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登溫柔地看了他一眼：“少說我給你抓一百個。”

    路德維希再次大怒：“什么，你還想比我高十厘米？”

    第四十三章

    雖說路德維?？雌饋碚谏５堑臍? 但機甲團出發(fā)時, 他還是坐在了海登的機甲肩膀上。

    剛剛結(jié)束的戰(zhàn)斗中，白夜霜星損壞了左臂，即便星艦上有足夠材料和能修補的工程師, 但他們現(xiàn)在缺乏修補時間, 更龐大的第三文明艦隊已經(jīng)近在眼前。

    他們堵母艦主炮的手法非常詭異, 絕不是星際里任何一種文明的常見戰(zhàn)術(shù)，所以第三文明的指揮官并不能判斷出這個殺手锏技能的冷卻時間，也暫時不知道堵炮口的數(shù)量上限，那么他們在動用主炮的時候就需要掂量掂量了。

    ……雖然，海登目前失去了加持增幅魔紋的手炮, 沒可能再一炮冰封主炮炮管。

    坐在白夜霜星肩膀上的路德維希大氣地拍了拍機甲的外殼, 一個大型幻術(shù)被釋放, 缺失了大半左臂的機甲在外觀上變得完好無損。

    海登笑了笑，只是道謝，而不戳破——他知道視覺幻術(shù)是無用的, 因為深空對戰(zhàn)時, 雙方的輔助電子設(shè)備都十分先進，例行在開打前掃描一下對手結(jié)構(gòu)，讓人工智能找找結(jié)構(gòu)弱點, 這屬于星際戰(zhàn)爭常識。

    所以敵人的機甲與白夜霜星對沖，對方絲毫不把幻術(shù)左臂的攻擊動作放在眼里，連遲疑一下都沒有，路德維希立刻就知道了法術(shù)不靈, 臉色陰沉，直接掏出筆記，在筆記本上寫：

    “必須把工程學基礎(chǔ)學了?。?！”后面畫了加粗加大醒目無比的骷髏標志做提示。

    做完這些法師飄到遠處，防止阻礙海登的動作，并且陰森森地盯著戰(zhàn)場，思考對策。

    白夜霜星不在最優(yōu)狀態(tài)，海登卻一如既往地勇武。但可惜，第三文明的機甲團也是氣勢高漲，畢竟，最強勁敵并非毫發(fā)無損，而他們準備充分且?guī)砹酥髋炾犎?，這十分助長氣勢。

    更多黑黢黢的第三文明機甲向海登撲過去，大有趁他病要他命，狠狠捏一把“軟柿子”的意思，于是路德維希飄在戰(zhàn)團之外，心情越來越差，若是給他以前舊實驗室里的魔鬼看了，估計能嚇得哇哇大哭——主物質(zhì)位面的法師，那可是連魔鬼見了都要產(chǎn)生絕望情緒的。

    某個主意擊中了法師的思維。

    精神力的銀光被點燃，路德維希已經(jīng)與身體完全同調(diào)，他不再害怕超階施法后的反震，雷霆般磅礴的能量在法師指尖醞釀，人類方與第三文明艦隊的能量探測器同時因此嗶嗶啪啪響成一片，人類戰(zhàn)士心潮澎湃——那是我們的覺醒者，元帥家的先生！但機械生物的指揮官們驚疑不定，他們的驚愕情緒通過通訊頻道傳遞，無一不是質(zhì)疑——

    什么生物，能用rou體產(chǎn)生這么大的能量？

    連人類方也是先靜默三秒，才發(fā)出震天驚呼的，指揮臺上的迪奧斯因為這驚人的能量目瞪口呆，手都抖了，一不小心戳到了yu雷發(fā)射按鈕，一炮轟了一臺第三文明穿梭艦。

    這種強大的能量……迪奧斯鼻尖一酸，回憶一下，當初圣約蘭表白時爆炸的無人機，就是“夏佐”親手戳爆的吧？好在夏佐只戳了無人機，沒直接把cao作無人機的迪奧斯戳爆，迪奧斯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感動。

    專注施法的路德維希只是伸出手，指著海登的機甲左臂，他并不輕松，眼底銀光遮蔽了瞳孔，手指似乎握住了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正在用盡力氣去旋轉(zhuǎn)它，以至于修長優(yōu)雅的手指略顯得有些猙獰，整個手背暴起青筋。

    被他握住的東西，是時間。

    涉及時間的魔法歷來是法術(shù)中禁忌等級最高的禁術(shù)，獲得穿行星界的能力之后，這部分禁術(shù)得以對法師敞開，世界法則不允許未曾見過星界的靈魂接觸禁忌的時間之力，因為他們對世界規(guī)則的理解不足以讓他們駕馭這種力量。

