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這是怎么回事,剛剛出府的時候都還好好的?!瘪T立仁本就蒼老的聲音,此刻卻是顯得很無力。 馮清揚則是饒過所有人,走到那里間床榻邊,猛的跪了下去,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母親、兒子來了……” 那床榻上的人,卻是伸出了那骨瘦如柴的手,馮清揚見狀,連忙伸手過去握住,“母親……” 馮老夫人眼神空洞,看著馮清揚的摸樣已經(jīng)微微模糊,嘴里說的什么也含糊不清。 馮清揚聽著馮老夫人嘴里含糊不清的話語,就是湊近,聲音輕柔道:“娘,你慢慢說,兒子在這里,你慢慢說?!?/br> “禾……禾、禾……禾?!?/br> 馮清揚聽清后,就是大聲喊道:“水兒,水兒。” 馮淡水聞言,卻是進屋的時候,往屋中站立著的幾位丫鬟掃了一眼。 看著前幾日都還臉色慢慢紅潤的馮老夫人,此刻躺在床上的樣子,那臉頰微微凹了進去,雙眼看著渾濁不堪,像似呼吸不順暢般,就是像站在床邊的馮淡水伸手。 馮淡水上前就是握著馮老夫人的手,相繼跪在床邊,輕聲道:“祖母?!?/br> 馮老夫人握著那雙冰涼的手,卻是順勢而上,撫上了馮淡水的臉頰,嘴里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禾……禾啊,祖母、祖母、不、不能、陪你去、去別莊了?!?/br> 馮淡水感覺那雙蒼老的手的冰涼,那枯井般的眸子卻是像在隱忍著什么,鼻子微微一酸,那眼淚硬是被馮淡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祖母,禾禾會帶你去的,你趕快好起來……”馮淡水說的很無力,任何看了馮老夫人的臉,亦是一個即將要去世的人。 “禾……禾啊,祖母……最、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那雙蒼老的手撫著馮淡水的臉頰微微梗咽。 要說馮老夫人喜歡馮淡水,那是因為,馮淡水從小就是在馮老夫人身邊長大,那時馮老太爺把馮家一半的家產(chǎn)嫁給馮清揚打理。 馮清揚成親后,陳氏就是跟著馮清揚一起打理著馮家,有了馮亦博后,陳氏也只是偶爾帶一下,馮淡水出生后,那便是一落地就是在馮老夫人身上長大的。 從一個皺巴巴的嬰兒,慢慢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在到嫁人,只是讓馮老夫人怎么也沒想到的是,那個衣冠楚楚的狀元郎卻是不是馮淡水的良人。 現(xiàn)在眼看著馮淡水又回了馮府,卻是沒有相處多久,馮老夫人的身子又不行了,要是馮淡水一直就一個人的話。 馮老夫人就是放不下心,她怕啊,這長安城中的事情,有誰說的準(zhǔn),今天是這個世家出頭,明天是那個世家落馬,要是馮家也不信了怎么辦。 撫著馮淡水那白皙的臉,馮老夫人卻是突然說到通暢了,只是聲音還是有點薄弱,“禾禾啊,以后好好和你嫂子相處,知道嗎?!?/br> 馮淡水微微一愣,卻是知道馮老夫人是什么意思,現(xiàn)在馮清揚,陳氏都還在,阮溫婉可能會對馮淡水很好,要是日后,馮清揚和陳氏不在了,阮溫婉還對馮淡水這么好?這世間的人,總是對女子有一些偏見,更何況還是一個嫁過人的女子。 馮老夫人也不是小人之心,只是她看慣了這人世間許多人的嘴臉,就是不放心馮淡水。 “祖母啊,禾禾沒事的,你趕快好起來?!瘪T淡水此刻除了這幾句話后,不知道該說什么,卻是那雙秀手緊握。 馮淡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卻是感覺那撫著她臉頰的手,越是冰涼,卻是慢慢的在往下滑落,馮淡水瞳孔一縮,就是抓住那蒼老的手,嘶吼道:“祖母!” 