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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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孟璟不是一個客氣的人,且尤其是不跟惦記他兒子爵位的豫王府客氣。所以一聽孟安認罰,當即便冷笑著道,“你知錯便好,就在這里老老實實地跪著,什么時候本王的王妃滿意了,你什么時候再起來!” 孟安話已出口,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藏在袖子里的拳頭攥得死緊,垂首,一字一句道,“侄兒認罰!皇嬸一日不原諒侄兒,侄兒便跪在這里不動!” 孟璟冷哼一聲,直接離開。 也因此,他沒有看到孟安藏在溫順之下的怨毒。 那眼神,簡直堪比最毒的毒蛇。 兩人回到云水居。 解了大衣裳,分別在羅漢床兩邊落座。 楚辭接過折錦遞來的溫熱花露,捧在手里,若有所思地看著孟璟道,“孟安,應(yīng)該是個狠角色,王爺最好防著他點兒!” “你如何知道他是個狠角色?”孟璟吃了一驚,擱下手中的薄胎茶盞,疑聲問道。 楚辭聽他詢問,轉(zhuǎn)著手中的水晶杯,抿了口里面又醇又釅的玫瑰花露,回想起方才在園子里時,他能屈能伸的模樣,徐徐道,“豫王府有六位公子,其中四位皆是嫡出,憑什么他能被太妃和豫王妃看重,還有慈寧宮那位,對他貌似也是不薄……再加上善于隱忍偽裝的性子……這種人,不想成大事都難?!?/br> 孟璟未料楚辭看人竟如此精準,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兩眼,寵溺地笑道,“沒想到,本王的阿辭不止會醫(yī)人,更是會看透人心?!?/br> 楚辭不置可否。 她在現(xiàn)代的家庭,是醫(yī)學世家,爺爺這一脈尚中醫(yī),外公那一脈尚西醫(yī)……她父母分別是兩邊的嫡長孫,嫡長孫女,生下她來,自然也是她這一輩的老大。 印象中,從會說話起,爺爺和外公就會輪番教她一些簡單的醫(yī)學知識。 隨著她天賦的發(fā)掘,兩個老人都如獲至寶,跟拔河比賽一樣,一個要她學中醫(yī),一個要她學西醫(yī)。 兩個老人都對她極好,毫不吝嗇地要把一身絕學都傳給她。 而她,又實在不舍得讓任何一個傷心。 沒辦法,只能一狠心,中西合璧,中醫(yī)、西醫(yī)都學。 前半年住在爺爺這邊,后半年住在外公那邊…… 十幾年下來,她總算是將中醫(yī)和西醫(yī)融會貫通。 正要拿著父母投資的錢,準備開家中西合璧的醫(yī)館,誰知道,醫(yī)館地址選好了,裝修弄好了,什么都準備好了,她卻在趕往一個中藥藥材試驗田的山路上,被突然而至的山地滑坡加泥石流給就地掩埋了。 痛苦地咽氣后,再睜開眼,就到了云朝。 她現(xiàn)在這具身體,小時候似乎生過一場大病,一直癡癡傻傻的。她想不起原身的一切,干脆就把這具身體當成自己的,用的也是自己在現(xiàn)代的名字——楚辭。 “在想什么?”孟璟見楚辭不言語,只是淡淡地笑著,到最后,眼里竟然還浮現(xiàn)出一抹懷念,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關(guān)心她的一切,有關(guān)她的事,她的心情,他都想知道。 楚辭被他詢問的話語,打斷了思路,搖頭道,“沒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孟璟一直以為楚辭是孤身一人的。沒想到,她還有家人。 “他們還在人世嗎?”停頓了片刻,他皺起眉頭,低低地問道。 楚辭搖了搖頭,“不知道,自我記事起,我就住在一個道觀里,我不知道我的爹娘是什么人,道觀里也沒人告訴我?!?/br> “那你現(xiàn)在……想找回你的家人嗎?”孟璟想了想,問道。 楚辭低下頭,認真地想了片刻,“心里,應(yīng)該是想的……”若是原身是被遺棄的,是被人害傻的,若是她還有牽掛的人、事,這些都是她該承擔的。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那你以前住的道觀叫什么名字,還記得嗎?”孟璟試探著問,一副要幫她的模樣。 楚辭卻搖了搖頭,“王爺公務(wù)繁忙,這點小事,我自己慢慢打聽吧,若是他們都活著,總有一天……會見到的?!?/br> 孟璟隔著矮幾,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不放,目光火熱地望著他,“阿辭,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你實在不必如此客氣。” “我不是與你客氣?!背o笑笑,回捏了下孟璟的手心,“我只是,有些事,自己都沒有想清楚……等我想清楚了,就是你不幫我,我也會纏著你,要你幫我的!” 孟璟聽她這么說,表情才恢復正常,不過還是看著她的眼睛,反復叮囑,“你記住,本王是你的夫君,不是旁人,你永遠、永遠不必對本王客氣?!?/br> “我知道了!”楚辭沖著她揚唇一笑,其中甜蜜,不言而喻。 當夜,,兩人同處一片輕紗羅帳,如同沙里鴛鴦一般,交頸而眠。 …… 深秋,氣溫雖低??墒w到底還是會慢慢地腐爛。 所以第二日,孟璟便安排了再去承天寺的車馬。 這一次,兩人一大早便出門,上了馬車。 中午,天氣最好時,馬車停在了承天寺的山門下。 孟璟攬著楚辭,踩著車梯下車,走到山腳下后。 他自覺地往前挪了一步,到她的正前方,蹲了下來,道,“上來,本王背你。” 楚辭唇角為揚,沒有客氣,直接趴伏在了她的肩膀上。 