    現(xiàn)在路德維希打破了禁忌。

    他只是平淡地說出：“復原。”

    沒有什么復雜咒語，這法術(shù)也不能當做尋常知識傳授給學徒，見過與沒見過是一道不能逾越的屏障，路德維希并不是發(fā)明了新法術(shù)，純粹是對時間的理解已經(jīng)超越世界內(nèi)的普通靈魂，穿過星界時，時間在那里擁有軸形形體，即便如今他已經(jīng)離開了那里，但知識已經(jīng)被消化，在必要的時候，法師可以握住時間軸。

    法術(shù)視覺效果也遠不如火球、雷電這種法術(shù)燦爛，但突兀之間，真實取代幻術(shù)，白夜霜星的左臂完好如初。

    轟轟轟——

    一排火光爆開，排在海登面前的第三文明機甲炸成一片，騰起的能量光像是一串圓滾滾的丸子。

    海登并不驚訝，沒有什么法師做不到——那句話路德維希不是說過許多次了嗎？但他也并不喜悅：

    “小先生！離開那里，你的能量波動出現(xiàn)在雷達上了！”

    一個制造恐怖傷害的無形敵人，比能被雷達標識的敵人可怕太多，能被雷達標識，那表示火控雷達可以鎖定他，激光炮可以瞄準他，光子yu雷能追著他的屁股追到天涯海角，直到炸死他或者耗盡能量，正常來講，后者屬于不可能事件。

    掠奪者文明不愧身經(jīng)百戰(zhàn)，短短幾秒，大片五光十色的攻擊已經(jīng)落到了法師的頭頂，主艦隊群果斷調(diào)頭，連海登也不顧了，陣型也不要了，瘋狂攻擊出現(xiàn)在雷達上的路德維希。

    對星際戰(zhàn)場來說，注重隱形的敵人一旦出現(xiàn)在了雷達上，那代表它即將沉沒。

    光芒淹沒了整片星域，于是人類的rou眼、哪怕是機械體的視覺也無法看到光芒中心亮起的瑩白色光輝。

    一層透明蛋殼一樣的東西出現(xiàn)在法師周圍，海量攻擊頃刻來襲，蛋殼在下一秒裂開，但大法師施展法術(shù)哪里用得到一秒那么久。

    瞬間移動——所見即所達，誰讓星空里連個擋視線的障礙物都沒有呢，路德維?？墒且稽c都不近視，絕對守護法術(shù)破碎時，法師也已經(jīng)不在原地了。他輕飄飄地落在自家星艦外殼上，借著星艦能量波動的保護，神秘敵人再次從第三文明的雷達上消失。

    吸收過人類文明的第三文明艦隊陷入驚恐。

    “那是……宇宙幽靈嗎？”人類的神秘靈異故事影響了第三文明，指揮室里的高階指揮官們面色難看極了。

    無法被捕捉的敵人，飄蕩在宇宙中的鬼魅，機械文明第一次面臨這種敵人，但恐懼之下是壓抑的興奮——

    一旦將這個敵人轉(zhuǎn)化寄生，吸收并學會了如何利用他的力量和知識，他們的文明等級豈不是突飛猛進，更加豐富？

    “抓捕幽靈！”

    命令被一層一層傳遞，上到高層指揮官，下到每一個被當炮灰的寄生體，這個命令被程序?qū)懙搅俗詈诵牡牡胤健?/br>
    “小先生！”海登驚呼一聲——他精神力夠強，這會兒想得太大聲了，精神鏈接的另一頭，路德維希被震得差點下意識去捂耳朵。

    法師躺在星艦外殼上怒斥：“喊什么！你先生我到底還是個人，不是魔法之神，剛用這么個超階禁術(shù)，就不能讓我歇會？”

    海登啊了一聲，說道：“那也該回艦內(nèi)去躺，外殼硬邦邦的不舒服，而且容易著涼?！?/br>
    宇宙環(huán)境對普通人來說就是死，生理上更強些的蟲族也只能暴露個十幾分鐘而已，換了法師，只是容易著涼。

    “我給母艦外殼上扔了個保溫咒，躺著不涼?！甭返戮S希嘟囔了一句，“打你的仗去，你是老媽子嗎，明天是不是該盯著我起床穿沒穿秋褲了？”

    “你會穿的?！焙５腔卮?，“剛從床上起來那三分鐘你從來意識不清，給什么穿什么。”

