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一直躲在顧懷瑜懷里，這會子抬頭倒是叫宋時瑾看了個清楚，他心中隱有了個大概，向著衛(wèi)堯伸手：“過來！”

    衛(wèi)堯可憐兮兮看著顧懷瑜，又聽旁邊道：“你太重了。”

    于是，下一刻他便到了宋時瑾懷里，他身上yingying的，不似那個jiejie般溫軟，但瞧著宋時瑾面色不太好的樣子，又委委屈屈的停止了動作。

    喚來外頭候著的暗衛(wèi)進屋，仔仔細細的檢查了房間內的每一個角落，終于在墻角一個立柜后發(fā)現(xiàn)了有移動的痕跡。

    幾人對視了一眼，將柜子挪到了一旁，地上赫然露出一扇窗戶大小的隔板。下頭點著燈，昏黃的光線從縫隙處透出，有些詭異。

    莫纓緩緩蹲下，附耳聽了聽里頭的動靜，才向著身后的人揮手，做好了防備的姿勢，然后慢慢地將隔板拉起。

    木質的梯子向下延伸，下頭一點聲音都沒有，涌出的空氣有些潮悶。莫纓皺了皺眉，再次打量了下方一眼，順著梯子爬了下去，剛一落地，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地底的空間很大，約莫有兩個房間大小，墻上的泥土很濕潤，像是剛挖不久。圍著木梯的三面土墻下齊齊擺放著數(shù)十個籠子，每一個里頭都關著一個臟兮兮小孩。

    他們年紀大小不一，最大的看起來不過十歲，小的可能只有三四歲，皆神情驚恐地盯著莫纓，看著他下來后，蹬著腿往后挪，背抵在了籠子邊緣，渾身顫抖間脖子上掛著的鏈子在鐵欄上撞地叮叮作響。

    “什么情況？”下頭許久沒有聲音傳來，守在洞口的李展朝里頭喊了聲。

    莫纓咽了咽干澀的嗓子，揚聲道：“下來幾個人，里頭還有很多孩子?！?/br>
    與此同時，刀疤臉已經停在了一座宅院后門處，他小心的朝身后看了看，確定四周無人后閃身進了院子，房間內沒有點燈，他抬手在門上輕扣兩下。

    “進來?！?/br>
    門吱呀一聲打開，借著月色，能看清里頭一人端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手中端了一杯茶，他用蓋子撇了撇浮沫，緩緩道：“事情辦妥了嗎？”

    刀疤臉單膝跪在地上，拱手道：“幸不辱命，屬下已將人帶到城郊?！?/br>
    那人笑了笑：“你知道該怎么做吧?！?/br>
    刀疤臉舔了舔嘴唇，陰邪笑道：“屬下明白。”

    “對了，其他的，挑幾個年紀小的，帶到李司那里看看有沒有好苗子，年紀大的能記事的……”他抬手在脖子處一劃。

    “是?！?/br>
    “下去吧?！?/br>
    刀疤臉走后，那人才換了身衣服，從宅院中離開去了別處。

    第35章

    “哐”

    一聲鐵器錚鳴，莫纓提劍斬斷了籠子上盤著的鎖。

    牢籠中的孩子嚇得渾身劇烈顫抖，整個人又往角落縮了縮，發(fā)現(xiàn)退無可退，只能將雙腿蜷縮起來，半抱在胸前，因為籠子太矮，他只能半躬著身子將頭埋在膝間，露出已經被鐵環(huán)磨的紅腫破皮的脖子。

    空氣中摻雜著莫名的臭味，莫纓看得有些難受，盡量放輕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說：“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可小孩子受了太多折磨，見到他穿著黑色的衣服，再一聽他的聲音顫抖的更厲害了，他身上已經沒有一處好的地方，后背鮮血淋淋，面上滿是淤青，全是那些黑衣人做的。

    “快，快出來，我?guī)慊丶??！蹦t繼續(xù)輕言細語，“你爹娘肯定擔心你了?！?/br>
    也許是家和爹娘這個字刺激到了他，小孩猛得從腿間抬頭，猩紅著眼珠看他。

    莫纓伸手：“來，過來叔叔這里。我?guī)慊厝?，我保證?！?/br>
    小孩顫顫巍巍的伸手，又縮了回去，莫纓知道他還在害怕，也不收回手，就笑著看他，許久，那只臟兮兮的小手才試探著放到了他的掌心。

    “別怕，別怕，以后不會有人這么傷害你了?！蹦t一邊說著，一邊輕拍他的手背安撫。

    溫柔的嗓音暫時安撫了小孩，他緊繃的肌rou漸漸放松。

    許是因為餓了太久，他連爬的力氣都沒有，掙扎著靠近籠子邊緣，莫纓才一手搭著他的肩一手放到腿彎處，將人給抱了出來。

    可脖子上的鏈子讓他有些發(fā)愁，牢籠那頭還能用劍砍斷，脖子那里稍一不好便會傷了孩子。

    正一籌莫展之際，小孩看著他，怯懦的開口，聲音沙啞似老翁：“沒……沒關系，叔叔你砍吧。”

