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宮人面帶喜色,討好道:“皇上不忍擾姑娘美夢,昨夜九五之尊竟是屈居側(cè)殿,想是甚愛姑娘?!?/br> 古旭坐在床上,卻是并無喜色。 陸盛這人,巴不得日日夜夜同她在一處,怎會(huì)怕擾她美夢便宿在旁屋呢? 她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看向曹方,追問道:“還沒有我父親的消息嗎?” 曹方搖頭,一臉苦相,“打聽過了,沒人知曉你爹爹的下落。” 見古旭一臉憂色,忙道:“待李成年回來我去問問,他應(yīng)當(dāng)是知曉的?!?/br> 曹方去問李成年,與古旭問陸盛這有什么差別。 她搖頭道:“不必去問,等夜里皇上回來了,我問問他?!?/br> 古旭等了陸盛整整一日,至夜深,陸盛卻是一直未歸。 她孕六月,身子要緊,在宮人及曹方的勸誡下,知曉不能硬抗下去,只得上床入睡。臨睡前吩咐宮人,若皇上歸來,務(wù)必將她喚醒。 一覺睡到天亮,身旁床榻依舊整齊無比,并無人睡過的痕跡。 古旭擁被而起,曲腿坐在床上發(fā)呆。 宮人聽得動(dòng)靜忙趕了過來,古旭曲腿坐在,抱著膝蓋,偏頭問道:“皇上呢?” 回京都的路上,她便一直未休息好。如今歸宮兩日,因著思戀古維今,也沒睡過什么好覺。如今醒來,她整個(gè)人略顯浮腫,臉色也不太好。 宮人躬身應(yīng)道:“昨夜皇上并未歸來?!?/br> 古旭聞言,心中涌起劇烈的不安。 她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宮人見此,忙擁了上來,“姑娘小心些,肚子大了,你動(dòng)作便要放慢些,可急不得?!?/br> “我要去見皇上?!?/br> 古旭自顧自的說著,彎腰去穿繡鞋。 宮人自是不會(huì)讓她動(dòng)手,忙跪在地上替她穿鞋,只是她腳浮腫的厲害,這鞋竟是穿不上去了。 “姑娘這腳腫的厲害,奴婢這就讓人去尋一雙新鞋過來?!?/br> “不用了?!?/br> 古旭不想再等下去,她只穿著長襪,踩在白玉石制成的地面,腳掌微涼。 四周宮人見此,忙嚷嚷道:“使不得的,姑娘,當(dāng)心著涼,傷了腹中胎兒?!?/br> 正在這時(shí),曹方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見古旭被一群宮人圍著,忙擠了進(jìn)去,“小旭,我方才見著李成年同皇上了?!?/br> 古旭腳步微頓,看向曹方,問道:“他們?cè)诤翁帲俊?/br> 曹方嘆氣,“聽聞趙覃將軍戰(zhàn)死邊塞,今日,尸首運(yùn)回京都,皇上出宮親自迎接?!?/br> 邊塞京都路途遙遠(yuǎn),今日尸首已是到了京都,那約莫趙覃月前便已戰(zhàn)死,那時(shí)陸盛正領(lǐng)軍攻擊京都,南北戰(zhàn)事方休。 那本是被派去援助邊塞的二萬士兵為陸盛策反,與穿越南北防守偷渡至北方的三千東宮人馬匯合,齊力攻打京都。 在并無援軍相助的時(shí)日,是趙覃領(lǐng)兵苦戰(zhàn)北燕,死死守住邊塞最后一道防線。 如今大周已是陸盛的天下,他在攻城的當(dāng)日便派趙從安同鄭玉林領(lǐng)軍北上援塞,如今只過了幾天,趙覃的尸首卻已是到達(dá)京都。 