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姜秀潤覺得這害了急病而死,果然是體面的死法。 若是這樣,起碼落下全尸。如果太子殿下垂憐,允許哥哥前來收尸,自己也許可以把積攢了許久的金,帶出一部分,免得哥哥生活困窘。 這么想著,在郎中切脈施針,又寫了藥方前去抓藥后,姜秀潤掙扎著坐起,來到自己屋室的書案前,打開裝筆的盒子,從里面倒出幾張洛安城里通兌的細綢鉸子,小心折好后,將它們?nèi)氲阶约侯^頂?shù)陌l(fā)髻里。 好不容易塞好,可是她的頭發(fā)卻亂了,有幾綹垂到耳鬢邊,襯得高燒又起的臉兒,白里透紅。 鳳離梧走進屋內(nèi),映入眼簾的便是這么一幕——衣袍散亂的少年獨坐在漆木書案前,兩只纖細的胳膊從寬袍里露出,笨拙地束著自己的頭發(fā),那臉兒潮紅一片,竟然與那日中了迷性之藥,倒在地上咬唇掙扎的光景有幾分相像…… 姜秀潤也沒有想到,對自己不聞不問的太子會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先是一愣,然后有些頓悟,想來恩主幕僚一場,太子是來送臨別贈言也說不定。 只要他但凡有些垂憫之心,自己定要為哥哥爭取些福祉,免了他一人的孤苦無依。 就在姜秀潤怔怔的時候,太子已經(jīng)來到她的案前,一撩衣袍,在席上對面而坐,開口道:“病得這么重,怎么不叫郎中?” 姜秀潤輕輕吸了一口氣,努力叫自己變得泰然,從容道:“不過是風寒小疾,不敢興師動眾……”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便接續(xù)不下去了,因為那鳳離梧突然伸出長臂,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摸了摸,然后皺眉道:“這么guntang,還是小疾?你那個淺兒不是一向護主?怎么這次卻偏偏如此粗心大意?” 姜秀潤被太子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不停提醒自己是個男子,拼命克制了躲避的沖動,只抱拳道:“是在下不叫淺兒去請,原是怪不得她……” 太子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看著自己少傅剛才慢慢松開的嘴唇,那兩片最是嬌軟,虧得嘴唇的主人也狠心,方才竟然那么用力地咬自己! 鳳離梧一邊想,一邊看少年的嘴唇上,血色慢慢充盈,如櫻花垂落在一片雪膚之上…… 平日看起來甚是英氣的少年,怎么不經(jīng)意間能這般魅惑人心? 鳳離梧一時看得入神,突然生出隱隱悔意,也許在道觀,自己將這少年一并杖斃了才對。 第30章 第 30 章 心里這么一想, 望向這少年的眼神不免詭異了起來。 姜秀潤本就忐忑, 看到鳳離梧幽幽看著她也不說話, 一時更篤定心中想法, 便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在下只有一個哥哥,性情純良,不諳世事, 又沒有什么濟世的本事, 他在大齊為質(zhì)人, 想來父王也不會接他回去,若是太子肯體恤他一二……在下便沒有什么缺憾,還請?zhí)哟箲z……” 鳳離梧初時沒有聽懂她話里的意思,可是細細一琢磨,便立刻明白姜秀潤竟然疑心他要賜死, 所以在交代遺言。 鳳離梧瞇了瞇眼, 突然伸手拉出姜秀潤發(fā)髻里透出的一角白。 那是露出來的鉸子的角兒, 被鳳離梧一拽便拽了出來。 姜秀潤啊呀一聲, 只來得及挽住發(fā)髻,免得它全都松散開。 而太子殿下則展開那綢布看了看, 淡淡道:“君不是安排的明白,準備用尸身藏鉸子運出, 免得你之兄長困頓嗎?哪里還需要孤照拂?” 