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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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江晚晴獨得圣心? 可對于那高高在上不假辭色的皇上,她自己遠沒到情深似海、非他不可的地步。 還是因為多年來對家人隱忍在心的恨,轉(zhuǎn)嫁到了這個陌生人的身上? 可江晚晴到底是無辜的。 根本不存在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理由。 當時,就像突然魔怔了一樣,恨不得對方去死,只要沒了那個人,仿佛自己就得救了,前路就是光明的。 而現(xiàn)在……這最終的苦果,也只能她一人擔起。 * 長華宮。 秦衍之和趙賀那邊已經(jīng)有了眉目,凌昭聽完他們匯報的細節(jié),吩咐了王充幾句,便連夜踏著月色,來到這曾經(jīng)風光無限,如今門可羅雀的宮殿。 穿過久無人踏足的院落,他站在門口,抬頭,落灰的匾額上,那三個字筆法蒼勁,即便到了今天,依然氣勢十足。 長華宮,歲歲長安,榮華不絕。 多諷刺。 凌昭轉(zhuǎn)身,朝著一側(cè)的偏殿而去,示意跟在后面的宮人駐足在外,推開門。 吱呀呀一聲響,灰塵應(yīng)聲撲簌簌落下。 他皺了皺眉,退開一步,接過太監(jiān)遞上的燈籠,這才踏進門檻,大步往里去。 床榻上有個人背對他躺著,聽見聲響,就像驚夢忽醒,猛地坐了起來,披頭散發(fā)、衣衫襤褸。 李太貴人模糊地看見了個暗影,先嚇的尖叫出聲:“不、不是我不是我,惠妃娘娘饒命,不是我招供出來的,是皇上……是皇上他都知道了,他在我開口前,就都猜出來了,是他要了您的命,不是我!” 她臉色慘白,額頭上盡是冷汗,透過散亂的黑發(fā)和燈籠散出的光,看清那衣著華貴的高大身影,渾身一顫,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哭道:“皇上……皇上您可來了!嬪妾是冤枉的,嬪妾冤枉??!” 凌昭提起燈籠。 從那凌亂的長發(fā)間,露出一張面黃肌瘦的臉,分明不到三十的年紀,卻異常的干瘦蒼老,不成人樣。 桌子上放著已經(jīng)冷掉的飯菜,不算太差。 她的滄桑并非來自于衣食短缺,而是無論醒著,還是睡夢中,都不得安寧的心,就像總有個鬼影子纏繞著她,追逐著她。 李太貴人從床上下來,跪在地上,哀哀哭泣著膝行上前,干枯的手扯住那人的衣角,早已泣不成聲:“皇上……您終于來看我了,嬪妾……嬪妾的確知道惠妃對皇后娘娘下手的事,知情不報雖有罪,可嬪妾從未害過皇后??!” 她臉上都是眼淚,聲音嘶?。骸笆腔蒎晕壹胰艘獟?,我不敢說出來,我對不起皇后娘娘,她待我那般好,可我……可我不敢告訴她!皇上您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 誠如江晚晴所說,她認錯人了。 凌昭低頭,看著這瘋瘋癲癲的女人,良久,問了一句:“你害了皇后什么?” 李太貴人渾身發(fā)抖,身子幾乎伏在地上:“皇后娘娘生不出孩子……是、是惠妃下的藥,皇后的侍女自盡了,那幾個知情的太監(jiān)都打的只剩半條命,攆出宮了,惠妃也死了,我……皇上!我真的未曾參與其中,我是看見了,但我不說,也是有苦衷的,我對不起皇后,對不起皇上……” 一縷銀白色的月光,穿過脫了漆的窗戶,無聲地照射進來。 凌昭神色冰冷,目光盯著地上的人,一字一字道:“你再說一遍?!?/br> * 慈寧宮,西殿。 凌昭走后,江晚晴睡不著,叫寶兒溫了一壺酒,倒了一杯,不喝,只看著。