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她斟酌了很久,盡可能用了信息量最小但最直接的提問方式,結果再一次遭到了系統(tǒng)無情的拒絕—— 對不起, 您的問題過于復雜,該等級的情報券不適用,請換一個稍微簡單的問題。 程冬至氣得直翻白眼。 她買的是高級情報券,這都不適用,難不成她要去買超級情報券?話說有這種玩意兒嗎? 程冬至決心以后再也不買情報券了,反正手頭還積攢了兩張,估計好久都用不掉。再說了,高級的尚且這么雞肋,何況那些中級低級的,肯定是一堆騙水晶的垃圾玩意兒。 趙敬倫還有別的事想對程冬至說,不過他知道她至少得緩幾天才有心情去考慮別的,就很貼心地做了幾天的好吃好喝哄著她,陪她到處走走逛逛散散心,等時機差不多了才開口。 “這次收的紅薯,你打算怎么處理呢?”趙敬倫問。 程冬至說:“留個兩萬斤在角上慢慢吃,再給大家?guī)Щ厝ヒ恍壹依锬沁吜粢徊糠?,上江……不,南平那邊送一部分。其他的暫時沒想好,趙大哥你要是有主意,不妨直說。” 趙敬倫點點頭:“我有個朋友最近管城鎮(zhèn)糧食供銷這邊的事兒,指標糧還差一些,其他地方已經談妥了,這邊你們要是能給個幾萬斤應應急,那就再好不過了。價格什么的好說,將來有什么能幫忙的也盡管開口。” 程冬至在心里頭盤算了一下,上繳給供銷部門雖然油水少一點,可貴在穩(wěn)妥,也算是造福群眾。更要緊的是,短期內她也沒啥心思折騰太復雜的事情了,便果斷地一揮手:“成!” 趙敬倫所說的朋友是一個黑皮白牙的青年,看起來約莫二十六七歲左右,穿著呢子大衣,寸頭,看起來很爽朗的樣子。程冬至很熱情地招待了他,趙敬倫也一直兩邊說好話,對著程冬至夸這個朋友,對著朋友夸程冬至。 青年問了一些角上的情況,得知程冬至的規(guī)劃后點點頭:“是個好法子!能想出這么個法子不容易?!?/br> 程冬至謙虛地說:“具體實施細節(jié)都是大家伙兒商量出來的,我不過是提個頭兒,算不得多大功勞?!?/br> 青年咧嘴笑了。 趙敬倫說:“這地方也就他們在這兒合適,要是給別人就糟蹋了。你看?” 青年把碗里的酒一飲而盡:“是這個話!回頭我和那邊的人說說,叫他們把這邊的項目期限批久一點?!?/br> “多久比較合適呢?” “我看十年可行?!?/br> “再加個五年?” “先十年,到時候再說,誰能打包票那么遠的事情?” 趙敬倫笑了,又敬了他一碗酒。 青年酒量驚人,喝了好些都沒有一點兒醉意,神清氣爽地告辭了。程冬至本來還擔心他酒駕出事兒,一看開車的早有其他人,就沒說什么了。想想也是,他們怎么會自己開車嘛! 紅薯被運走大半后,程冬至閑了下來,每天做的都是些很零碎的事情。比如做點兒野果醬,清點倉庫存貨,學著拾掇果樹,裹塑料大棚,記賬啥的。 以前阿則在的時候還不覺得,他這一走,才察覺出來空缺的感覺有點兒明顯。有時候程冬至會下意識喊阿則的名字讓他幫忙,喊出聲兒后才發(fā)覺人不在這角上了。這時候趙敬倫大多會湊過來,問她是否需要幫助,大部分情況下他做得和阿則一樣好,可畢竟少了點兒什么。 在大家的建設下,如今角上已經變成了一個豐美而安靜的世外桃源了。 托那些機械的福,木屋所在高地的幾十畝來田全部開墾了,原本薯田旁密密麻麻長著的紫云英,碗碗花,薄荷,狗節(jié)兒草全被鋼鐵所鑄的零件翻起,打碎,黃黑中帶紅的土壤帶著濕氣被翻涌上來,劃出一道道美麗而筆直的線。大部分田里都種下了多薯王?,F在是缺糧的時候,黃金薯再美,在多薯王的畝產前也只能退一步,只有作為甜美而驕傲的待客特產時它才重回第一的地位。 野兔子們再想要來吃薯田里的苗苗就得額外費些勁兒了,需要爬上一道天然的坡,好不容易竄到邊兒上又落到了套籠里,要是足夠肥就會變成盤子里的午晚餐,或者懸掛在屋檐下的兔rou干。 除了薯田里的紅薯和菜田里各式各樣的瓜豆谷菜,島上的家畜野物們也是一天賽一天地花樣繁多起來。