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約了星娛的人今天面談。

    來之前，姜好雖然沒有照著寶諾集團的別墅園林辦公樓腦補，但以為市值過億的星娛怎么著也該在那種高樓大廈的中心。

    卻沒料到，她跟隨導航指引，居然走到了一個疑似小區(qū)的地方……

    正懷疑自己是否走錯路，旁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姜小姐？”男人笑著朝她走來。

    姜好有些不確定：“唐鶴？”

    來人三十出頭的樣子，架一副眼鏡，打扮休閑隨意，同她腦補的職業(yè)青年也有很大出入。

    唐鶴頷首，引著她往前：“對，姜小姐請跟我這邊來，公司隔小區(qū)近，經(jīng)常有人走錯?！?/br>
    原來星娛文化就在小區(qū)旁邊，門口就有公司全稱和星云logo。

    從外面看，星娛公司看起來真的很普通，完美和旁邊的小區(qū)融為一體。但進入內(nèi)部后，姜好發(fā)現(xiàn)裝修得還挺不錯。

    兩個大平層打通，現(xiàn)代簡約風格，辦公區(qū)域、茶水間和會議室一應俱全。

    姜好被帶到了會議室，很快有人給她摻水。

    玻璃門外就是辦公區(qū)域，職員們都垂頭在認真工作，有那么一個瞬間，姜好想到了從前的自己。

    此刻，面對隨意的唐鶴，她居然也產(chǎn)生一種和領導談話的壓迫感。

    “姜小姐，這是我們昨晚敲定的最終合約，你看一下，細節(jié)問題我們待會可以再談?！碧弃Q輕車熟路開場，將文件遞給姜好后，他便垂頭在手機上啪啪打起字來。

    姜好道謝接過，對于合同她其實不太懂，都是一目十行地掃著。

    會議室安靜至極，只偶像響起唐鶴手機打字的聲音，她心生浮躁，粗略瀏覽一遍干脆合上文件夾，直白地道：“唐先生，我認為你們這版合同真的沒有誠意。”

    緊張的女人忽而強硬，唐鶴瞬間坐直身體，進入談判狀態(tài)：“哦？沒關系，有什么問題姜小姐都可以提，畢竟我們今天見面就是為了更好的溝通，以及彰顯誠意不是嗎？”

    姜好以為，自己有訴求理當提出來，便沒想太多就開了口：“唐先生，你給我的這份合同和昨晚的沒有太多差別，但和你們最初給的未免差距過大。光是底薪一欄，就毫無誠意不是嗎？”

    意外地。

    唐鶴居然沒有反駁她：“如果姜小姐誠心合作，底薪方面可以商量。沒有猜錯的話，聯(lián)系姜小姐的公司肯定不止一家，但我們星娛條件是最好的。否則，也不會有今天的會面?！?/br>
    心思被戳中，毫無談判經(jīng)驗的姜好驀然一愣。

    這個情緒被唐鶴抓住，他緊接著又道：“如果我們愿意再把底薪提高百分之十，姜小姐愿意簽約嗎？”

    “不是，底薪只是其中一項，我只想舉例說明，你們各方面的條件都低了謝。”姜好幾乎是本能反駁。

    唐鶴卻笑了：“姜小姐，大家求職的時候都希望待遇盡可能的高，但最終也還是要評估員工的個人能力而定對嗎？半個月前，姜小姐的熱度和潛力我是承認的，但經(jīng)過日本的直播，我想大家對你重新評估，也是情理之中？”

    男人這番話說得溫和而無害，卻一針見血地戳中了姜好的痛處，她所有的氣勢登時消失無蹤，儼然完全落了下風。

    她嘴唇微張，想要解釋什么，卻一時又不知如何反駁。

    會議室的氛圍愈發(fā)緊張，外面的職員不禁竊竊私語，感嘆老唐又開始折磨預備新人了。

    恰是此時，到公司巡視的陳恕忽而駐足，順著員工們的討論看向會議室。

    玻璃門內(nèi)的身影映入眼簾，他定睛仔細多看兩眼，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后，驚訝又疑惑：“她怎么會在這里？”

    身旁助理順著目光循去，立刻解釋：“啊，會議室的那位嗎？陳總，她是我們打算簽約的新網(wǎng)紅，就那個中了寶諾超級大獎的中國錦鯉。”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老陳的職業(yè)已經(jīng)很明朗了叭b(￣▽￣)d

    今天修文，所以又更得晚了點orz

    第18章

    “陳總, 要進去旁聽嗎？”