馮清揚見著那床榻上的馮老夫人緩緩的閉上眼睛時,眼中慢慢濕潤,“母親?!?/br> 馮老太爺在里間的那大門側(cè),見著陪了他一輩子的人緩緩閉上眼睛,慢慢的低頭,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用那衣袖抹了抹眼角…… 外間的人聽到馮淡水的聲音后,卻是相繼而跪。 一側(cè)站著的趙嬤嬤也是跪在了地面上,聲音帶著梗咽,“老夫人?!?/br> 陳氏一干人等也是相繼而跪,只是待看清馮千梅的時候,微微有點不愿的跪下。 馮淡水握著那越來越冰涼的人,眸子微微一緊。 馮老夫人身子一向很好,卻是在一個月前慢慢的有著變化,開始是風(fēng)寒,現(xiàn)在怎是這般摸樣,前世也是沒有發(fā)生這樣的事。 想著,眸子微微一閃,就是起身,那站在外間的大夫此刻卻是還沒有走,馮淡水起身就是走出里間,問道:“趙大夫,前段時間祖母的神色明明已經(jīng)在慢慢的變好,這才沒多久,為何卻是這么嚴(yán)重?” 趙大夫是馮老太爺?shù)挠H信,也是趙嬤嬤的丈夫,看著馮淡水那雙精明的眼眸時,卻是下意識的躲了躲,輕聲道:“大小姐,老夫人本就年歲已高,在加上前段時間染了風(fēng)寒,這身子骨時好時壞也是正常的?!?/br> “你是在說,祖母就是老了,人老了就該死,是嗎?”馮淡水還是第一次在府上這么厲聲的說話。 硬是把屋中的人嚇了一跳,一側(cè)的馮亦博見著這樣的馮淡水,劍眉一皺,卻是沒有說話。 里間的馮清揚亦是沒有說什么,倒是在外間跪著的馮千梅冷笑一聲后,輕聲道:“侄女好生無理,在怎么說趙大夫也算是長輩,你是怎么對這長輩說話的?在說了,這人生在世,誰不會死?” 馮淡水聞言,嘴角一扯,轉(zhuǎn)身就是看著馮千梅,說道:“小姑說的話真是好笑,這府上的主子都分嫡庶,何況只是馮家養(yǎng)的一個大夫而已,就算是長輩又怎樣?沒有那個醫(yī)術(shù)卻是說別人的年事已高,祖母前段時間的身子硬朗的很,才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中,卻是這番摸樣?!?/br> 馮淡水看著屋中人的時候,冷笑一聲,“那幾日我陪著祖母的時候,治風(fēng)寒的藥卻是已經(jīng)停止了,隨后便是祖母的臉色慢慢的在緩和,這陣子我忙著大哥的事情,沒有來這浮曲閣,怎么才短短幾天的時間,祖母的病情就一下這般嚴(yán)重。” 馮淡水猛的就是看著那里屋中跪著的趙嬤嬤,冷聲道:“還是說有人特意隱瞞著我們大房,祖母的病情,或者、祖母根本就沒有得什么風(fēng)寒,而是,被人下了、毒?!?/br> 說話間,馮淡水那雙眸子一直盯著臉色微微一變的馮千梅。 馮立仁聞言后,轉(zhuǎn)身看著馮淡水,說道:“水兒,讓你的祖母好好安息?!?/br> 聲音中有一點點的冷意,馮淡水卻是冷笑一聲,對于馮老太爺?shù)脑?,卻是裝作沒有聽見,冷聲對著綠絲說道:“綠絲,去鳳凰街讓上官晴來一趟?!?/br> 跪著的綠絲聞言,立馬起身,“是,小姐?!?/br> 說完就是跑出浮曲閣。 趙大夫見狀,卻是冷眼的看著馮淡水,冷聲道:“大小姐是在質(zhì)疑本大夫的醫(yī)術(shù)?” “是啊,怎么樣?”馮淡水冷眼看著趙大夫,那里間的趙嬤嬤卻是瞳孔微微一縮。 “胡鬧?!瘪T老太爺冷眼的看著馮淡水,“趙大夫是你的長輩,水兒,你是怎么說話的?” “爹,你那好孫女可是沒有把你的人放在眼里,怕是想直接越過你,占了整個馮家呀?!瘪T千梅卻是繼續(xù)說著風(fēng)涼話。 