機械解放了極大一部分人工后,蔡鵬程的兩個弟弟和另外一個較為年輕的后生把全幅心神轉移到了養(yǎng)豬牛騾雞鴨等家畜上來,不僅蓋起了長而闊的窩棚,還在草地那邊弄了好幾個“點”,除了方便把積肥運到田里去,更省得糞的臭味和這些家畜的叫聲影響了平時的生活。那些“點”都搭得粗糙而實用,和趙敬倫的羊圈遙遙相對,一天到晚各種動物叫聲此起彼伏。 比起種地,照料這些家伙也不輕松,甚至還要更加辛苦一些。好在也不用一年到頭地割野草野菜,一些爛掉有蟲眼的紅薯全部都收拾了出來,切碎了作為飼料是很好的東西。天冷的時候也有麩子皮和其他碎渣粉,可以大大地休息一段時間,這樣算一算也不是很累了。 至于野物,程冬至確定自己只親手在島上放了兔子,并沒有放其他的;可越來越多人的在經過野草地的時候發(fā)現了野雞和其他叫不上名字的小野物。程冬至聽到這個說法后很高興,對他們說:“下次遇著野雞了捉兩只回來給我,我要它們屁股上的毛!” “要那毛做啥?” “做毽子,野雞尾巴毛可漂亮了!” 蔡鵬程楞了一會兒,有點無奈:“菩薩呀,你今年得有二十多了?” “二十了?!?/br> “那你咋和大美她們似的,都多大了,還盡想著毽子!” “二十咋就不能踢毽子啦?你看著,要是我老了腿腳還方便,照踢不誤!” “不是,也不是不讓你踢毽子……”蔡鵬程撓撓頭,看了程冬至一會兒,想說點啥還是開不了口,只能無奈道:“踢!我給你做個又大又勻稱的!” 程冬至沒能理解上來蔡鵬程話里的含義,卻想到了一樣關于年齡的事情。 她問蔡鵬程:“要不,你過些時回省城一趟?” “我回去干啥?家里人都在角上,那邊又沒啥根絆兒。” “不回去也成,我說,你們這些人,家里有沒有認識靠譜的人,給你們大哥做個媒???咱們也不知道要在這角上呆多久,還不如趁現在解決了得了?!?/br> 程冬至這話激發(fā)起了大家極大的熱情和興趣,蔡鵬程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一個個沖到他這邊來給他各種各樣的建議與推薦了。其中猴子嚷嚷得最響:“我我我,我家二姐還沒對象呢!她早就羨慕咱們角上能吃飽吃好了,一直惦記著過來瞅瞅,要是嫁給大哥那就省事兒了,以后還能幫著大美煮飯!” “你二姐就算了,還是我家堂姐好,會縫縫補補洗洗刷刷……” 蔡鵬程本來想給程冬至提醒一下關于她個人問題的事情,沒想到引火燒身,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程冬至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趙敬倫正在羊圈里檢查新出生小羊的羊蹄子,程冬至過來了,蹲在他身邊一塊兒看。 “我看你這幾天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不舒服嗎?”趙敬倫說。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集中不了精神??赡苁侵澳嵌螘r間太忙太累了,一下子空出來,有點不知道該做什么好?!?/br> “要不,你去南平一趟?!?/br> “我去那干啥?” “過些時就是那老滑頭的七十大壽了,他這人思想封建落后得很,平時再怎么裝瘋賣傻,這個時候也不會不慶祝,到時候應該有不少他的老熟人過來祝壽。你多認識幾個,收老玩意兒不就多幾條路了嗎?”趙敬倫笑。 程冬至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一則有利可圖,二還能換個環(huán)境散散心。 “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趙敬倫撓撓頭:“我還是不去了。我要是去了,那老滑頭肯定壽也不辦了,披著麻袋就要嚎窮呢!” 第183章 程冬至忍不住笑出了聲:“那好。我是不是該準備一份厚禮去?” “這就要看你想從他那里弄多少東西了。