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江慕按住她發(fā)抖的肩膀,安慰道:“別擔(dān)心。我知道它將會去哪里。我們這就去追它!” 三千白芷感激地點(diǎn)頭,隨著江慕立刻飛向遠(yuǎn)方。 江慕道:“我還記得師父第一次遇見那兇獸時(shí),是在一座千年雪山之上。后來師父將它收為坐騎,它多次出逃,皆是回到那座雪山上。所以我猜測它還會回到那里?!?/br>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飛行了一天一夜,快要到達(dá)雪山時(shí),三千白芷突然感到意識有些模糊,身子一癱,從飛行的扇子上墜落。 江慕連忙跳下接住了她,抱著她落在了大地上,想起她自醒來滴水未進(jìn),又連日奔波,自責(zé)不已,連忙停下趕路,想找一處人類居住的村莊尋個(gè)吃住。 三千白芷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似乎在身體里進(jìn)進(jìn)出出,極為不穩(wěn)定,知道自己并非是因饑渴或勞累而這樣,而是因?yàn)槠谙迣⒅粒琶ψプ〗降母觳驳溃骸皫煾?,沒有時(shí)間了,趕快找到兇獸莫奇,趕快殺了它?!?/br> 江慕嘆了嘆,尋了個(gè)山洞堆起篝火,又用山上的冰雪融化成水,抓了幾只野味烤好,將水與食物放在三千白芷身旁,道:“你在這里好好休息,我去找兇獸。待殺了那兇獸,再來接你回去。” 三千白芷看著江慕離去的背影,又看向洞外紛飛的大雪,終于把一切都與記憶連接起來。 時(shí)間,真的到了。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這么突然。 待意識稍稍穩(wěn)定,她吃下了食物飲下了水,然后走出了洞外。 恍恍惚惚中,她感覺這片山脈以及眼前的路都如此熟悉,熟悉得以至于讓她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走。 她就這么一直走著,直到被一群齜牙咧嘴的怪物圍在中間,才回過神,她竟不知不覺走到了妖怪的巢xue之中。 “是她!”“真的是她!”“她又來了!” 妖怪們交頭接耳,蠢蠢欲動。 忽然,一聲回蕩山間嘶吼鎮(zhèn)下了所有聲音。 三千白芷抬起頭,便看到一座巨大的怪物身影緩緩向她走來。 竟是一頭巨大化了幾十倍的獅子,長而茂盛的純白皮毛,赤紅如血的獸眸,背后一雙由靈氣化成的半透明的翅膀幾乎遮住了半邊天。簡直震撼人心。 正是兇獸莫奇。 不自覺地,她竟生出坐在它身上的念頭,一定無比風(fēng)光。 兇獸莫奇張大了血盆大口,開合道:“你已經(jīng)不再是千水輕陌,也不再擁有作為她時(shí)的野心,還來找我作甚?” 三千白芷抬起戴著天之痕的右手,開門見山道:“殺你?!?/br> 莫奇哈哈大笑,震得地動山搖,道:“你們這些修仙之人真是有意思,不論善惡,只要是妖怪,便一定要?dú)⑹菃幔俊?/br> 三千白芷道:“對不起。我雖不曉得你是善是惡,但我知道你將來會殺害我此生最重要之人,所以在那件事發(fā)生之前,你必須死。” 莫奇道:“我只有在極度饑餓之時(shí)才會無法控制自己,不然不會殺一個(gè)人。如今我在這里豐衣足食,自不會再傷害人類。只要你們不再來打攪我們,我可以保證,你所說之事絕不會發(fā)生?!?/br> 三千白芷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莫奇道:“你自忘了,早在幾十年前,我的身上便被你下了名為言靈的咒術(shù),此生只能聽從兩個(gè)人的聲音。一個(gè)是你,一個(gè)是現(xiàn)如今噬心教教主君莫修。那次,我因饑渴難耐吃了幾個(gè)人,你為防止我再犯,給我下了絕對命令,教我不能再以人類為食,或者殺害人類,否則我便會自毀元神,灰飛煙滅。所以,除非你或者君莫修教我殺人,否則我斷不會再殺人?!?