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陸盛臉色突然平緩下來,細看,卻能察覺其中暗藏的冷意。 東宮魚龍混雜,他約莫知曉,會干這事的是那一方的人。 古旭抬頭,仰望著他,恨恨道:“你是騙子,說話不算數(shù)。” 她鼻涕眼淚直流,看著既狼狽又搞笑,陸盛卻還是從她的語氣中察覺出其中深藏的恨意。 她是真的恨上自己了? 為了一個死嬰! 因著曹方,她不同自己親近,如今因著一個早已死去多年的嬰孩尸骨,她竟恨上自己? 她不知道他是太子,她的生死掌握在他手中,只要他想,他可以輕易打殺她嗎? 她不知道,她是傻子,因著不聰明,情緒來的簡單而直白。 如果有一天她不傻了呢? …… 或許那一日,她所有的情緒會愈發(fā)鮮明。 她做傻子的時候不喜歡自己,清醒后,只會愈發(fā)不喜歡。 古旭見他不說話,接著控訴道:“你不僅騙我,你還殺了曹方。” “呵!” 一直心心念念著曹方。 “你以后也會殺很多人的,你還會殺我?!彼砷_手,退后兩步,喃喃自語道:“我得離開這,我要回家?!?/br> 陸盛冷靜的看著面前的傻子發(fā)瘋,聞言冷聲道:“你家里人都死光了,房子也被麻世金一把火燒了,你能去哪?” 他如今已然知曉古旭身世的來龍去脈,比古旭自己還清楚她此時的境況。 “你就安安分分的待在這,別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古旭定定的瞧著他,他卻轉(zhuǎn)開目光并不與她對視。 小黑屋門窗緊閉一天,屋內(nèi)悶熱異常,不知是受這天氣影響還是怎的,陸盛只覺得自己胸悶難耐,燥熱異常。 他很快轉(zhuǎn)身離去,李成年提著紗燈快步跟上,兩人步入寢殿,宮人已將沐浴用具準備妥當(dāng),上前問道:“太子是此時沐浴,還是稍等片刻。” 陸盛垂眸看向幾名宮人,目光中透出狠辣之意,他嘴角微斜,冷冷道:“去把余元叫來。” 余元是東宮太監(jiān)總管,是皇后身邊的人。 陸盛以往并不同他親近,卻也未將其趕走,他這東宮偏布他人眼線,不差這一個,可今日不同。 陸盛面色狠戾,想到古旭的控訴,不由的想到他如今可是真的要殺人了。 心中涌現(xiàn)一絲變態(tài)的興奮,他舔著后槽牙,在房中來回踱步,突然轉(zhuǎn)身,扯過李成年衣襟,冷笑道:“去將那個傻子給我喚來?!?/br> 夜深 東宮燈火通明,所有宮人俯跪在地,夏夜清靜,忽然一聲慘叫自正殿前方涌現(xiàn),自此后,慘叫聲不絕,直到最末那聲音似乎是從嗓子中擠出來的嘶啞難聽。 有離的近的宮人大膽抬頭去看,只見太監(jiān)總管余元被人捆綁在春凳上,雙手分開覆與兩側(cè),指甲蓋已然盡數(shù)被人撬開,鮮血直流。 三年前,因皇后認為死嬰埋于太子寢殿正前方實在不吉,便令余元暗中派人將其取出處理,不想三年后此事暴露。 他嘶啞著聲音求饒,雙手此時卻被侍衛(wèi)捏住,五指分開,他心中大駭,正欲掙扎,右手小拇指已被人切斷。 隨即是食指,中指……… 余元掙扎著,嘶啞道:“我招,我什么都招…..?。 ?/br> 陸盛負手立于正殿前方,一臉漠然,他并不讓人對余元逼問太多,只是單純的對他行刑。 他似乎只是想打殺人。 這個太子以往是輕狂頑劣,肆意妄為的,可當(dāng)這一切沾染上生死,那著實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畫面太過血腥,宮人不敢再看,將頭垂下,不巧余元被斬斷的手指咕嚕嚕滾至她面前,她整個人突然繃住,隨即癱軟下來。 忽然耳邊響起腳步聲,這聲音輕巧,但在夏夜余元的慘叫聲中則格外引人矚目,宮人再次壯著膽子抬頭去看,發(fā)現(xiàn)太子內(nèi)侍李成年正領(lǐng)著一名少女前來。 那少女著一身宮裝,并無特殊之處,只神色略顯懵懂。 宮人是年初新來的,并不知曉古旭的來龍去脈,只依稀記得東宮老人待這少女極好,親切的喚她‘小旭?!?/br> 同時,她亦在其余宮人的碎嘴中得知這名少女是個傻子! 今夜之事同她有關(guān)嗎? 四周燈火通明,宛如白晝,太子冷冷朝她看來,宮人一驚,俯下身子,再不敢多看一眼。 古旭未至正殿便已聽聞余元慘叫,她停滯不前,李成年見此便用了稍許力道隔著衣袖牽引著她繼續(xù)朝太子方向走去。 兩人來到寢殿正前方,李成年立刻松開手與古旭保持一定距離。 他約莫知曉了什么,并不想步曹方后路。 古旭再次停滯不前,她側(cè)身看著余元慘不忍睹的雙手,鼻息間是濃烈的讓人作嘔的血腥氣。 