    見陳恕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會議室, 助理心如明鏡。

    誰知，陳恕對他揮揮手：“你先去做事, 不要管?！?/br>
    旋即他抬步走到了玻璃門旁邊的墻面死角，一副抄手要在外聽墻角的架勢。

    助理：……老板的心思不好猜！

    不過他想了想, 和外面這些被視jian上班的同事相比, 他可以溜走也算幸運。

    陳恕剛靠在墻上，就聽見里面唐鶴低低的聲音。

    “怎么樣，姜小姐，如果你同意，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簽約。”

    他揚眉，原來老唐這就已經(jīng)談妥了？

    卻聽姜好篤定否定：“不行。唐先生, 如果是現(xiàn)在的條件，我不會簽?！?/br>
    她像在措辭, 頓了一頓才說理由：“我雖然還沒入行, 但也知道新媒體根本就不靠底薪吃飯。規(guī)定直播時長我可以理解，但你們連直播內(nèi)容都插手, 我發(fā)揮的余地太小。并且，微博賬號也要充公，我什么都沒剩下。唐先生，您不覺得這有點過分嗎？”

    這番話倒的確像是她能說出來的，只是，陳恕搖了搖頭，這樣的水準和老唐斗太稚嫩了。

    唐鶴仍是隨和的態(tài)度：“姜小姐, 你是一個直白的人，那么我也直說了。”

    話畢，他拿出一疊資料，一一分析給她聽：“你這次日本直播，粉絲掉了五位數(shù)，直播間熱度下降了六位數(shù)。你剛入行，數(shù)據(jù)起伏大正常，我們可以暫且不聊。新媒體看中的是個人潛力，你不會英語，我們勢必得為你派翻譯，這是支出項一；其次，做旅游直播當然不可能永遠自拍桿，你還需要至少一名攝影，這是支出項二；再者，旅游出圖、vlog你估計也不會，后期剪輯也需要開銷；最后，我們之所以建議由公司規(guī)劃路線，是因為你日本的表現(xiàn)不足以證明你能獨自籌劃完美的旅游直播?！?/br>
    對方顯然有備而來，所有反駁天條理分明，姜好猶如被人看穿，霎時有些亂了陣腳。

    唐鶴的言辭，令她回想起大學畢業(yè)的求職時刻，毫無經(jīng)驗、素質(zhì)平庸，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能力，只能被迫接受公司的不平等條約。

    可是，姜好皺了皺眉，事情本不該是這樣。她現(xiàn)在的條件，雖然仍不算好，但至少也沒有剛出身社會的那樣弱。

    她盡力鎮(zhèn)定，想要再爭取一下：“但唐先生，即便如此，我的潛力仍舊很大。我的粉絲和熱度是在下降沒錯，但我的起點比很多新晉網(wǎng)紅都高，中國錦鯉的人氣基礎是不可否認的?！?/br>
    姜好的反駁點找得不錯，但終究是缺乏了底氣。

    唐鶴直視她的雙眼，直指她僅存的自信：“姜小姐，新媒體時代，粉絲和熱度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偶然紅起來的明星，最后維持熱度的不是賬號，而是運營賬號的人?！?/br>
    所以，起點再高，能力卻不足以維持和前進都是白搭。

    “姜小姐，”唐鶴步步緊逼，開始給她下最后通牒，“該解釋的我都說明了。你還有別的什么想法，今早都提出來，在中午下班前給我個確定的答案可以嗎？”

    壓力如潮漲，姜好一時沒有說話。

    屋外，陳恕聞言笑著搖了搖頭，老唐這個老狐貍，談判起來總是知道怎樣給對手致命一擊。

    他認為勝負已定，并不撒算出手，準備抬步離開。

    恰是此時，姜好忽然說：“是，我的確平庸，但我的不完美恰恰是我的優(yōu)點和賣點不是嗎？日本之行我的確表現(xiàn)得很爛，彈幕和評論我自己也有關注，大家一開始無法接受我的差勁，但銀座的直播也有小小的回升。觀眾大多數(shù)都和我一樣，是平凡的大多數(shù)，而我是他們的代表，我認為他們會期待我的蛻變?！?/br>
    兩個男人同時一頓。

    姜好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脈，抓到了談判的關鍵：“唐先生，你剛才一直在偷換概念。我不是來應聘的，就算合約達成，我們也是合作雙贏的關系，而不是星娛的普通員工。”