怎么說也是個整壽,你擦擦邊兒, 照著以前老南平的規(guī)矩給他準備一份, 不一定要一模一樣, 太一樣了也犯忌諱, 有那個意思就行。他們那種人,最吃禮數那一套。”趙敬倫友善地提點她。 程冬至連忙猛點頭。她想好了,要是這回馬屁沒拍在馬蹄子上, 送對了路子, 回來咋說也要好好謝謝趙敬倫, 這是個大好人哇! 程冬至兩輩子都不是南平人,現在的規(guī)矩都不清楚,何況是老規(guī)矩了。趙敬倫那邊給的意見她覺得有些模糊, 趙敬倫說完就去忙了, 她也不好追著細問, 就干脆到阿則的房里看看有沒有相關的書籍。 一進他的房間, 看著里面熟悉的擺設,程冬至的腳步就忍不住頓了一頓。 雖然落了好些灰,可里頭的布置啥的基本沒動, 仿佛轉過頭就能看到阿則推門進來,問她怎么了。 發(fā)了一會兒呆后,程冬至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開始認認真真地找起書來。 阿則的書實在是不少,其中有好些還是他當初從省城帶過去黑牛莊的。真不知道那么艱苦的環(huán)境他是怎么抽出時間把那些書帶過去,又是怎么抽出時間看和做筆記的??赡苓@就是優(yōu)秀的人和一般人的區(qū)別, 如果是她遇到他當時的那種情況,第一反應肯定是盡可能地多塞寫些吃的,哪有心思去想書啊。 正翻找著,程冬至無意間把幾本書給碰掉了,啪地一聲翻落在了地上。 程冬至把它們撿了起來,忽然發(fā)現其中的一本書滑出來了一個略厚實的信封。 信封上寫著的是她的名字,不知道是阿則什么時候寫的。 程冬至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看這封信,按照原樣給塞回去了。雖然是寫給她的,可阿則一直沒有寄出去,那就是有不想給她看的原因,她還是不要看好了。 把阿則的房間翻了個遍后,依舊沒有找到相關的書。程冬至實在沒辦法,只好回到自己房里,進入系統(tǒng)點開了道具包里的情報券。 在輸入問題的時候,她暗暗發(fā)誓:如果這回還是問題過于復雜請換一個稍微簡單的這種萬金油回復,她就立即把這兩張券給扔了!水晶浪費就浪費了,省得看著心里頭膈應!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強烈的怨念,情報券這回沒有拒絕回答了,相反還給了一個非常詳盡的回答。 程冬至摸著下巴思索了很久,最終拍了板——對,就這么干! 正如趙敬倫所說,季二對自己的這個七十大壽十分看重,連破爛也不去撿了,提前一個多月就開始忙乎籌備了起來。 無論是新社會還是舊社會,七十大壽都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坎兒,尤其是季二這種歷經沉浮看穿了許多事情的人。他覺著自己命苦,可也不算太苦——咋說也是活到了這種光榮的歲數,為什么不慶祝呢?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甭管他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這個時候還能yingying朗朗地喝一杯自己的壽酒,不能不說那也是一種勝利。 更重要的是,現在局勢越看越不明白,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把他這個糟老頭給撅到馬棚子里去了。趁現在手里還有,牙齒也還能嚼得動東西,趁亂趕緊把事情辦了!來一個得樂且樂!以后就算真住馬棚子了,臨死前閉眼心里頭也不冤,他對得起自己。 季二背著手,用挑剔的眼神看著幾個工匠在雜院兒里刷墻糊頂搭架子,程冬至推門進來了。 “喲!丫頭來啦?!奔径吹匠潭梁笮睦飿烽_了花,這下好了,壽酒也有了! “來了。二爺,你這是在翻修房子吶?” “那倒不是,是在改壽棚!大后天就是我的七十整壽了,那天來不來給捧個場呀?”