自從歐陽瀾死后,她便很是懼怕見血,可此時,侍衛(wèi)正用匕首豎向劃開他兩只手腕皮rou,鮮血瞬間涌了出來,順著春凳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余元的慘叫聲漸漸微弱下來。 他要死了!流了這么多血,他活不成的! 古旭身子蹦緊,轉(zhuǎn)身拔腿便跑。 “站住。” 陸盛聲音冷冷從身后傳來,古旭不自覺的定住身子,緩緩轉(zhuǎn)過身去。 她很害怕,她怕被綁在春凳上的人不是余元,而是她。 陸盛站在正殿門扉下,檐廊垂下的燈光自上落下打在他身上,襯的他眉目狹長,面容俊秀。 他神色冷漠的嚇人,睨著停滯不前的古旭,緩緩開口,道:“過來?!?/br> 古旭被場中氛圍震住,竟真的聽話的朝他走去。 經(jīng)過余元時,她一雙繡鞋踩在他鮮血積成的血泊中,血水尚未溫?zé)?,這讓她再次回到三年前歐陽瀾死去那一日。 當(dāng)時她死去不久,血也是熱的。 她走近陸盛,陸盛雙手握上她肩背,微微用力扳過她身子,令她看向春凳上的余元。 古旭緊張的心顫,目光飄忽,總也不肯細看那奄奄一息的人。 這時,陸盛俯下身子,湊在古旭耳邊說話,聲音又冷又硬,“你看,我殺人了,這才叫殺人知道嗎?可不是以往的小打小鬧。” 不是打鬧,古旭知道! 余元垂死一幕和歐陽瀾死去時景象重合,古旭突然便不再害怕,只是無聲落下淚來。 陸盛見了,懶洋洋的將下頜靠在她肩上,“不準哭?!?/br> 只一瞬間,他的聲音便變得疲憊懶散,再無方才冷硬之意,“你看,殺人這般簡單,可我一直留著你,我不會殺你?!?/br> “你的弟弟是被他偷走的,我殺他發(fā)泄不是正好?!?/br> 古旭沉默不語,哭的鼻子都紅了。 陸盛伸手去擦拭她臉上淚水,前方,突然有侍衛(wèi)來報皇后步入東宮即將行至正殿的消息。 他立正身子,垂頭對古旭道:“回你的房間去。” 話落,他怪異的笑了一聲,“睡個好覺。” 古旭這才反應(yīng)過來,拔腿便跑,她一溜煙跑沒了影,此時,皇后也在身邊宮人的帶領(lǐng)下快步趕來。 余元奄奄一息,場景血腥十足,四周跪倒大片宮人,陸盛負手立于正殿前方同她對視著。 “母后來晚了,你若早一點來或許還能給你留個全尸。” “逆子!” 陸盛聞言緩緩一笑,上前行至皇后身邊,“母后何出此言,我不過打殺東宮一名下人,便被你這般責(zé)罵,若父皇知曉不知他會怎么想?” 皇后是孟捷之女,早年行事囂張,宮妃多被其折辱,獻文帝本便不喜,若讓他知曉她將手伸到太子府邸,必會惹的龍顏大怒。 皇后咬牙,冷靜下來,質(zhì)問道:“那不知余元是犯了何事,竟被你令人這般折殺。宮中亦有規(guī)矩王法,犯事以大小論之,輕則逐出皇宮,重則杖斃?!?/br> “如今你令他慘死,此事傳出去,即便你身為太子又如何解釋。私用王法,何堪重用。” 陸盛不以為意,只道:“這便要勞煩母后替兒臣cao勞稍許,畢竟母子同心,你如今也只我一子而已。” “兒臣可不希望因一個太監(jiān)便令你我母子生疏至此?!?/br> 他這話說的既得體又暗帶威脅,皇后沉眉思索,近年獻文帝同他關(guān)系緩和,連帶著待自己也多了稍許笑顏。 父親暗中也曾贊許過這位外孫,只可惜,他同那賤人的女兒走的如此之近,如今還因著一個死嬰當(dāng)眾打自己臉。 皇后郁色盡顯,怒道:“本宮是你生母,孰親孰疏你應(yīng)該知曉?!?/br> 陸盛點頭,默然答道,“自是曉得的?!?/br> 皇后離去后,李成年上前,低聲問道:“太子,是否需要奴才派人暗中將此事處理,不要讓東宮人傳了出去才好?!?/br> 雖說余元是東宮的管事,太子打殺一個奴才再正常不過,但他此番行徑著實殘忍,獻文帝向來仁厚親民,定不喜膝下子嗣暴虐,何況還是位于儲君之位的陸盛。 “不必?!标懯⒌坏溃骸斑@是如何也瞞不住的,我也未想過要將此事藏住。” 東宮一片混亂,早該整治了。 第二十四章 古旭昨夜失眠,清晨起來整個人軟綿綿,頭痛的像是要炸開! 忍痛用過早膳后她也不出門,疑神疑鬼的將耳朵貼在門縫聽外間動靜,總是懷疑余元還沒死絕,還在不停的慘叫求饒。 她狀態(tài)不好時,便容易出現(xiàn)幻聽幻視,典型的自己嚇自己。 聽了許久,外間只宮人走動的聲響,她便回身坐回床上,想趁整個人十分疲憊時睡上一覺。 這時,一顆石榴突然被人從窗外丟了進來,那石榴又大又紅正巧砸進古旭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