曹方嘆氣,“聽聞趙覃將軍死后,因怕軍心不穩(wěn),北燕趁機(jī)攻打,副將將消息封鎖下來,只令人暗地將尸首運(yùn)回,因此北上援塞的趙從安將軍竟是在半路與運(yùn)輸趙老將軍的隊(duì)伍相遇。” 古旭聞言,默默后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京都如今才回到陸盛手中,趙從安隨運(yùn)送趙覃尸首的隊(duì)伍返京,鄭玉林率兵繼續(xù)北上,估摸著時(shí)日還未到邊塞。 大周國內(nèi),仍殘余部分北燕勢力,偏遠(yuǎn)地區(qū),亦有人趁機(jī)造反,陸盛如今繼位稱皇,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太多,她不能隨意打擾,還是……等一等吧。 古旭坐在床沿上,神情呆滯的想著陸盛需要處理的眾多繁雜事務(wù),想著想著,卻是默默掉下淚來。 她不想有人看見,于是迅速垂頭,淚珠落下,滴在她長襪上。 曹方向來眼尖,見此忙跑上前來,蹲在古旭跟前,仰頭望著她,神情憂慮,急道:“小旭,你怎么了,為什么要哭?。俊?/br> 第一百零八章 趙府 邊塞條件艱苦, 裝載趙覃尸身的是一具較為簡陋的棺材, 他死于刀傷,一路從邊塞趕至京都, 容貌及身體已是大變。 趙從安著入儉師替趙覃整修遺容,又尋了一烏木棺材重新收儉尸身。因趙覃已死去多時(shí),拖不得, 因此他將葬禮定在三日后。 大堂中央 趙煥茹著一身孝服, 跪在烏木棺材前垂淚。哭的久了,她雙眼通紅,只覺得一切不甚真實(shí)。 秋獵一役, 趙家本便元?dú)獯髠?,如今父親離世,趙家再回不去往日的榮盛了。 趙從安立在她身后同趙府的管家商議著三日后送葬之事,見趙煥茹哭的不能自己, 正欲上前安慰,這時(shí),身后卻傳來一道男聲。 “皇上駕到!” 趙從安聞言, 立刻轉(zhuǎn)身朝其叩拜行禮,“末將參見皇上?!?/br> “奴才參見皇上?!?/br> ……… 府內(nèi)四周忙著掛白綾的奴仆皆附身跪拜, 趙煥茹卻是不動(dòng),聽見身后動(dòng)靜哭的愈發(fā)厲害了。 陸盛看了眼府內(nèi)擺設(shè), 沉聲道:“平身吧?!?/br> 他上前兩步,走到趙從安身旁,寬慰幾句, 方才將目光落在大堂中央的烏木棺槨以及背對(duì)著他啜泣不已的趙煥茹身上。 司琴侍立一旁,余光見陸盛目光落在趙煥茹身上,因此輕聲喚道:“小姐?” 陸盛瞥了她一眼,伸手制止。 他轉(zhuǎn)身,對(duì)著趙從安道:“趙將軍戰(zhàn)死,朕心中亦十分心痛,不知葬禮定在何時(shí)?” “定在三日后?!?/br> 趙從安與趙覃相處時(shí)日比趙煥茹要多,父親戰(zhàn)死,他是最難過那人,但如今時(shí)局,趙煥茹一直垂淚,家中只他一人主事,他身為男子,再不能一味沉浸在喪父之痛中。 見此,忙解釋道:“父親已死去多時(shí),如今天氣漸暖,拖不得。且鄭將軍率兵援塞,末將卻因一己之私,棄邊塞戰(zhàn)事不顧回了京都。這本便不對(duì),因此只待父親下葬后便趕赴邊塞抵抗北燕,還望皇上饒恕末將瀆職之罪?!?/br> 陸盛擺手,“趙將軍此舉情有可原,朕怎會(huì)怪罪……” “小姐!” 司琴突然驚呼出聲,陸盛及趙從安隨聲望去,卻見趙煥茹受不住喪父之痛哭的暈了過去。 趙從安心疼不已,忙上前攙扶住趙煥茹,他如今將將喪父,被遽然暈過去的趙煥茹嚇的臉色青白,竟是伸手去探她鼻息。 “煥茹?” 陸盛默默看著,臉色微沉,他上前一步,垂首問道:“趙小姐可有事?” 