    莫纓提起了劍，在手心握了握，又放下，刀劍無眼不敢輕易下手，力度稍微偏離些許，都會砍傷他，那里是脖子，很有可能，反害了其性命。

    “我來吧?！?/br>
    宋時瑾不知什么時候也下來了，看著滿屋的小孩，指甲深深陷進rou里，閉了閉眼，眸中暗潮洶涌。

    他有相同的經歷，能體會到這些孩子的絕望。

    莫纓點了點頭，倒過劍柄遞到宋時瑾手中。

    “抬起來?！遍L吁了一口氣，摒去雜思，他指了指小孩脖子見套著的那圈鐵環(huán)。

    莫纓緊張地重重呼了一口濁氣，還好，小孩子的脖子纖細，鐵環(huán)那里有不少空隙。

    宋時瑾動作很快，手起劍落，鐵鏈砸在地上揚起半片塵灰?；仡^看去，其他小孩在見到有人出來后，也放下心中的恐懼，從籠子里爬了出來。

    他粗粗數(shù)了數(shù)，一共三十余四人有男孩有女孩，皆渾身帶傷，衣衫襤褸，在一一被暗衛(wèi)救下之后，怯生生地站在地上，低垂著頭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即便是最小的孩子，在啜泣一聲后，又立馬捂上了嘴，他怕挨打。

    剛被綁來這里的時候，他們哭過，鬧過，換來的是拳腳相加，鞭棍抽打，打得多了，便不敢發(fā)出聲音了。

    斬斷他們脖子上的鏈子，宋時瑾看著虛弱到面色發(fā)青的小孩，蹙眉吩咐：“一人背一個，先離開這里再說！”

    無奈小孩的人數(shù)遠遠大于暗衛(wèi)，宋時瑾便讓大一點的孩子和受傷不那么重的孩子走在前頭，小一點的則由暗衛(wèi)們或背或抱，上了梯子。

    衛(wèi)堯緊緊的牽著顧懷瑜的手在洞口等候，兩人在看到底下陸陸續(xù)續(xù)爬上來的人后，眉頭越鎖越緊。

    到底是誰如此殘忍，抓了這么多小孩折磨，做什么用？

    屋中聚了滿滿一堆人，就在所有人準備從這里出去時，刀疤臉趕回來了！

    夜色中只有遠方一處小院飄著燭火微光，刀疤臉興奮的舔了舔下唇，蜈蚣似的疤痕隨著他扯開的嘴角蠕動兩下。

    這幾天沒得到準信，他不敢做的太過，怕弄出了人命不好交差。不過現(xiàn)在，既然主子說了不留性命，那他就能好好折磨折磨這些小孩了！

    他生來殘缺，還被人毀了容貌，最見不得便是世間美好的東西。

    他喜歡小孩子清澈而高潔的眼睛，喜歡看那樣的眼睛逐漸染上陰霾的樣子，喜歡看他們驚聲尖叫，跪在自己腳下求饒。他們的血，是撫慰自己內心憤世的良藥。

    越想越興奮，這種刺激感讓他背脊發(fā)麻，從頭到腳趾，每一處都在叫囂?；匚哆^后，刀疤臉加快了速度朝著小院飛身過去。

    距離越來越近，一股淡淡的腥味傳到了刀疤臉鼻子里。他在離院門三米處停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安靜地有些不同尋常。

    院中的尸體已經被抬了下去，可鋪面而來濃重的腥味和血跡斑斑的泥土都讓他有些不安，透過倒塌的圍墻，他已經看不到房門口值守的人，這讓他心里咯噔一聲，莫不是生了什么意外？

    刀疤臉右手下滑悄悄攥緊了腰間的佩劍，一邊輕手輕腳推開了院門，屏氣凝神踏進院壩內。伸手摸了摸地上的血液，還是溫熱的。

    屋內，宋時瑾的手剛搭上木門，就忽然抬手放在唇邊示意，他往后揮了揮手，暗衛(wèi)們無聲的將孩子放下，并排著將他們護在了身后。

    那群小孩也乖覺，瑟縮在墻角，靜靜看著門口，年紀小的忍受不了這種心情劇烈的起伏，剛啜了一聲就被大一點的孩子捂上了嘴巴。

    探查到院中只有一人的氣息之后，宋時瑾松了一口氣，若是對方人多，他不能保證這些孩子毫發(fā)無損。

    “在這里等著！”他側頭，低聲對著顧懷瑜說了一句，便拿走莫纓手中的劍沖了出去，速度快到留下殘影。

    夜風夾帶著殺氣呼嘯而至，刀疤臉聞聲抽刀，剛做好防御，就見房內一人朝著他襲來。

    舉劍迎下一擊，劍刃相交隱有火花迸現(xiàn)，后勁太大，刀疤臉往后連退幾步，伸出右腳死死抵在泥地上，劃出了半米長了一條痕跡，這才停了下來。

    只一招，刀疤臉便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這激起了他的好勝心，他深吸了一口氣，甩了甩酸痛的肩膀，擇了個刁鉆的角度向宋時瑾的命門攻去。