要是能提幾瓶酒來做壽禮那就更好了。 “來,怎么不來,這可是大喜事兒!到時候就在這院兒里頭辦嗎?” 季二有些遺憾:“不太像個樣子,可也沒別的去處了。其他地方不能改,改了還要吃麻煩?!?/br> “哪有,我瞧這院子的格局挺好的,收拾仔細點兒差不到哪去。那你先忙,我到時候再過來給您祝壽。” “行,你去!”季二心情大好。 到了大后天,季二起了個大早,特地換上了自己壓在箱底一直不敢拿出來的那套福祿壽錦緞褂袍,還用香胰子洗了洗自己的老臉和手。饒是這邊雜院兒沒什么外人來,他還是很有些緊張,時不時叫人在外頭守著,一有不對就沖進來通知他把這身衣裳給扒了。 客人們都是自己的老熟人,都是懂規(guī)矩的,大概上午九十點的樣子陸續(xù)過來坐席。等吃過了飯,叫那幾個老戲癡清唱幾段助助興,再開個幾桌麻將,齊活了!簡陋是簡陋了點兒,湊合著。 就在季二心中盤算的時候,程冬至來了。 他也不是很意外,果然還是太小了,不懂老一輩的規(guī)矩哇!哪有這么早來人家祝壽的?放過去這丫頭肯定會淪為笑柄,以后找婆家都難。 就在季二打算說幾句俏皮話的時候,程冬至指揮著幾個人把卡車上的東西抬了進來,他徹底卡殼了,目瞪口呆—— 新蒸制出來的極大極粉嫩的鮮靈壽桃,點著紅紅兒的嘴,看起來分外可愛;水靈靈的大蘋果,大鴨梨,還有一些眼下稀奇難尋的果子;大紅繡花的齊套坐墊桌圍,鋪在地上的硬紅氈毯,各種彩子,還有幾面薄薄兒的屏風,上面畫著熱鬧的百歲子松鶴賀壽圖…… 這些只是打頭陣的,后頭的還有好些東西沒搬進來,可光這些就足夠使季二受到極大的震撼,喃喃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本來還是一個寒酸的簡陋版壽棚,被這么些東西一圍一繞,頓時充滿了他記憶里那些壽棚的味道,仿佛一下子把他拉回了過去的回憶里。雖然這些東西質量都不怎樣好,有點兒趕工的意思,材質針腳都勉強,可在這種時候已經很少見了,尤其還這么齊全,壽棚里的氣氛一下子就上來了! 本來他還覺得這個丫頭不懂事,現在想想,老臉火辣辣的!放過去,這可是至親的晚輩才會有的體面——這是來暖棚了。不管她是真懂還是一腔好心撞上了,都是一件很好很有規(guī)矩的事。 其他的客人先后到來的時候,他們也無一不被這個具有時光倒流魔力的院子和壽棚給驚呆了。 大家都穿著灰撲撲的衣服,有些真落魄的還一身補丁,可全都抬起頭,挺直背,有板有眼有腔調地邁步進了門。一進里頭,他們就聞到了熟悉而久違的上等茶葉香味,盛放在盤子里的老式點心,點著的古樸熏香,還有成套的碗碟盤器,人仿佛也都瞬間年輕了不少。 季二原先請的是認識的老熟人,老廚子,手藝那叫一個沒得說,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點心什么的還可以去百貨買,哪有去百貨買新鮮rou菜的呢?只好拿些次貨打發(fā)罷了。程冬至解決了他這個煩惱,原本打算意思意思的壽宴變成了正兒八經的八碗八碟四鍋子,每個人都吃得贊不絕口。 戲唱過,麻將也打了好些圈,大家不敢久留,一個個都十分滿足又遺憾地告辭了。季二親自送到門口,眼見著人都走沒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屋子里。 他脫下了身上的衣服,換回了平時穿的那一套。踱出門后,他倚在門邊兒上看著這如夢似幻的壽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程冬至則坐在棚子里頭一張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桌子上吃飯,今天她忙著幫忙招呼客人去了,一直沒正經吃東西。廚子給她留了好些菜,其中她最中意的就是這個炸丸子,正把湯泡了飯吃丸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