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忽然阻隔了他盯著姜聽晚的臉看的目光。

    是遲施亦。

    他站到了男生面前，面色不善：“我在這里，她沒傷到?！?/br>
    他的語氣里，有著十足的占有欲。

    剛才將姜聽晚拉開的人，就是遲施亦。

    遲施亦之前經(jīng)常打球，一些別的班上的男生也認(rèn)識他，這個拿著籃球的男生也不例外，他看清了擋住他目光的人是遲施亦，臉上堆著的殷勤笑意瞬間一落，抱著籃球走開的時候還在嘟嘟囔囔：“神經(jīng)病。”

    姜聽晚迅速理清楚了現(xiàn)在的狀況，她撣了撣衣袖，拂掉上面的灰塵，在遲施亦扯住她袖子的地方，多撣了兩下，聲線倒是仍舊很軟，細(xì)眉軟目，微微垂眼的樣子十分乖巧：“遲施亦，謝謝你?！?/br>
    “報答?！边t施亦的目光仍追在那個抱著籃球走開的男生身上，男生走回到球場之后，見遲施亦還在看他，哼笑著朝他比了下中指，方才那聲“神經(jīng)病”像是帶著自動回放功能，一聲聲地在遲施亦的腦海里頭炸裂開了，他索性撕掉了自己常有的溫和的偽裝，看著姜聽晚的時候目光灼灼，亮得驚人，“既然你說感謝我，那就報答我一次。”

    第52章 052

    姜聽晚很快地皺了一下眉,她看著籃球框和自己現(xiàn)在站的位置，指了指籃球筐,然后說道：“你……不然去找顆籃球，站那兒,往我身上砸吧?！?/br>
    去他的報答,她根本就沒想過讓他幫她。

    遲施亦執(zhí)拗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崩裂。

    “你就算想被籃球砸死,也不肯被我?guī)蛦?？”他笑了起?嗓音天生溫潤，眸光卻格外偏執(zhí),像是笑話自己可笑。

    “砸死……”姜聽晚覺得遲施亦的話說得太重了，下意識想反駁，又懶得與他多做糾纏,再多的話忽然就不想說了，直接點(diǎn)了點(diǎn)頭。

    遲施亦恨恨咬了咬牙。

    其實(shí)剛才即便他沒有拉開姜聽晚，那顆籃球也不會這么巧地就砸在她的身上。

    但是他既然拉開了她，就是幫了她，一句道謝怎么能夠……

    如果不是因?yàn)樗?，他不會去找蔣鶴洲麻煩,也就不會被蔣鶴洲對付,吸煙的事情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也就不會成為別人眼里的一個怪物。

    他還會是從前那個所有人眼里的模范學(xué)生。

    都是因?yàn)樗　?/br>
    姜聽晚本來站在陰影下面，是怕曬到,在躲著陽光,可是她現(xiàn)在卻忽然覺得再陰影下頭站著有些冷,明明沒有風(fēng)，身上卻冷颼颼的。

    她悄悄往后移動著腳后跟，胳膊忽然被遲施亦一把抓住。

    他的眼尾有些紅：“我不會用籃球砸你的，太疼了。”

    “我?guī)土四?，所以你報答我，這才是你該選擇的，我想要你報答的不多的?！?/br>
    姜聽晚往下推著遲施亦拉住她胳膊的手，遲施亦看起來白白凈凈，可是力氣卻不小，姜聽晚推不動他，心里越來越焦灼，臉上的神情完全是在抗拒。

    他怎么就聽不懂她的話了？她寧肯痛死都不要和他再糾纏下去，這人怎么偏就和牛皮糖一樣黏上來了？

    他不肯自己去找籃球，那她自己去找來行了吧，姜聽晚拼命想掙脫遲施亦拉住她的手。

    身后忽然多了一道力道，幫著她掙脫了遲施亦的鉗制，下一秒，谷寧寧直接擋在了遲施亦和姜聽晚的中間，護(hù)崽子的老母雞一般，仰頭看著遲施亦：“你干什么啊你！拿開你的臟手！人面獸心、衣冠禽獸、惡心吧啦的，滾啊，能滾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你再這樣，我把你老板閻王還有盧校都一塊叫過來，我還要報警！你這是sao擾！惡心惡心，滾滾滾滾……”

    谷寧寧霹靂吧啦倒豆子一樣說了一堆，兩只眼睛瞪得圓圓的，就差沒把遲施亦身上給瞪出個窟窿來了。

    遲施亦眼中偏執(zhí)的光芒一點(diǎn)點(diǎn)弱了下去，他比谷寧寧高出一整頭，卻壓不住眼前這個潑婦罵街一般的小丫頭，目光中竟然多出了幾分遲疑。

    他這遲疑的一會兒，谷寧寧已經(jīng)拽著姜聽晚走開了。

    谷寧寧邊走邊氣：“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不行，我現(xiàn)在就回教室去，我非弄死這個混蛋不行。”

    她的腳步忽然一頓，看著身邊姜聽晚的神色如常，目光仍然清澈如洗，沒有害怕沒有驚懼，心里像是得到了某種安撫，只是她還是得確認(rèn)一下：“聽晚，你沒事吧？”