    路德維希：“……哦?！?/br>
    半分鐘后，海登與機甲團激戰(zhàn)中，路德維希忽然兇惡逼問：“你怎么知道我起床三分鐘不清醒的？”

    海登坦然：“……每天都是我?guī)湍銣蕚湟路妥鲈绮偷?，你覺得你清醒嗎？”

    天河流浪者鼓足勇氣，程序設(shè)定的軍規(guī)讓這個人工智能充滿責任心，這種責任心戰(zhàn)勝了被撕裂時的恐懼，他插話：“雖然聽不到你們兩個在用精神力交流什么，但根據(jù)戰(zhàn)斗準則的規(guī)定，戰(zhàn)場不許閑聊無關(guān)話題！”

    路德維希舉起手，想到天河流浪者還得擔任星艦中央控制，大發(fā)善心放過了他，沒扔禁言術(shù)。

    “海登元帥！”

    星艦通訊官切入了頻道，正式打斷了自家元帥和先生不合時宜的閑聊，他面容嚴肅，眉頭緊鎖，說：“敵方忽然發(fā)來了通訊請求?！?/br>
    通訊？

    海登冷眼一掃，發(fā)現(xiàn)敵方機甲團正在后退，機械生物們以數(shù)倍的兵力形成包圍圈，但沒有持續(xù)剛才的高強度攻擊。

    在這種時候，以掠奪為目的的外星文明，忽然提出對話？

    毫無疑問，這會成為史書里的重大轉(zhuǎn)折事件吧，人類與第三文明的第一次對話，即便對面派出個轉(zhuǎn)化后的人類寄生體，那也是代表第三文明力場。兩個文明在這片不知名的星空第一次對接通信，怎么看都會成為后世歷史課重要考點。

    情況太過迷離，但海登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允許軍報記者繼續(xù)留在艦橋。

    黑月騎士團在白夜霜星周圍戒備，人類星艦主炮時刻待命，于是海登點頭：“接受。”

    敵方通信請求是不可以單獨接給指揮官的，這屬于軍隊紀律，所以下一刻，整個艦隊都看到了第三文明的代言人。

    慢慢地，驚愕爬上每一個人的臉龐。

    視頻里那張臉，每逢重大紀念日，都會出現(xiàn)在帝國的紀念宣傳片里。

    為了保衛(wèi)星空，維護秩序，抵抗星際海盜，他于十五年前英勇殉國。

    海登低聲驚呼：“少將羅萊？”

    淺金色頭發(fā)的寄生生命體微微一笑，眼底有機械的紅光閃過：“是第三梯隊指揮官，羅萊。海登元帥，我懷著誠意，來與您談?wù)劇祟惖奈磥??！?/br>
    路德維希從外殼上翻身坐起，懶散神色一掃而空。

    作者有話要說：露露：我老師說了，有家不回的男人都是渣男，你想當渣男嗎？【變形術(shù)警告】

    羅萊：身……身不由己！

    露露：沒事，我這不是來了么！知錯能改就行啦！

    海登：每天下班都會準時回家打卡的！

    第四十四章

    法師迅速從夏佐的記憶里提取有效信息, 但因為少將殉國于十五年前, 那時候夏佐才咿呀學語，母親的故事帶有浪漫濾鏡，所以他對父親的直觀了解居然也是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

    羅萊是個平民出身的少將, 在海登籍籍無名時, 他已經(jīng)是令帝國震驚的“平民元帥先生”, 喬安妮敢于公然反對家族聯(lián)姻，與羅萊結(jié)婚，當時不少酸溜溜的貴族子弟眾口一詞，說羅萊不過是仗著一張討人喜歡的俊臉上位的。但仗著一張臉真能打動帝國最年輕有為的元帥？

    說起羅萊當年的回應(yīng)也堪稱一絕，他居然專門跑去星網(wǎng)上開美妝直播, 直播間就起名“性感少將在線教你如何畫出打動帝國元帥的妝容”。

    人盡皆知, 羅萊并非憑臉上位。戰(zhàn)場上喬安妮的打法鬼魅飄忽, 她和她一手訓練的薔薇軍團擅長刺殺，羅萊就帶兵在前方吸引火力，他纏著敵方主力軍, 像一條纏上就甩不脫又滑不留手的蛇, 給喬安妮的薔薇軍團制造繞后突襲的機會，詭蛇羅萊，他前線火力吸引能力一點不比星網(wǎng)吸粉能力低。這位少將出身首都星的普通中產(chǎn)階級人家, 父母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政府文員，他的顯赫戰(zhàn)功一度引發(fā)帝國深思——在如今這個信息化的科技時代，擁有良好教育的平民，真的還會有什么硬件條件是絕對追不上上層貴族的？