趙從安見趙煥茹氣息平穩(wěn),但一雙眼哭的微腫,只嘆氣道:“無事,小妹應(yīng)是心中哀痛太過,休養(yǎng)一番便好。” 陸盛臉色并未和緩,不知怎的,趙從安只覺得他似有心事,整個(gè)人十分冷硬。 但方才煥茹暈倒那一刻,他卻也是清楚瞧見陸盛臉上慌亂之色一閃而過,想是待煥茹……卻是有幾分真心實(shí)意的關(guān)愛。 他想起秋獵一役,煥茹飛身替陸盛擋下那一箭后,陸盛卻也曾來探望過煥茹幾次,三日后,父親下葬,他遠(yuǎn)赴邊塞,家中姨娘戰(zhàn)亂中他未來得及轉(zhuǎn)移,大多已被殘殺,如今家中只煥茹一人…… 他思緒翻轉(zhuǎn),這一瞬間,涌起種種念頭。 趙煥茹年滿十八,即便不入宮為妃,也到了替她擇一良婿的年歲了。 他此去邊塞不知何時(shí)方歸,家中無長輩,無人替她做主。陸盛若無意煥茹,何不讓他主動(dòng)出面替煥茹擇一門親事,好斷了煥茹的心。 只是如今時(shí)節(jié),并不適宜談及此事。 …… 陸盛從趙府離去時(shí),臉色很是難看。 李成年侍立一旁,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兩人上得馬車,陸盛看著趙府門前掛著的白綾,突然出口問道:“古維今葬在何處?” “還未下葬,棺槨放置在西郊民宅中?!?/br> 陸盛神色青黑,想起哭暈過去的趙煥茹,心中涌起劇烈不安。 他猛的伸手捶打車廂內(nèi)壁,惡狠狠罵道:“活著的時(shí)候不讓人好受,如今死了卻也不讓人好過?!?/br> 李成年知曉他這話是說古維今,因此,只謹(jǐn)慎低頭不語。 趙府內(nèi), 陸盛離去不久,趙從安親自抱著趙煥茹朝她的廂房大步走去,同時(shí)朝身旁管事道:“你去叫大夫前來替煥茹看一看,我怕她哭的傷了身子?!?/br> “兄長,我沒事。” 趙煥茹不知何時(shí)已睜開雙眼,她伸手?jǐn)堉w從安雙肩,透過他朝外看去,這時(shí),陸盛已離開趙府,已是沒了他的身影。 “皇上走了嗎?” “走了?!壁w從安嘆氣,“如今時(shí)節(jié),皇上事務(wù)纏身,能親自至趙府看望已是十分難得?!?/br> 趙煥茹點(diǎn)頭,將臉靠在趙從安胸膛,輕聲問道:“兄長三日后便要離去嗎?” 趙從安的打算,方才只同陸盛說過,如今趙煥茹問來,想是她方才并未哭昏過去,他眉頭微皺,質(zhì)問道:“煥茹,你方才是否并未哭暈過去,你在偷聽兄長與皇上談話?!?/br> “你知不知道這乃是大不敬!” 趙煥茹未應(yīng),良久,在趙從安親自將她送入廂房床榻,令其休息時(shí),卻是將他喚住,“兄長?!?/br> 趙從安轉(zhuǎn)身,“何事?” “你離去后,家中無人,我想入宮。” “煥茹!” 趙煥茹見趙從安臉色不對(duì),撇開眼去,“兄長不必緊張,我入宮是為陪伴太后。我知曉兄長擔(dān)憂我婚事,但如今父親將亡,兄長不在,我不愿貿(mào)然嫁人,愿為父親守孝三年。但女子之身居于府中卻是十分不便,怕招惹閑言碎語,因此原入宮陪伴太后,同太后吃齋念佛?!?/br> 她幼時(shí)曾在太后宮中常住過一段時(shí)日,這話說來也是合情合理。 趙從安如今顧不得這個(gè)meimei,但一時(shí)也無合適的婚嫁人選,因此只得頷首道:“這也未嘗不可,只不知太后是否愿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