趙大夫看著馮淡水的態(tài)度,微微一愣,冷聲道:“老太爺,是小的無能,沒有醫(yī)治好老夫人,卻是沒有想到會被大小姐這么想?!?/br> 馮老太爺聞言,卻是狠心的說道,“水兒,你太不懂事了?!?/br> “祖父,你這么說,孫女只會認為你是想家和萬事興,而孫女不同,孫女只有一個祖母,要是祖母真的是安詳?shù)娜ナ?,孫女定不會說什么,可是,孫女今日就是小人之心了,定是要查個明白,不然,誰攔著孫女,孫女定不會讓她好、過?!?/br> 那一陣陣的冷冽之聲,傳到每個人的耳中,卻是背脊發(fā)涼,特別是那一直都像是小透明的馮蓁蓁,她稍稍的抬著頭,看著那一襲白衣的女子,嘴角微微一動,隨即低著頭。 “你?!瘪T立仁還是第一次見到馮淡水這么強烈的性子,微微搖頭,卻是說道,“要是等下上官大夫來了后,沒有查出個什么,你當(dāng)如何?” 馮立仁不是不相信馮淡水說的,而是,他不想這本就像散沙的馮府,更是支離破碎,手心手背都是rou,逝世的人已去,何必在追究…… “祖父可別把話說的這么早,要是等下查出個什么,祖父要對某些人如何?”馮淡水此刻見誰都是像刺猬一半。 “你要讓爹如何?你算個什么東西?馮淡水,這馮家還由不得你來做主?!瘪T千梅現(xiàn)在見著那個早就看不順眼的唐氏死了,卻是覺得以后這整個馮府就是她二房的了。 陳氏在一側(cè)幾乎急紅了眼,想要出口幫助馮淡水說的時候,卻是被阮溫婉扯住了,阮溫婉對著陳氏搖了搖頭。 陳氏和阮溫婉一樣,到底是嫁進來的人,此刻要是加入進去,更有馮千梅說的話了。 而馮亦博從來都是話少,對于馮千梅說的,只能在那里干著急。 馮淡水輕輕一笑,“我算個什么東西?小姑,要是侄女沒有記錯的話,從你親生娘秦氏逝世后,你就養(yǎng)在祖母身邊吧,從小就是祖母把你帶大,卻是回了一趟秦家,就是把祖母當(dāng)成了后娘般的存在,像是日日虐待你似的,見著祖母就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像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東西,難道馮家就該你做主?” “你?!瘪T千梅聽著淡淡一笑,“她不把我?guī)Т?,怎堵的住那些悠悠之口,我吃的馮家的,住的是馮家的,長這么大,干唐氏什么事?” 馮千梅現(xiàn)在是母親也不會喊了,直接說唐氏,“她做的那些事情本就該是她做的,不然,這馮家主母的位置你以為是那么好坐的?” “哈!”馮淡水冷冷的笑了一聲,卻是把視線掃向二房人的臉上,馮清明對于馮千梅說的無動于衷,劉氏臉色一如既往淡淡的,馮蓁蓁卻是在隱忍著什么。 “啪”的一聲,里間的馮清揚聞言后,卻是起身出來,就是給了馮千梅一巴掌,冷然道:“她該做的?憑什么是她該做的?” 馮千梅捂著左臉,狠狠的瞪著馮清揚,冷聲道:“你敢打我?!?/br> “我不光敢打你,我還敢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打死?!瘪T清揚說著就是揚著手又要打去,整個時候哦卻聽到馮老太爺?shù)呐鹇暎骸岸甲∈??!?/br> 馮老太爺?shù)穆曇魟偮湎拢鸵娭G絲獨自一人走了進來,對著馮淡水福了福身,說道:“小姐,晴兒姑娘說要是府上還有其他事情的話,她改日在來。” “她在哪里?”馮淡水眸子微微以上,就是問道。 “晴兒姑娘就在浮曲閣外?!?/br> 此時馮千梅臉色劃過一絲不自然,猛的就低下頭。 “還不快請進來,事情都已經(jīng)處理好了?!瘪T淡水把輕飄飄的眼神掃了一眼馮千梅后,說道。 “是,小姐?!?/br> 馮清明那深邃的眸子在看著馮淡水的時候明明滅滅,有一種一條毒蛇盯著獵物的感覺。 