    只有唐鶴舉例的翻譯、攝像師、后期剪輯師才是，他們不能像姜好一樣，帶來更大的財富。

    兩個男人都沒想到，節(jié)節(jié)敗退的姜好，居然敢篤定承認自己的平庸，并理智的告訴他們，平庸才是她的優(yōu)勢。

    唐鶴忽然覺得有點意思：“是，你說得沒錯。但星娛也的確要為你投入很多，作為公司，我們也必須考慮風險。”

    “那么，坦誠一點?！苯蒙钗豢跉?，干脆也不兜圈子了，“底薪、直播時間都可以不改，分成我有別的想法可以商談，但旅行安排和賬號我需要有絕對的權利。如果你們不同意，那我只能抱歉了。”

    “唔?！碧弃Q只是輕應一聲，良久都沒再接話。

    見狀，姜好一咬牙，竟真的起身作勢要走。

    她轉(zhuǎn)身的時候表面利落，其實內(nèi)心緊張得要死，這好比你和商販討價還價之時，離開一定要瀟灑果決。她有點孤注一擲的意味，但唯有這樣，對手才會肯放下最后防線。

    眼看著姜好就要走到門口，會議室除了她的腳步聲，安靜得落針可聞。

    “等等，”唐鶴終于開口，他笑著往椅背上一靠，語氣帶著些調(diào)侃，“姜小姐性格挺直啊，一言不合就要走了。”

    這個女人真的很奇怪，平庸傻氣卻又通透。

    唐鶴忽然覺得，她的潛在價值，或許比現(xiàn)在看到的更高。

    “這樣?！彼膊辉俨┺?，直白回：“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簽現(xiàn)在這版五年合同，底薪漲10%。第二種，五年約，但第一年期間給你旅行自主權，并派人協(xié)助。簽約后的第一次旅行，必須我們雙方商議決定。分成第一年不能讓步，并且我們會給你規(guī)定一個目標收益額，達不到的話你將需要賠付違約金?！?/br>
    姜好心頭重重松了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呼吸，她回身反問：“那如果我達到了第二種合約的理想狀態(tài)呢？”

    唐鶴：“那么之后四年的都按第一年的合約執(zhí)行，并且分成從55改為46?！?/br>
    姜好不假思索：“我選第二種?！?/br>
    外面，陳恕笑了，含有些許贊賞。

    其實她那心理戰(zhàn)的小把戲，以老唐的資歷怎么會看不出，不過是被她展現(xiàn)的潛力打動罷了。

    姜好比他們想的要更有本事，她的確很普通，還時常落于下風。但是，她又總能在逆境中主動尋找生機。

    她好像看著很脆弱，卻也能向你展示堅韌。

    不知為何，陳恕不太想與姜好在此種場景碰面，她趕在她出來之前提前轉(zhuǎn)身離開。

    *

    和星娛簽訂合約后，姜好請周小財去華爾道夫喝了個下午茶。

    四十九層視野，頭頂是繁復水晶燈，腳踩柔軟地毯，耳畔琴音縈繞，面前擺著精致的紅絲絨甜點，她的這次慶?？芍^儀式感十足。

    兩個女人仰面躺倒在沙發(fā)上，拿著手機在討論姜好新的人生規(guī)劃。

    她并不認為簽約后就可以一勞永逸，而她的不完美也不會永遠是優(yōu)勢，獎品、人氣都會消耗，如唐鶴所言，姜好必須不斷努力去維持這一切。

    語言、身材管理都是基礎，姜好不希望永遠都是別人幫她拍旅途的一切，所以攝影修圖也得跟上……

    和周小財仔細一探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落后太多，人不可能一口吃成大胖子，因此，最后還是回到了最基礎的語言和身材管理。

    理清大致方向后，兩個女人各拿一支口紅狀的甜點相碰：“敬嶄新人生！”

    旋即，姜好發(fā)布了新的微博：

    “@姜咸魚：人生新階段[加油]”

    并配以扇貝單詞、keep、以及紅絲絨點心三張圖片。

    暗戳戳做完這一切，姜好起身走到了落地窗邊俯瞰整座城市，大學四年工作五年，直到現(xiàn)在她心中才真的升起一股終于要征戰(zhàn)上海的情緒。

    而在啟程之前，她決定先回趟老家。

    雖然父母可能并不贊同自己現(xiàn)在的選擇，但畢竟是為人子女，未來她將四處旅行也不知何時才能停下腳步，在忙起來之前先回家一趟也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