寶兒本想陪著,被她打發(fā)了。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后,容定悄無聲息地進來。 杯中酒紋絲未動。 他關(guān)上門,輕聲喚道:“姑娘。” 江晚晴回頭,看了他一眼:“今晚的事情,你有份嗎?” 容定不答,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酒香,便道:“醉酒傷身?!?/br> 江晚晴輕笑了聲:“一口都沒喝……原以為醉了會容易些,可我看著這杯酒,卻在想,即使最終不如我所愿,我也要醒著看到結(jié)局。” 容定坐在她身邊,看著她蒼白的臉,那目光和神情,又是萬分的固執(zhí)。 他低嘆一聲,道:“姑娘,就算沒有五小姐,你也不會如愿。” 江晚晴閉上眼。 他的聲音輕柔溫和:“姑娘當真想得償所愿,從來只有一個法子,你卻不忍心?!?/br> 江晚晴自嘲地笑了笑,趴在桌子上,把臉埋進臂彎中:“你把什么都看的透徹,把人也看的透徹,人性中的自私、卑劣、軟弱……都看的這么清楚,你還能喜歡?” 她偏過頭,看著他,帶著點疑惑:“我一直告訴你,你當年喜歡上的,并非是我,而是你認知中的我——” 容定平靜道:“若是因為賢德美名而動心,何不娶尊菩薩像放家里?” 江晚晴搖頭:“你的歪理比我還多?!?/br> 容定沉默片刻,輕聲道:“姑娘不忍心,便留下來,不喜宮中不得自由,便隨我出宮,你不用織布為生,我也不必在地里耕作——” 江晚晴哭笑不得:“我和晉陽說話,你都要聽壁腳?” 容定也笑:“不小心聽見的?!彼聊藭瑔枺骸八ラL華宮了?” 江晚晴閉上眼,眼皮輕顫。 容定轉(zhuǎn)動翡翠玉杯,看著杯中酒輕輕晃動,聲音清冷:“那年惠妃對你下藥,我及時發(fā)現(xiàn),太醫(yī)說,你不會有大礙??赡菚r……晚晴,我一生之中,從未有一刻,震怒至此?!?/br> 他叫她,晚晴。 江晚晴不自覺地瑟縮了下。 容定放下酒杯,眼眸是深不見底的幽暗:“因為我發(fā)現(xiàn),你早知此事,你明知服下的藥物有異,卻放任不理。當時,我以為,你寧可自傷身體,也要絕了與我生兒育女的可能,即便我縱容你,不碰你,你……這般厭惡我,一絲一毫的希望都不留下?!?/br> 那一刻的心如死灰,熄滅了他最后一絲盡全力活下去的生念。 求生是人之天性,而他,放棄了。 原是命中注定,不可得,強求也只是枉然。 于是把她留在長華宮,等著他的七弟歸來,等著走到生命的盡頭,不再留戀。 江晚晴低聲道:“這件事,李太貴人不知道,她只當我真的不能有孩子了?!?/br> 原作中,江雪晴曾被人用同樣的手法害過,當時書里提了兩筆,曾經(jīng)先帝的皇后就因此失去生育能力,于是凌昭非同一般的重視,下令徹查后宮,不查明真相不罷休。 也是為此,當初,江晚晴選擇遵從原著,服下明知有毒的藥。 如今想來,對她的夫君……何其殘忍。 夜色深沉,燭光漸暗。 容定站起身,凝視著女子蹙起的柳眉和顫動的眼睫,半晌,他俯身,在那擰出萬般愁緒的眉心,落下輕輕一吻。 “睡吧?!?/br> 第60章 江尚書府。 陳氏端起一盞茶,心不在焉地抿上一口,目光在書案后的夫君身上溜了一圈,見他臉色越發(fā)難看,不由低低哼了聲。 江尚書看完書信,重重拍在桌上:“珍兒怎會犯下這等大錯!” 陳氏抬眸,看向他,慢聲道:“老爺,我早就同你說過,你這meimei和外甥女的心思可不簡單,你卻不聽,只當我挑弄是非,如今差點害了你的親生女兒,你可滿意了?” 江尚書眸中閃過一絲羞惱,板起臉,冷聲道:“你這話說的,難道發(fā)生了這事,就是我樂意看見的?” 