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犀嚇了一跳，回頭看著是蔣鶴洲，立刻長舒了一口氣，繃緊的身子蔫了下去：“嚇?biāo)牢伊耍疫€以為是閻王追上來了?！?/br>
    只是很快李犀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激動地看著蔣鶴洲：“鶴哥！剛才是你在掩護我是吧！”

    剛才他雖然落荒而逃，但是眼角余光里還是看到了蔣鶴洲幫他攔住閆澤的場景。

    ——他這聲鶴哥沒叫錯！

    第17章 017

    蔣鶴洲沒有回應(yīng)李犀的話，只緩步走到了李犀身邊。

    李犀見蔣鶴洲不回答他，也沒追問，只是眼里顯得稍微有些激動。

    鶴哥不承認沒什么關(guān)系，眼見為實，反正他心里記著他的好就行了。

    李犀張開了雙臂去擁抱三樓的陽光，絮絮叨叨：“鶴哥，你說分班的時候我怎么就這么倒霉，航空班我進不了，那三樓這些二十班十九班十八班的，也都行啊，偏偏分到了閆澤的班上去了，夭壽夭壽。不行我得再待在這里吸收點日月精華，總得再活他個五百年……”

    李犀的話被蔣鶴洲打斷：“剛才在二樓我攔住了閆澤，和他說我上來幫他追你，現(xiàn)在時間也差不多了，你該下去了。”

    李犀猛然之間，一臉驚恐：“？？？”

    他不放心地脖子前伸，讓臉離著蔣鶴洲更近了些，看著蔣鶴洲云淡風(fēng)輕的神色，忽然哈哈一笑，強行解釋：“鶴哥你這是在誑閆澤吧，六六六啊?！?/br>
    在閆澤那里使詐，牛批。

    社會他鶴哥，人狠話不多，用起緩兵之計陰起人來也這么六。

    既然鶴哥想騙騙閆澤，他配合一下也沒什么，李犀把手腕翻朝向上，遞到了蔣鶴洲面前：“走，你逮著我，演戲給閆澤看去?！?/br>
    “不用?！?/br>
    蔣鶴洲抬眼往二十一班門口看了一眼，對上了教室門口的那道兇狠視線，眉心微攏，與李犀說道：“你自己回去就行，我有事，要先回班上了?！?/br>
    蔣鶴洲抬腳往二十一班走去。

    李犀朝蔣鶴洲背影看了一眼，卻正好瞧見了站在航空班門口的王乃書。

    王乃書現(xiàn)在正站在二十一班門口，手里拿著幾張小紙條，面色陰沉。

    這是李犀第一次見到蔣鶴洲的班主任王乃書，小老太太個子不高，又干干瘦瘦，但是氣勢很是陰沉駭人。

    這小老太太瘦到皮包骨頭，整個人看上去和根即將枯死的樹枝一樣，眼窩深陷，兩只眼睛瞪大瞪圓，銳利的目光像是針一樣往人的身上扎。

    原來這就是他鶴哥的班主任……

    李犀忽然有些不確定自己這五厘米還要不要繼續(xù)長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蔣鶴洲的背影，見蔣鶴洲步伐悠然，倒是也沒什么好不放心的，開始往樓下走。

    等到走到了二樓，李犀看著正在二樓溜達的閆澤，下意識還是想跑，又想起來蔣鶴洲說的，皺眉思考了一會兒，忽然主動抬腳走了過去。

    閆澤看著走過來認錯的李犀，眼里興味閃爍。

    那個叫蔣鶴洲的學(xué)生，有點本事。

    ＊＊＊

    王乃書這時正站在教室門口，盯著朝她走過來的蔣鶴洲。

    等到蔣鶴洲走過來了，她忽然先轉(zhuǎn)身把教室門給拉上了，輕聲說道：“你跟我到辦公室來?！?/br>
    進了辦公室，王乃書站著。

    她看了蔣鶴洲一眼，然后忽然走到辦公室后面的椅子上坐下。

    蔣鶴洲個子太高了，她站著的時候得仰著頭才能和他說話，還不如坐下來舒服。

    王乃書手指重重敲了敲桌子：“剛剛你跑去哪兒了？”