    宋時瑾上身后仰的同時腳步一錯，躲開迎面襲來的劍，身影已經到了刀疤臉左側，他抬腳一踹，刀疤臉在地上滾了一圈后起身，宋時瑾腳踏迷蹤衣擺飄搖，半息之間便閃到了刀疤臉身后，泛著寒光的劍刃在刀疤臉后背劃出一條深深的口子，從肩膀貫穿至腰窩。

    第一劍，還你上一世穿心之仇。

    刀疤臉轉身，顧不上尖銳的疼痛，右腿頓地，如魚躍淵身至半空，帶著勢不可擋的劍氣攻來。

    宋時瑾提步撩刀，劍花紛飛刃入白rou，刀疤臉手筋已斷，他攻勢依舊不減，連連在刀疤臉身上劃拉出數(shù)道傷口。

    第二劍，替那些孩子還你虐童之恨。

    他并沒有直接殺了刀疤臉，而是如貓捉老鼠般極盡逗弄，每每在他跑出幾步，以為尋得了生機后，才輕身上前剮上一劍。

    刀疤臉早已失去還手之力，只能吊著斷手狼狽閃躲，宋時瑾手臂一甩，長劍飛速劃過刀疤臉的腳后跟。

    鮮血飆出的瞬間，人已經跪到了地上。

    “你要殺便殺！”刀疤臉呸一聲，吐掉口中的血沫子：“如此折磨人，算什么本事！”

    宋時瑾只面無表情看著他，諷刺地笑了一聲，繼續(xù)折磨。徹骨的痛楚，讓刀疤臉慘叫出聲，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這么完了。

    房間內，顧懷瑜已經捂上了衛(wèi)堯的眼睛，她并不覺得宋時瑾殘忍，能將毫無還手之力的小孩折磨成這樣，憑什么要求別人，給他一個痛快。

    足足盞茶時間過后，渾身是血的刀疤臉才斷了氣，宋時瑾丟下染著血的劍，進了屋子，他身上并沒有沾著血跡，甚至連發(fā)絲都沒有亂些許。

    斂去面上的殺氣，宋時瑾沉聲道：“去將人處理干凈?！?/br>
    暗衛(wèi)抱拳出去，片刻后又閃身回來，對著宋時瑾頷了頷首。

    “走吧?！彼螘r瑾道。

    “那這些孩子怎么辦？”顧懷瑜有些擔心。

    宋時瑾目光閃了閃，“我先帶走，等找到他們的家人后再送回去?！?/br>
    聽他如此一說，顧懷瑜便放心了，她有心想要幫助這些孩子，但也知道自己在王府是個什么地位，若是有了宋時瑾做保，她便不必擔心這幕后之人又將人抓走。

    夜色漸深，蒼白的月色似在天地間蓋了一層白霧，一行人無聲地行走在崎嶇難走的路上，宋時瑾一手抱著衛(wèi)堯，一手拉著顧懷瑜，身后是背著孩子的暗衛(wèi)和攙扶在一起的孩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寂靜中宋時瑾忽然低聲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殘忍？”他相信方才那一幕，顧懷瑜是看到了的。

    顧懷瑜仰起頭看他默默注視著前方的臉，下頜處緊繃，喉結上下滑動，連衛(wèi)堯都察覺到了他的緊張，因為他的肌rou咯得他好痛。

    “不會啊?！鳖檻谚っ摽诙?，半點遲疑都沒有：“種什么因得什么果，若你對普通人這樣我會覺得你殘忍，但你不是。”

    宋時瑾詫異地回頭，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半晌，才回過頭。

    “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訴旁人?！?/br>
    “我知道?！?/br>
    第36章

    顧懷瑜面色有些凝重，若前些日子那夢是真的，在宋時瑾屠了王府之后，刀疤臉能帶兵包圍顧宅，那么他一定與二皇子有著關聯(lián)，保不準今日之事就是二皇子所做。

    若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噩夢，小院中那些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形跡可疑的刀疤臉，和地底關著的那些孩子，這一切都說明，有人在暗中籌謀著什么。

    這個人，有可能是二皇子，自然也有可能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