/br> 為證說辭,兇手莫奇強(qiáng)行將身上的言靈咒逼出身形。 三千白芷認(rèn)出,那纏繞在莫奇身上的無比強(qiáng)大的咒術(shù),正是言靈咒。 她自然信了莫奇,可也更怕了,怕得渾身發(fā)抖。 弟弟三千白塵確是與兇獸莫奇同歸于盡而死,而她不可能向莫奇下達(dá)那樣的命令。 只有他,君莫修,才會下達(dá)那樣的命令!只有君莫修才會想殺了她的弟弟! 仇上加仇,恨上加恨。 她應(yīng)該毫不猶豫地殺了他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千白芷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她不該沉迷于虛幻的愛,不該對他抱有希望,不該對他心軟,不該的,都不該的…… 意識又開始離體,眼前的景色也模糊起來。 不行,現(xiàn)在還不可以回去。她得回清明境殺了他,殺了他才能回去! 三千白芷搖搖晃晃地站起,踉踉蹌蹌地向遠(yuǎn)處跑去。 身后,無數(shù)紅了眼的妖怪在愣了一瞬后,悄悄跟上。 ☆、回到現(xiàn)世 前有風(fēng)雪交加, 后有群妖追逐。 一切都越來越熟悉,也越來越模糊。 時(shí)間,真的到了。 三千白芷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下一刻,意識脫離了rou身。 她看到自己的身體倒在雪地上,看到師父急速趕來救她, 看到她一臉茫然地問師父是誰, 為什么要救她。 漸漸, 視覺與聽覺都?xì)w于沉寂。只有難平的情緒在胸腔升騰, 愈來愈盛,教她幾乎生不如死。 幾十年后,眾生門, 奈何洞天。 掌門三千白芷在中毒昏迷了一天一夜后終于蘇醒。 床邊,三位長老, 江慕, 蒼古鑒, 百里輒止一直緊繃的面容總算得以舒展。 三千白芷呆呆地看著他們, 知道自己這是回來了,心中一激,吐了口血。 江慕連忙上前扶她, 施法給她療傷,關(guān)切道:“亂魂散剛剛清除干凈,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萬不能動氣。” 三千白芷努力地平息心火, 咳道:“師父可查出是誰下的毒?” 蒼古鑒欲言又止,大嘆了一聲,拂袖離去。 江慕這才開口:“清墨承彧與他的徒弟白靈香已經(jīng)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了?!?/br> 百里輒止忙道:“大師兄不是為自己請罪,而是為她那不懂事的小徒弟請罪。因?yàn)橄露局耍撬耐降?。?/br> “請罪?”三千白芷喃喃,忍不住想笑,卻又因動氣而大吐鮮血。 江慕又責(zé)備又心疼:“叫你不要動氣,你怎么回事?就算是他徒弟下的毒,你也沒必要?dú)獾脚c自己過不去。待養(yǎng)好傷,你再慢慢審問他們不遲。放心,他們逃不了?!?/br> 三千白芷卻一鼓作氣推開了江慕,下了床,踉踉蹌蹌地向門走去。 江慕與百里輒止連忙追上她,不解地問她到底想做什么。 三千白芷勉強(qiáng)撐著身子,看著緊閉的大門,道:“幫我把門打開?!?/br> 百里輒止一愣,樂道:“掌門這么迫不及待想見大師兄?” 江慕拿扇子敲了一下百里輒止的腦袋,示意他閉嘴,然后走過去將門拉開。 只見,灰蒙蒙的天空下,清墨承彧拉著被綁成粽子的白靈香跪在地上,面色蒼白如紙。 見到門后面的三千白芷,清墨承彧將腦袋重重磕在地上,不說任何辯解之詞,只道:“請掌門責(zé)罰!” 三千白芷再次紅了眼圈,嘴角抽搐不已,似哭死笑。 責(zé)罰?事到如今,試問什么樣的刑罰才夠? 她緩緩道:“江長老,百里長老,聽本掌門之令,將魔教教主君莫修拿下,打入死牢!” 江慕與百里輒止不約而同地身子一怔。 清墨承彧亦身子一僵,也紅了眼睛。 白靈香顯然被封了聲音,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叫罵著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是……”江慕無比震驚,“難道你已經(jīng)恢復(fù)了全部記憶?” 