    “去級部拿了份成績單。”蔣鶴洲答道。

    王乃書的臉色古怪了起來，直接問道：“我晚點發(fā)給你成績，你不滿意了是不是？”

    她把左手里攥著的一條小紙放到桌上攤開了，手指一下下往小紙條上戳著：“你就看看你考的這個成績，你讓我怎么拿得出手?！?/br>
    蔣鶴洲抿唇不語。

    王乃書自己掃了這條成績單上的成績，就恨的牙疼：“最開始我叫你進辦公室，想和你說幾句話，你還給我說自己著急學(xué)習(xí)，嫌我耽誤你的時間，就你這點分，這是好好學(xué)習(xí)學(xué)出來的嗎？政治才考單位數(shù)，你的覺悟呢？”

    “你別以為到了航空班就萬事大吉，能不好好讀書也有大學(xué)上了，咱們班上的學(xué)生，就算是考去做飛行員，也是有成績這條線卡著的。就你這點成績……”王乃書忽然重重嘆了一口氣，“你信不信我去讓學(xué)校門口賣掉渣餅的那個婆婆來隨便猜猜，也比你這分數(shù)高？”

    “信?！?/br>
    王乃書愣了一下。

    她根本沒指望蔣鶴洲答話，他這突然應(yīng)了一句，倒是把她的思路給整沒了。

    少年的聲線格外干凈，像是承認了一件格外尋常微不足道的小事，滿不在乎。

    王乃書忍不住去看蔣鶴洲的這張臉，少年面容俊朗，目光平靜，英俊的面龐上絲毫不見任何情緒的起伏。

    但她要的不是這樣，她要的是去激怒眼前的少年，讓他羞愧讓他難堪，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才好，下一次多少給她考個高一些的分數(shù)。

    蔣鶴洲的條件她好好研究過了，在她的班里他算是身體素質(zhì)最好的了，底子好，長相又帥氣，這樣的學(xué)生去走做飛行員的路，再合適不過了。

    但是要是他成績這么差，身體底子再好長得再好，都沒有用。

    少了個能過線的成績，他最后什么都成不了。

    “考不出分數(shù)來，能有什么用？”王乃書的聲音更加刻薄了起來，“成績跟不上，過了飛行員的體檢和考試也做不了飛行員！這你心里能有點數(shù)嗎？”

    見蔣鶴洲仍舊不為所動一樣，小老太太咬牙切齒，抬眸往墻上看了一眼：“我前一屆帶的班升學(xué)率是94%，上上屆是92%，就你現(xiàn)在這樣，咱班的升學(xué)率能不能過90%，都是個問題，你說一句話，你說你下次還考不考這么點分數(shù)了？”

    王乃書辦公桌靠著的墻上掛著幾十張合照，是王乃書曾經(jīng)帶過的那些班的畢業(yè)合照。

    “老師是不是覺得，上次我說自己著急學(xué)習(xí)，是騙你的？”蔣鶴洲抬眸問道。

    王乃書看著蔣鶴洲，忽然覺得這個學(xué)生和自己遇見過的很多學(xué)生都不一樣。

    她這大半輩子都過去了，她一直在教書、做班主任，蔣鶴洲這一屆將會是她帶的最后一屆，她見過多少學(xué)生？形形色色什么樣的都有，可從來沒有碰到蔣鶴洲這樣的。

    她剛才說的那么難聽，就沒一句能戳中他的怒點或者恥辱心的？

    王乃書的面龐上浮現(xiàn)了一瞬間的困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才好，沒點頭也沒搖頭。

    “我說了著急學(xué)習(xí)就是真的想好好學(xué)習(xí)，并不是什么借口。”蔣鶴洲淡淡說道，“激將法用來對付我沒用，要是欲抑先揚，想先激將之后再鼓勵鼓勵我，說我還有救，這種法子也沒用，老師想讓我好好學(xué)習(xí)，就直接有事說事就行。至于老師剛才說的下次考試能不能進步，我都答應(yīng)?！?/br>
    蔣鶴洲說完話之后停住，抬眼看著王乃書。