    可惜年輕的將星曇花一現(xiàn), 沒有活到授勛元帥那一天，不然，帝國第一個平民元帥就該是羅萊而不是海登，盡管后者的出身比羅萊夸張一萬倍。

    即便“殉國”多年，羅萊少將依然有著極高知名度，星艦上不少受他鼓舞、以他為楷模的年輕人驚愕地站起來，眼底有淚光閃爍。

    法師暗暗嘆息，感覺恢復過來了，就悄悄對著星艦扔了個激勵術(shù)，臉色慘白的士兵看起來不再泫然欲泣，重新變得軍容整肅。

    視頻里的羅萊與檔案記錄中一樣俊美非凡，十五年的時間似乎并沒有對他造成影響，盡管星際時代人類平均壽命已經(jīng)過了兩百，但失去摯愛后，哪怕是喬安妮也有那么幾年看上去遠比實際年齡成熟，可羅萊卻被保養(yǎng)得實實在在足以吊打當紅流量鮮rou。

    他也和過去的影像記錄中一樣溫和，新兵最喜歡這種長官，他們沉穩(wěn)有擔當，風度偏偏，不僅能在戰(zhàn)術(shù)上統(tǒng)帥全局，也能像鄰家哥哥一樣給新人帶來安慰。

    但此刻，他微笑著說：“到了該做選擇的時候?！?/br>
    第三文明的艦隊發(fā)出無形信號，增幅儀器開始悄悄工作，軍報記者在海登都沒反應(yīng)過來、甚至自己也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與首都星總編輯部那被深空阻斷的信號重新連接了。不明詳情的導播為了在這個信息時代搶新聞，下意識就切到了直播模式。

    不只是他的信號，在第三文明的干擾下，海登的旗艦接通了帝國軍部，一時間，這場戰(zhàn)前的指揮官通訊，變成了全人類矚目的盛事。

    與剛剛被轉(zhuǎn)化的炮灰不同，羅萊雖說也帶有明顯的機械生物特征，卻看上去沒有他們那么像機械恐怖片，相反，他的皮膚依然白皙甚至透著溫潤熒光，側(cè)頸肌膚下隱約可見瑩瑩藍色的血脈，他被轉(zhuǎn)化得更徹底、更完美，彬彬有禮，溫柔端方，與從前別無二致，甚至他現(xiàn)在更加光彩照人，人類的外表與機械特征完美融合，自有一種集科技精粹于一身一般的現(xiàn)代化美感，就如同一個被推選出來的偶像。

    他在萬眾矚目中開口：“我是奧拉圖文明第三梯隊指揮官，羅萊。人類，你們應(yīng)當銘記這一天！”

    這一天的確會被銘記。

    第三文明的宣言說來就來，軍部甚至沒來記得意識到這是怎么回事，一個個議員被警衛(wèi)從被窩拖出來，塞進工作服里丟進議會大廳，軍部能喘氣兒的都來了，包括退休養(yǎng)老的老元帥。連端坐首座的雙子女皇都格外清醒，睜眼睡覺技能被暫時遺忘。

    蓋麗元帥一腳踹飛站在通訊室里的丈夫，看著他手臂上時隱時現(xiàn)的異色血脈，表情憤怒。被她踢倒的杰森元帥有片刻迷茫，然后在他來不及整理思路之前，一把軍刀刺穿他的肩胛骨，將他釘在地面。

    “警衛(wèi)團！”蓋麗的臉色如同即將大開殺戒的女惡魔，她高聲呼喊，“穿上你們的膠衣防護服……對對，就是按照海登元帥要求定制的那批，別他媽磨蹭，快找個密封艙，把這傻逼給我塞進去！”

    她怒不可遏，但警衛(wèi)員細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她的怒火更像對她自己。元帥的警惕性高到離譜，元帥先生的身份半點隱匿性都沒提供，她雷厲風行，似乎一點都沒被情感阻礙軍事專業(yè)性，在杰森鬼鬼祟祟開始搞小動作的第一時間，蓋麗就發(fā)現(xiàn)了他。

    “安分點，我才是軍事主管?！鄙w麗俯視著他，說，“你以前只是我的副官?！?/br>
    所有人一頭霧水，唯獨蓋麗如今的副官心下了然——軍事主管承擔戰(zhàn)場的主要責任，無論今天杰森是自愿的還是受控的，也不管他還捅沒捅其他簍子，總之不管今后如何，責任都由蓋麗替他擋。

    “拖下去！”元帥冷冰冰地命令，似乎回護丈夫的根本不是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