    姜聽晚微微抬起眼來，忙道：“我沒事啊，我只是在想，這件事我該怎么辦。”

    谷寧寧很想扒開姜聽晚的小腦袋，看看里面的腦回路到底是怎么長的，明明剛才她在一旁看著，姜聽晚被她班里那個個子高高的男孩子拽住的時候，滿臉的抗拒與抵觸，這才多久，她的臉上就恢復(fù)了往常的平靜了。

    “你不生氣？”

    “生氣啊，不過我忙著在想怎么辦?！边t施亦之前的時候就對她太過殷勤，她一開始稍微察覺到的時候，裝作不懂，但是自從遲施亦吸煙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學(xué)校老師開始對他重點(diǎn)關(guān)照之后，他似乎就真的像是別的同學(xué)議論的，開始陰晴不定，開始執(zhí)拗偏執(zhí)。

    本來事情都與她無關(guān)，她鮮少會把心思放在這種事情上，但是遲施亦執(zhí)拗偏執(zhí)的對象，是她。

    黏上來的牛皮糖，看著覺得礙眼了，是要想辦法撕掉的，但是如果撕掉的方法不夠小心謹(jǐn)慎，還是會留下不痛快的。

    真是麻煩。

    姜聽晚拂了拂自己的校服衣袖，比了比上頭的一塊區(qū)域，有些懊惱：“就這塊兒，剛才被拽住這塊兒，我都想把袖子給剪掉了。”

    谷寧寧看著姜聽晚的臉，怎么看她的表情神色都覺得她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嘆了口氣：“算了，我?guī)湍惆涯隳欠輧阂步o生氣著了?！?/br>
    谷寧寧說著又齜牙咧嘴了起來，氣憤難當(dāng)，平時從來不會在姜聽晚身邊說的臟話也都蹦出來了：“日他大爺了，剛才他為什么拽著你校服袖子？他怕是想死了吧，要是讓蔣鶴洲看見了……”

    谷寧寧忽然一頓，緊緊攬了攬姜聽晚的肩頭：“聽晚我知道該怎么辦了！”

    ***

    周六，姜聽晚抱著自己的英語書和兩套試卷，敲開了蔣鶴洲家的門。

    蔣鶴洲來開門的時候，身上穿著的是件黑色的衛(wèi)衣，姜聽晚看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一時間沒想起來，也沒多問，先走了進(jìn)去。

    環(huán)顧了一眼屋子，沒看見蔣mama的身影，姜聽晚問蔣鶴洲：“你mama又不在嗎？”

    蔣鶴洲點(diǎn)點(diǎn)頭：“不在，回老家了。”

    姜聽晚沒有繼續(xù)追問，她走到茶幾邊坐下，把書放在了空無一物的明凈茶幾上，剛翻開了書，看見蔣鶴洲站在玄關(guān)那邊，沒動身子，她回頭：“你怎么還不過來？”

    蔣鶴洲垂著眼，沒有看她，語氣里有一分不耐煩：“這就來了?！?/br>
    他的動作神態(tài)讓姜聽晚的心里覺得有些異樣，等到蔣鶴洲走到她身邊的沙發(fā)上坐下，她倒是也不再想些有的沒的了，開始給蔣鶴洲講她這周整理的英語筆記。

    “我今天想給你講一講作文里的常用簡單詞如何替換成高級詞匯，還有一些高級的句式，強(qiáng)調(diào)句比喻句主從賓從這類。寫作文的時候，不要總用簡單的詞，這個技巧我已經(jīng)和你說過許多遍了，‘好’不要只用‘good’，表達(dá)‘壞’和‘糟糕’的意思也別只用‘bad’，這里我總結(jié)了大概十幾個替換的高級詞匯和詞組，你先背一下吧，等會兒我再檢查?！?/br>
    姜聽晚含著私心地給自己留了一小段時間，讓蔣鶴洲去背東西，她也好觀察觀察，他到底是怎么了。

    從周四開始，他就有些不對勁，話少了許多，神情也冷漠。

    蔣鶴洲卻在她說完話之后，直接伸手，合上了姜聽晚的筆記，抬眼看著她，cao著他那口流利的英腔，迅速地背完了筆記本上所有的單詞和詞組。

    姜聽晚有些懵。

    蔣鶴洲背的一個都沒錯。

    但是，剛才那點(diǎn)時間，明明只夠他看上兩眼。

    明明之前她來的時候，蔣鶴洲得教十幾次才能學(xué)會一點(diǎn)半點(diǎn)……搞得她每次準(zhǔn)備兩個小時的課，都得在他家待上一整天。

    姜聽晚心里錯愕，忍不住打亂順序提問了幾個，讓蔣鶴洲默寫，結(jié)果他都會。

    原本打算要給自己多一點(diǎn)時間，觀察一下蔣鶴洲的念頭就這么成了泡影，見蔣鶴洲一直盯著她瞧，姜聽晚只能順著流程繼續(xù)往下走。

    今天的蔣鶴洲的效率出奇得高，高得像是個奇跡，原本準(zhǔn)備了兩個小時講完的課，僅僅講了五十多分鐘。

    姜聽晚完全不明白這短短一周之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讓蔣鶴洲突然就變成了過目不忘的人，但是課講完了，她也找不到理由繼續(xù)待在蔣鶴洲家了，她站起身來和蔣鶴洲道別：“我的筆記留給你，你抄完之后，周一再還給我就好，我先回去了。”