    王乃書卻突然沒有什么話可以說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在罵他一通之后，就準備開始找些他的優(yōu)點來表揚，要鼓勵鼓勵他了？

    這學(xué)生坦誠得讓她有些無措。

    王乃書第二次感覺到了拿蔣鶴洲沒什么辦法。

    她沉默了一會兒，揮了揮手：“行了那你回去吧?！?/br>
    在蔣鶴洲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王乃書再次把他叫住：“等等，你站住?！?/br>
    蔣鶴洲停住之后，王乃書聲線冷凝地問道：“你兜里是什么？”

    王乃書看著蔣鶴洲左邊褲兜里稍微凸出來的弧度，臉色忽然變得很不好看。

    蔣鶴洲把褲兜里折起來的成績單拿了出來，晃了晃：“是成績單?！?/br>
    王乃書看清了蔣鶴洲拿出來的確實是折疊起來的a4紙，這才放下心來，揮了揮手，讓蔣鶴洲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在蔣鶴洲走了之后，王乃書忽然嘆了一口氣，嘴角抿起了一線憂慮。

    最近學(xué)校的清潔工在打掃學(xué)生用的男廁所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幾根煙頭，學(xué)校里還有一些學(xué)生開始說，聞到過男廁里有煙味，好像有學(xué)生在吸煙。

    廁所正好是監(jiān)控的死角，學(xué)校沒法調(diào)監(jiān)控，根本查不出來是誰在里頭吸煙。

    因為這陣兒剛好有六中的學(xué)生轉(zhuǎn)過來，很多老師都覺得躲在廁所吸煙的都是原來六中的。

    王乃書再度抬眼往門邊的位置看了一眼。

    抽煙的這種學(xué)生，劣質(zhì)的很，最好別讓她攤上。

    姜聽晚打好水回到自己教室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桌子后移了許多。

    “六八零”班都是單人單桌，班里有五十個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每個學(xué)生能占用的空間小了點，有些時候前后桌稍微挪挪桌子，夾在中間的幾乎能被夾成餅兒。

    姜聽晚現(xiàn)在座位的空間，就狹窄得要命，她都坐不進去了。

    她往前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前桌的林青之整個身子都伏在桌子上，胖胖的身子把她的桌子給擠得往后了，看背影都瞧上去悶悶不樂。

    姜聽晚當(dāng)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班主任來一個一個念了成績，林青之知道了他這次考了第五十之后，情緒就不對勁兒了。

    也是，“六八零”班是整個年級里最特殊的班，別的班分班之后班里的成員就定下來了，但是“六八零”班不是。

    每半年一次的期末考試，就是“六八零”班重新洗牌的時候，名次低于前五十的，就會被替換到普通班去。

    這種優(yōu)勝劣汰的殘酷規(guī)則，要陪伴著這一屆學(xué)生一直走過高一高二，等到了高三開始，“六八零”班才算真正固定下來。

    第18章 018

    這么多年來，不是沒人吐槽過一中的這種尖子班的流動選拔制度，但是這種制度的效果在哪兒，一中一連好多年升學(xué)率和名校率都穩(wěn)居全市前茅，升學(xué)率是鐵打的招牌，漸漸地反對這種制度的人的聲音就越來越小了。

    姜聽晚不喜歡這種制度，它把每次期末考試都搞得像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的廝殺一樣，但是身在一中，她也只能適應(yīng)。

    不過，對于姜聽晚來說，她僅僅能夠感同身受，實際上于她而言這種制度形同虛設(shè)，根本威脅不到什么。

    該感到威脅的應(yīng)該是那種成績在全級五十名邊緣的，退一名都會掉出尖子班的行列的人。

    比如，林青之。

    姜聽晚抱著自己的保溫杯，看著正趴在桌子上難過的林青之。

    她和林青之雖然是前后桌，但是也只是前后桌而已，沒有更多的交情。

    看著林青之悶悶不樂，姜聽晚心里自然會有幾分同情。不過她的心里，也只是有一點點的同情罷了。

    “林青之，起來了?！苯犕砺暰€軟軟地提醒林青之道，“快上課了，下節(jié)課英語老師來分析月考試卷，你要不要去取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