他的目光瞥向放置在旁的書信,神色凝重,喃喃出聲:“宮里連夜來了人,十萬火急的將珍兒帶進宮,我還以為皇上看重珍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陳氏冷笑一聲,似乎覺得他的話荒謬至極:“皇上與我們晚晚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有晚晚在先,豈能看上孟珍兒這種貨色?!?/br> 江尚書不悅:“再怎么說,珍兒都是府上的表小姐,你好歹也是尚書夫人,即便心中不喜她,言語也不可如此粗鄙?!?/br> 陳氏挑眉,毫不退讓:“用個貨色兩字就是言談粗鄙了?老爺,雪晴寫來的信,你仔細讀過沒有?孟珍兒犯下的可不是小錯小過,是她把巫蠱之物放進晚晚寢殿,意圖嫁禍,這要是坐實了,就是砍頭的罪名!” 江尚書眉宇緊擰:“平日里見她不聲不響的,舉止溫柔,怎會……唉!” “知人知面不知心?!标愂戏畔虏璞K,生硬道:“如今宮里查到她頭上,若不是有晚晚和雪晴在,老爺,這會兒進宮的豈止她一個,咱們?nèi)叶嫉檬軤窟B!簡直就是禍害,當初就不該收留她們母女!” 江尚書清了清喉嚨,問:“雪晴寫信回來,這事兒只你一人知曉?” 陳氏冷哼:“你那好meimei也知道了,剛聽人說完就暈了過去,這會兒肯定還沒醒,要不第一個就來你這里哭天搶地,求你為孟珍兒說情?!?/br> 江尚書搖了搖頭,嘆氣:“這個情,怕是沒人敢去說?!?/br> 陳氏抬起手,撥弄了下簪發(fā)的朱釵,頗為清閑:“原本,我是要去找她算賬的,孟珍兒陷害晚晚和雪晴,鬼知道她有沒有在背后出謀劃策,上梁不正下梁歪!只是晚晚安好,我心里高興,懶得費力氣罵人?!?/br> 江尚書點了點頭,道:“晚晚甚得皇上和太后看重,自然是好?!?/br> 陳氏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好哇,晚晚沒有奉命殉葬,你這個當?shù)木椭幌氲交噬虾吞蟮亩鞯??你、你還有臉提!若不是你從中作梗,逼得晚晚嫁給先帝,能有今日這般多的波折嗎?多年前,我就和你說,皇上對晚晚情真,晚晚在他身邊,這一生可保無憂,你又是怎么做的!” 江尚書站起身,皺眉道:“這些話,你每天掛在嘴邊,說了這么多年,你就不膩嗎?” 陳氏睜大眼睛看著他:“老爺干的出來,還怕我說嗎?” 江尚書一拂衣袖,背轉(zhuǎn)過身:“罷了,我不與你這后院婦人計較。” 陳氏哼了聲,瞪他一眼,接著雙手合十,目視上方,長嘆一聲:“菩薩保佑,晚晚得以平安無事,今后也算苦盡甘來。我已經(jīng)別無所求,只求晚晚陪在皇上身邊,帝心不變,晚晚余生過的比我好。” 江尚書回過身,奇怪地看著她:“晚晚是要留在宮里大富大貴的命,自然會比你好?!?/br> 陳氏冷眼瞧他,帶著嫌棄:“老爺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只求享盡榮華富貴,在外人面前有頭有臉?我是希望皇上能永遠待晚晚好?!?/br> 江尚書雙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我待你又哪里不好了?” 陳氏斜睨他一眼,搖搖頭,起身往外走,走到門邊,停了會兒,嘆一口氣,沒回頭,推開門出去。 江尚書氣極,抬手指著妻子的背影,恨恨道:“這什么態(tài)度?這……無法無天!” * 慈寧宮,西殿。 江晚晴昨天睡的晚,熬夜半宿,醒的又早,精神便有些不濟。 午后,福娃不肯好好休息,跑來找她,委屈道:“娘,昨晚上外頭好大的動靜,把我都吵醒了,我想出來看看發(fā)生什么事,奶娘卻不肯,關(guān)上門不讓我出來,我好擔心你和太后娘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