這次,仍和前次一樣,青龍衛(wèi)早早便通知了承天寺是僧人,孟璟和楚辭要來禮佛,順便安葬抱月尸首的事。 連迎接他們的,也還是上次的緣恩。 緣恩與孟璟也算有幾分熟悉。 兩人碰面后,沒有寒暄幾句,緣恩便帶著兩人往禪房而去…… 稍事歇息,換了身衣服,又一齊往后山而去。 后山,墓坑已經(jīng)挖好,剛好能容下一句棺槨。 緣恩還安排了專做法事的師兄弟。 悠長的誦經(jīng)聲一遍又一遍地響徹在后山,一個時辰后,九十九遍念完,抱月的棺槨才被送進了墓坑…… 土,一瓢又一瓢地揚下。 楚辭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沒有了焦距。 她心里叫著抱月的名字,默默哽咽道:“傻丫頭,你待我的情分與好……我只能下輩子再還給你……” 這一場葬儀一直進行了半日。 直到暮色四合,一行人才往承天寺后院的僧寮行去。 到僧寮門口后,緣恩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提出告辭。 孟璟和楚辭淡淡地道了聲謝,看他離開后,轉(zhuǎn)身,正要回自己的院子。 卻見不遠處一個身著紅色紗衣的女子,正裊裊婷婷地朝兩人走來。 孟璟見楚辭望著那個女子,沒有挪動腳步的意思,忍不住掐了下握著她的手心,道,“還不走!” 楚辭抬眼看她,有些醋意地哼道,“人家姑娘明顯奔著你來,你就不能給人家一點機會……這么冷的天,穿這么薄的紗裙,得多不容易?。 ?/br> 說話間,那女子離兩人原來越近。 孟璟知道楚辭想看熱鬧,倒也沒再急著走,只是將他大掌中的小手握的更緊。 終于,女子走近了。 然后,三人都愣住了。 實在是,楚辭和那女子長得太像了,竟然有六七分的相似。 “小女見過攝政王,攝政王萬福金安?!币蛑@份相似,女子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行禮請安。 孟璟冷冷地道了聲“免禮?!北銢]有別的話。 直接看向楚辭,道,“本王的王妃,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楚辭抿嘴,“嗯”了一聲,正要隨孟璟一起離開。 那紅衣女子卻不甘心地又叫了一聲,急切地試探,“小女和王妃長的竟如此相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二人是親姐妹……不知王妃祖籍何處,說不定,你我還真能沾點親帶點故呢!”話落,掩著帕子,像是十分愉悅地笑了起來。 說實話,楚辭看到蘇蝶衣的面容,也有幾分猜測。所以,在她開口后,她看著她的眼睛,直接道,“并州,我以前在并州陵縣山上的清風道觀住著。” 蘇蝶衣聽楚辭說到并州,就瞪大了眼睛。聽到后面的陵縣、清風道觀,更是驚得嘴都合不攏。 “怎么了,姑娘莫非識得我,真與我沾親帶故?”她試探著問。 蘇蝶衣聞言,毫不猶豫地點頭,攏著身上單薄的紗衣,激動道,“實不相瞞,小女家中有位jiejie,名喚蘇奉香,她從小便長在并州陵縣的清風道觀……只是……” “只是什么?”楚辭追問。 蘇蝶衣接著道,“小女那jiejie生過一場重病,自此之后,便迷了神志……” 楚辭聽她這么說,釋懷地笑了一下,沒再多說,丟下一句“天冷,姑娘別凍得染了風寒”,便轉(zhuǎn)頭看向孟璟,直接道,“王爺,我們也該回去了?!?/br> 孟璟“嗯”了一聲,伸手將她半攬在懷中,兩人漸行漸遠…… 蘇蝶衣看著漸漸走遠的那一雙璧人背影,心中的激動幾乎無法克制。 她的jiejie是攝政王府的王妃! 她的jiejie竟然是攝政王府的王妃! 雖然,她現(xiàn)在不愿意認她,可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認下她這個meimei的。 到時候…… 腦中情不自禁地竄入攝政王那張清冷卻如同神祇的面容,心口不由一熱,深秋初冬的季節(jié),只穿著一身紗衣,竟然都不覺得冷了。 蘇蝶衣站在那里,望著孟璟和楚辭的背影一直看了很久,直到再看不見,還不舍得離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楚辭與孟璟回到兩人的院子后,她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問,“你可知方才那位蘇姑娘的底細?” 孟璟看向她,搖了搖頭,“你若直接說起她父親、祖父的官職,本王可能還會有些印象……”至于閨名什么的,根本就沒聽過好嗎? 孟璟這么說,楚辭只能將這個疑問壓下去。想著,等回了王府后,再讓折夏去查。 另一邊,另一處禪院。 蘇蝶衣剛一回房,一個身著泥金齊胸襦裙的雍容婦人便上下打量著她,問,“如何,王爺可停下與你說話了?” 蘇蝶衣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欣喜,昂著頭道,“娘,王爺不止與我說話了……還有另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要告訴你!” “什么消息?”婦人瞳孔一亮,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 蘇蝶衣當即眉飛色舞道,“你還記得我那個被扔到并州陵縣清風道觀的奉香jiejie嗎?沒想到,她現(xiàn)在非但不傻了,還不知道從哪學了一手唬人的醫(yī)術(shù),現(xiàn)在京城里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攝政王妃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