭緊緊擁在一起的二人。 “祖母,小心腳下?!鳖檻谚ね兄戏蛉说氖郑荛_濕滑的一處,提醒道。 老夫人點了點頭,朝著院中看了一眼,丫鬟小廝們都刻意避開房門遠(yuǎn)了些,雷聲不停在耳旁炸響,驚得她眼皮突突跳了兩下,不知為何,老夫人有些心驚rou跳之感。 緊閉的房門內(nèi)沒有點燈,天色更加陰沉下來,厚重的黑云盤旋在王府頭頂,壓得人心沉沉。 門發(fā)出吱呀一聲幽鳴,緩緩打開,困在房里頭濃厚的藥味立時間四下逃竄,老夫人半只腳跨進(jìn)門檻,一陣壓抑著的呻吟蓋過響雷,如冬日寒冰砸在五臟六腑,動結(jié)住了心跳。 床幔落了一半里頭人影晃動,女子正跨坐在男子腰上,不時仰頭,老夫人與白嬤嬤臉色驟變,完全怔愣在了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如此不堪的場景會在自己眼前上演。 顧懷瑜面色有些許不正常,幾欲作嘔,已經(jīng)背過了身來。 “孽畜!”虞老夫人提起拐杖在地上重重一砸,怒火幾乎一瞬間沖至頭頂。 里頭的人卻充耳不聞,依舊沒有停下來。 老夫人身子晃了晃,踉蹌兩步就要栽倒,被旁邊的白嬤嬤一把架住。 “去,去將人那兩個沒皮沒臉的人給我打醒!”鼻息粗重,接連喘了好幾下,老夫人面色鐵青,眼帶猙獰,顫抖著手指著床榻的方向,若是可以,她恨不得一把火燒死那兩個人。 白嬤嬤面色也是難看至極,可主子吩咐下來的事,她不得不做,將老夫人的手遞到顧懷瑜手中后,才快步上前,大喊:“你們在做什么!” 第一次下藥,巧兒摸不準(zhǔn)分量,所以將那包藥全數(shù)倒在了林修睿身上,更為巧合的是,林湘刻意加大了赤隱散的用量,如此大劑量的藥效疊加,產(chǎn)生的不止是雙倍的效果,這樣一來幾乎讓兩人看不見聽不到旁邊的動靜。 白嬤嬤咬了咬牙,暗啐了一口,撩開紗帳,一把將林湘扯了下來。 林湘緩緩地回過頭,目光猩紅呆滯,面無表情看了一眼白嬤嬤之后,竟又回過頭,手腳并用地往林修睿那邊爬去,想要再度貼到他身上去。 白嬤嬤盡量逼自己不去看衣服散亂的林修睿,瞥見林湘的動作,忍無可忍之下,壯著膽子扯過她的手臂,揚手就給了一耳光。 “小姐,你清醒清醒!”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靜,天已經(jīng)暗沉地如同黑夜,驚雷連聲,伴著撕裂蒼穹的閃電,不時將屋子里照得透亮。 林湘頭被扇得一歪,臉上的痂咧開一道口子,疼痛使她一下子從迷亂中驚醒,見房內(nèi)多了許多人,一把扯起被子將自己掩蓋住,在墻角蜷縮成了一團(tuán)。 “這么不要臉的事都做了,遮什么遮!”老夫人往前踏了幾步,將手中的金絲楠拐杖朝著二人重重擲了過去。 林湘沒來得及躲開,額頭如石鑿般的疼痛傳來,她甚至聽到了骨頭脆響,頗為沉重的拐杖擊打到林湘后,拐了個彎,直直落在林修睿心口。 林修睿驟然清醒,視線從林湘身上轉(zhuǎn)到面色鐵青的老夫人身上,再看向白嬤嬤與顧懷瑜,心里咯噔一聲,全身血液在瞬間沖上頭頂,忙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 雷聲接踵而至,震得門窗輕響,銅錢大的雨在一道持續(xù)許久的閃電后傾盆落下,地上瞬間砸起了一層水霧。 房間內(nèi)重新燃上了燈,老夫人早已被扶到椅子上坐好,吞下一顆護(hù)心丸之后,好半晌才緩過勁,視線冰涼地看著已經(jīng)穿好衣服跪在地上的二人,抄起拐杖就打。 林湘額頭上已經(jīng)凸起一個青色的包,被這么一通打下來,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迸裂的鮮血染紅。旁邊的林修睿也好不到哪里去,背后剛愈合的傷口重新撕裂,老夫人每打一下都似在重復(fù)那日的鞭刑。 盞茶時間過后,虞老夫人才停手,將拐杖嫌棄的扔到一旁,重新喚了下人進(jìn)來。 無論如何,林湘今日必須得死,這丑事才能遮掩過去。 她指了指面若金紙的林湘:“給我拖下去,我不想再看到她一眼!” 觀老夫的眼色,林湘就知道若是自己這般被拖下去,定然性命不保!大戶人家要弄死一個人何其容易,到時候只道她是沒挨過去那場災(zāi)禍,自己的死就是神不知鬼不覺了。 她躲開下人的手,顧不得周身劇痛,在地上滾了兩圈之后,膝行至老夫人面前,顫抖著聲音哀求道:“祖母,不要?。∽婺浮?/br> 老夫人厭棄地撤開視線,只覺多看她一眼都臟了眼,厲聲道:“還不把人給我拖下去!” “我看誰敢動我!”林湘猛地回頭,怒視著那幾個身材粗壯的婆子:“我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 四個婆子對視了一眼,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兩邊都是主子,林湘又搬出郡主之位壓人,她們也不知道該聽誰的好。 林湘趁此機(jī)會辯解道:“祖母!