馮立仁卻是看著馮淡水,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沒過多久,就見著綠絲身后跟著一名穿著感覺爽朗的女子,上官晴見著滿院子跪著的丫環(huán)婆子時,眼中都閃過了然。 看著那矗立在大廳中的白衣女子時,柳眉微微要一皺,進了大廳后,卻是對著馮老太爺,口氣端正道:“馮老太爺。” “上官大夫?!瘪T老太爺亦是回了一聲。 這個時候,上官晴才看向馮淡水,輕聲道:“這是怎么了?”她剛剛在來的途中向綠絲問起了馮府中的事情,此刻還是要問出來,畢竟,她還是比較喜歡馮淡水的。 馮淡水淡然的看著上官晴,頗有幾分舊友的感覺說道:“今日本該不打擾你的,奈何我覺得我祖母逝世有問題?!?/br> “有問題?”上官晴盯著馮淡水的目光微微閃了閃,她不會信這么聰明的女子會這么明目張膽的查一件有問題的事情,難道就不怕打草驚蛇? 馮淡水看著上官晴的表情,就是帶著上官晴到了里間,輕聲說道:“開始說是祖母得了風(fēng)寒,前段時間有我在這里陪著,卻是那個風(fēng)寒的藥喝得斷斷續(xù)續(xù)的,那幾日臉色紅潤了不少,這幾日我比較忙,就沒怎么到這里看望祖母,怎么會想到就這短短的幾天中,祖母就會發(fā)成這般!” 馮淡水就差沒有說這是有人在明目張膽的害馮老夫人了,卻是把外間的馮千梅氣炸了,剛剛被馮清揚打了一巴掌,心中不舒服極了。 此刻卻是聽到馮淡水這么說,就在外間冷冷的說道:“那還說不準(zhǔn)就是那幾日照顧的原因,才讓母親這樣的呢,在那里裝什么孝子?” 上官晴聞言后,卻是看向那床榻上的人,柳眉微微一皺,從用銀針微微扎了一下馮老夫人的皮膚,隨后接著就是從馮老夫人口中觀望了許久。 因已經(jīng)沒有氣的原因,上官晴也不能別的檢查,沒過多久卻是抬起身,對著馮淡水說道:“馮老夫人是安詳?shù)淖叩?。?/br> 安詳?shù)淖呔褪菦]有什么痛苦或者被什么慢慢折磨而死,那就是沒有被人在身上下毒。 馮淡水聞言,嘴角微微一揚,沒有說話。 外間的馮千梅聽后,就是揚唇一笑,輕聲道:“我說什么來著,就她覺得是孝子,還說什么下毒,還說什么趙大夫的醫(yī)術(shù)不行,這下打臉了吧?!?/br> 上官晴聞言馮千梅說的話后,卻是冷聲道:“馮老夫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透了,像這般檢查定是檢查不所以然來,不過……” 馮千梅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冷聲道:“不過什么?” “不過這世間讓人中毒的方法有千百種,并不一定要直接下毒啊。”上官晴說的輕飄飄的,卻是對著馮淡水淡然一笑。 馮清揚聞言,卻是看著上官晴說道:“上官大夫這是什么意思?” 上官晴卻是往這房間四處打量了一下,嫣然一笑,那隔著床榻邊的夾竹桃,還有窗戶邊的月季花。 上官晴走到窗戶邊月季花的時候,那跪在床榻邊的趙嬤嬤眸子微微一閃,卻是把頭低的更低。 “這在一個染了風(fēng)寒的病人房中放月季花,淡水啊,還不查查這是誰放的?” 馮淡水聞言,冷然一笑,輕聲問道:“這月季花怎么了?” 上官晴輕輕的看了一眼馮淡水,輕聲道:“這月季花不怎么,只是,平常人若是聞久了這花香,都會讓人產(chǎn)生胸悶不適,憋氣和呼吸困難,就更別說向馮老夫人身子不好的人了。” 那跪在地上的趙嬤嬤卻是身子微微一抖,趙大夫聽后,眸子閃了閃。 馮淡水聞言,那一雙枯井般的眸子散發(fā)出一陣淡淡的光,卻是接著說道:“你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