百里輒止則求情道:“大師兄早已不是魔教噬心教的教主,也早就改過自新,如今只是一個(gè)心系天下蒼生的眾生門弟子,還請掌門明察,莫錯(cuò)怪了他!” 三千白芷滿腦子都是死去的弟弟,覆滅的眾生門,以及那夜他冷酷無情的臉,雖然不明白他現(xiàn)在又想演什么戲,但也不想知道了。 “怎么?”她笑道,眼中滿是淚水,“二位長老連本掌門的話也不聽了嗎?若是如此,我要這掌門之位何用,自己直接動手殺他更好!” 江慕一聽連忙拉住她,道:“我們聽你的便是,你別再動氣了!” 百里輒止固然不情愿,但想緩兵之計(jì),還是與江慕一起將清墨承彧押入了眾生門的死牢。 清墨承彧始終一言不發(fā),似乎已經(jīng)知道她想起了一切。 門前便只剩下了三千白芷與依然被綁著不能動彈的白靈香。 三千白芷揮手解開了白靈香舌頭上令她不能出聲的咒術(shù),問道:“你可是白書生與洛卿柔的女兒?” 白靈香一聽到父母的名字,頓時(shí)崩潰,滿臉是淚地大吼:“是你們殺了我爹和我娘,我要?dú)⒐饽銈?,為我爹我娘?bào)仇!” 三千白芷輕嘆,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這時(shí),紫華殿新長老張子栩走了過來,跪在三千白芷的面前道:“張子栩特來向掌門請罪。” 三千白芷冷眼瞧了瞧他,道:“來得正好。有什么話,就直說吧?!?/br> 白靈香急道:“子栩哥哥,你來做什么?” 張子栩緩緩抬起目光,看向白靈香,一字一頓道:“是我殺了你的爹娘。” 白靈香怔了片刻,聲音發(fā)抖道:“子栩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張子栩點(diǎn)頭道:“我知道我在說什么,對不起?!?/br> 白靈香依然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為什么?你為什么要?dú)⑽业铮俊?/br> 張子栩道:“因?yàn)楫?dāng)年,你爹殺了我的師父,而你娘,引來了很多妖怪,將我的村子,包括我爹,共一百二十三人,害死。這么多的仇,我不能不報(bào)?!?/br> 白靈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仍是一臉不可置信,喃喃道:“可那日,我被妖怪追殺,你救我,還送我桃仙劍……” 張子栩打斷道:“那是因?yàn)槲也恢滥闶撬麄兊呐畠?!如果我知道,我絕不會救你!” 白靈香笑了笑,轉(zhuǎn)瞬間淚流滿面。她緩緩站起,向張子栩舉起了桃仙劍,緩緩道:“我……殺了你!” 張子栩也站了起來,卻閉上了眼睛,一副任殺的樣子。 白靈香大吼了一聲,將桃仙劍刺入了張子栩的胸膛。鮮血濺了她一臉,與她臉上的淚融在一起,落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她又哭又喊,“你那日救了我,送了我這把劍,我便在心里暗暗發(fā)誓,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找到你,然后嫁給你,一輩子愛你。當(dāng)我在這里再次見到你的時(shí)候,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還想著等救出爹娘,把你介紹給他們。可是,你殺了我爹,殺了我娘,也殺了那個(gè)我?!?/br> 張子栩因?yàn)橹貍咱劻艘幌?,臉上在血色褪盡的同時(shí)卻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道:“殺了我你便是報(bào)了仇。之后,能不能不要再傷害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