    她站起身，往玄關(guān)處走，蔣鶴洲都沒有像之前那樣，趕在她之前幫她開門，這種落差感讓姜聽晚忽然間有些失魂落魄。

    身后忽然傳來了點(diǎn)聲響，卻不是她期待的腳步聲，蔣鶴洲出聲叫住了她：“姜聽晚。”

    姜聽晚腳步微頓，回頭看著她，蔣鶴洲的身子還坐在沙發(fā)里，背影陰沉。

    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心里卻因?yàn)槭Y鶴洲隱隱約約的古怪難受得要命，姜聽晚問道：“你還有事嗎？”

    蔣鶴洲終于站了起來，走到姜聽晚身邊，他垂頭，目光深切到像是想把眼前人看穿。

    蔣鶴洲的指尖在他自己身側(cè)輕點(diǎn)，一副審問人的語氣：“你就沒什么別的想要告訴我的？”

    姜聽晚稍微回顧了一下自己剛才講的東西，有些艱澀地開口：“這次可能是我準(zhǔn)備得不充分，才講了五十多分鐘，下次我會多準(zhǔn)備一些的?！?/br>
    蔣鶴洲像被氣到，薄唇緊緊抿著，眉心微跳：“該死的，你就想說這些？”

    姜聽晚徹底迷茫了，不說這些，她還能說些別的什么？

    “遲施亦?！笔Y鶴洲徹底失去了耐性，“說說他?！?/br>
    姜聽晚忽然僵了僵身子，這件事情，她沒打算和蔣鶴洲說來著。

    因?yàn)楹髞戆l(fā)生了別的事情，讓她覺得這件事……需要瞞著。

    “還是不肯說？”蔣鶴洲輕聲而笑，笑意微涼，“谷寧寧都知道的事情，都不愿意告訴我？”

    第53章 053

    這話鋒里頭的火.藥味是在沖著谷寧寧了,姜聽晚一直知道谷寧寧和蔣鶴洲不怎么對付，她連忙解釋：“有些話就是只有女孩子之間才能一起說的啊,你一個男孩子，聽什么聽……”

    “男人。”蔣鶴洲對姜聽晚說出來的詞很是不滿,他抱著拳,微微仰著下巴,下巴上還有一塊兒微青的胡茬,他忽然伸出手去，捏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嗓音微沉，“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男人了?！?/br>
    “未成年的男人嗎……這不符合定義?！苯犕韺κY鶴洲的說法很是無奈。

    青春期男生的自尊心，還真是莫名其妙。

    “別轉(zhuǎn)移話題?！笔Y鶴洲看她一副要把話題扯到別處去的模樣,伸手壓住了她的肩頭，“上周四，體育課，遲施亦做了什么？”

    她不知道是真沒聽明白他的暗示，還是想糊弄過去，竟然在他說出遲施亦的名字之后,還沒有想要把周四的事情告訴他的意思。

    這件事他會知道,還是谷寧寧來告訴他的。

    可有關(guān)她的事情，他只想親耳聽見她在他耳邊提起，高興的也好,不高興也罷,遇到麻煩的時候更是最好跑來找他訴苦。靠著別人的轉(zhuǎn)告才知道她遇見了什么事……

    她為什么不懂直接來告訴他？

    姜聽晚嘟嘟噥噥著的動作忽然一頓,眼神遲疑躲閃了起來，輕輕咳了一下：“就是件小事?！?/br>
    “被輕薄了還是小事？”

    ……輕薄，被拽住胳膊還算不上被輕薄吧，腦海里微微想想遲施亦有著比拽起她袖子來更親密的動作的場景，姜聽晚的心里覺得異常難以接受，柳葉眉蹙得很深：“算不上被輕薄，只是背拽了一下袖子?！?/br>
    “槽?！笔Y鶴洲低低咒罵了一句。

    姜聽晚心里在想著別的事情，沒有留意到蔣鶴洲垂頭說的這句話是什么，反問了一句：“嗯？”

    蔣鶴洲知道她不喜歡聽臟話，心頭壓著怒火，一個一個蹦著字從牙尖上往外蹦：“下次再遇到這種事，遲施亦，或者別的什么人，就算只碰一碰你的衣角，你也得和我說?！?/br>
    “算了?！彼呐夂芸煊衷诮犕砬迕鞒瘟恋母蓛裟抗庵邢ТM，“你遲鈍了點(diǎn)，這種事情，以后我多長只眼睛看著?！?/br>
    姜聽晚覺得蔣鶴洲的描述有些過于夸張了，可她想了想自己最近憂愁著的，又覺得被人這樣罩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