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才是受害者!” 老夫人冷漠地望著她:“陷害,你算是個什么玩意,誰有那個閑心陷害你!” 林湘扭頭看了一眼顧懷瑜,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憎惡,張口就道:“是她,就是顧懷瑜陷害的我!” 顧懷瑜抬了抬眼皮,心中冷笑,冷冷地說:“怎么你每次做錯了事都要攀咬到旁人身上,當(dāng)真是狗改不了吃屎?!?/br> 老夫人面色更加差了,無比同意顧懷瑜的話,心中無限后悔,早該在知曉林湘的身世之后將這個傷風(fēng)敗俗的小雜種趕出去的。 “儷珍,去請老爺和夫人過來!”老夫人拍了拍桌子,沉聲道。 白嬤嬤陰沉著臉點了點頭,腳步飛快打開門消失在雨幕中。她原來只覺得這二小姐太過任性了點,卻沒料到她會這般不要臉,做出這等茍且之事,還妄圖攀咬什么都不知道的三小姐,當(dāng)真是顧氏的親女,將骨子里那股低賤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不要!”林湘大喊,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就代表著她的生機(jī)越小。但見白嬤嬤竟腳步不帶半分猶豫,連傘都不撐就著急去叫人,林湘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尖嘯一聲過后,腦中那根弦理智的弦徹底繃斷,張牙舞爪就要上前撕碎顧懷瑜的臉,剛一靠近,顧懷瑜便毫不留情抬腳踹了過去,林湘踉蹌了兩下,后腰撞上桌子,被彈到地上,痛得滿地打滾,將傷口壓得更嚴(yán)重了。 “別靠我太近,你臭的人頭暈。”似乎是嫌棄這般舉動臟了自己的腳,顧懷瑜面無表情地抖了抖裙擺,這才對著那幾個婆子冷冷道:“這里是榮昌王府,怎么,連祖母的話都不管用了嗎?” 四個婆子對視一眼,眼中躊躇褪去,林湘掙扎了兩下,被齊齊涌上來的婆子按在了地上,心知逃脫不了,索性眼神一軟,淚眼朦朧看著老夫人,不放棄這個求生的機(jī)會。 “祖母,你相信我,孫女是您看著長大的,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是顧懷瑜,顧懷瑜對我和哥哥下了藥!” 顧懷瑜沒有說話,老夫人甚至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壓根就不信林湘的鬼話,得了消息她便朝著浮香院趕,半道上碰見從棠梨閣出來的顧懷瑜,除非她有通天的本領(lǐng),不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對著二人下藥。 林湘的臉被按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貼著傷口,驚懼夾雜著疼痛一股股襲來,吸食赤隱散這么久以來,早就讓她的性子變得有些不正常,說起話來也是顛三倒四。 這會藥效最終蓋過理智,她死死看著顧懷瑜:“賤貨,你怎么不去死!” 話音將落,就有人按著她的脖子,將她的傷口貼在地上磨了幾下。 老夫人懶得再聽她胡亂瘋咬,厲聲對著那幾個婆子道:“拖下去,沒得臟了這房中空氣!” 在這期間,林修睿一直蒼白著臉低頭跪在地上,一言不發(fā),即便是這會林湘即將被人拖走,聲嘶力竭喊著“哥哥”,他也只當(dāng)是沒有聽到。 整顆心亂得不成章法,腦子里只有一句話,完了,這下全完了。 清醒過來的當(dāng)下,他也不甚明白,事情好好的怎么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莫說是林湘?zhèn)赡菢?,即便是以前兩人要好之時,他也不會在人前就做出這等事。 “放開我!你們這些賤婢!”見林修睿竟是理也不理她,林湘最后一絲希望也沒了,干脆就破釜沉舟,拼死一搏,大喊道:“我是郡主!乃皇上御筆親封,你們有什么資格這么對我,這是對皇上的大不敬!” 此話一出,那些個婆子力道便不自覺放輕了些,誰也不想被按上一個大不敬的罪名,林湘死命從她們手中掙脫。 對著老夫人癲狂地笑了笑,揚聲道:“自從顧懷瑜這個小賤人回來后,我就知道,你們遲早有一天要這么對我,別以為我是傻的,你們壓根就沒把我當(dāng)一家人?!?/br> 如此狼心狗肺的話,震驚了屋內(nèi)眾人,她在王府過的什么日子,大都有目共睹,連林修睿都側(cè)目望去,林湘這是瘋了不成,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老夫人身子晃了晃,悔恨似潮水,一層一層疊加在心頭,一口濁氣吐不出,面色憋的青紅,連連錘著自己的心口,顧懷瑜見狀,心道不好,趕忙上前輕拍老夫人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