方才因為是照著銅鏡去藏, 姜秀潤并沒有注意到露了角兒, 哪里想到卻被太子逮個正著, 頓時心中一緊, 臉色更加慘白。 鳳離梧來回數(shù)了數(shù)鉸子,微微斜眼看姜秀潤道:“這么多的錢數(shù),君也算是洛安的富豪,兩廂比較,倒是孤平日給你的月錢太少……” 關(guān)于這大筆金的來歷,對于姜秀潤又是一萬個不可說,事已至此,饒是平日伶牙俐齒的她,也不知該怎么辯駁才好。 不過鳳離梧似乎并無心查辦幕僚貪贓枉法的事情,也是欣賞夠了少年青青白白的小臉,覺得偶爾嚇一嚇這膽大妄為的也好,免得他日后仗著自己的恩寵,越發(fā)的沒了形狀。 于是,他這才開口道:“孤何時說要殺你?這幾日不讓你出去,實在擔心那道觀之事還有后續(xù),你不出去,自然無人尋得到你,也不能拿你身邊的人做文章。” 姜秀潤心知鳳離梧沒必要在這事上誆騙他,他說不殺自己,那便是不殺。 明白了這一點,懸掛了幾日的心,終于落了地。她連忙端正跪起,向太子跪禮言謝。 鳳離梧看著少年驚喜交加的臉兒,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腕,又是滿把的柔軟,只突然伸手一拉,將她扯到近前,淡淡道:“只是以后,這田瑩還是要入府的,到時候君會不會因為那片刻的肌膚相親,而對田姬起了非分之想?” 姜秀潤被他拉得緊。渾身緊繃,不知為何,又想起那日她強吻鳳離梧的情形,真是困窘得可以,趕緊將腦袋搖起道:“那時中了迷藥,眼前發(fā)黑,過程怎樣全記不得,加之太子您來的及時,您也看到了在下褲子都沒有脫……實在是跟田姬清清白白……若是太子介懷,不妨放在下出府,做個外府的幕僚,聽憑太子調(diào)遣,也免了同在一府的尷尬……” 這全不記得,便指也不記得怎么親吻太子了,還望太子大人大量,不計較她輕薄之罪。 鳳離梧目光微閃,不知心內(nèi)想些什么。他見姜秀潤并不像撒謊,而且就算少年以前對田瑩頗有好感,主動湊到那女人近前獻殷勤,如今為了避嫌,想來也不敢跟她說上半句了。 想到這,鳳離梧心里微微舒服了點,卻并沒有細究,自己介意的到底是田姬被占了便宜,還是那少年心里愛慕著女人。 于是他開口道:“不必出府,既然你們清白,何必這般刻意?” 他習慣了公子小姜在身邊替他打點,若是一時出府去,便有諸多不便。他可不會放了少年走。 既然如此,姜秀潤再不敢多言,既然太子有如海的胸懷,竟然能容忍輕薄自己未婚妻的人在眼前晃,她也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掃除了隨時送命的陰霾。姜秀潤的寒癥也好得甚快,幾碗苦澀的湯藥下去,又發(fā)了透汗,人便好了大半了。 廚下得了太子的吩咐,特意給姜少傅準備了清淡的飲食,幾頓補粥喝下,人漸漸有了氣力。 又過了一個月,姜秀潤終于得了太子的首肯,可以出府去了。 只是這次她的身邊除了淺兒外,太子又另外調(diào)撥了五名侍衛(wèi),免得再如上次那般,被人暗算了也不知道。 這樣一來,華車頂蓋,豪奴前呼后應,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城中的哪家王侯出巡。 這京城的質(zhì)子們,有個慣例,會在每個月到禮司報道聽訓后,聚在一處吃茶飲酒。 畢竟不是每個異國的質(zhì)子都能如梁國劉佩那般左右逢源,在洛安城里混得如魚得水,不善交友,沒法融入洛安城權(quán)侯圈子的大有人在。 而這一個月一次的宴飲,便成了地位平等而微妙的質(zhì)子們難得的交友機會。 只是最近兩次,姜之每次出現(xiàn)都被人指點。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京城里影傳自己的弟弟公子小姜私會韓國田瑩,被太子發(fā)現(xiàn),太子震怒,當場便杖斃了公子小姜。 這個傳聞傳得有鼻子有眼兒,最重要的是,一向愛赴宴交際的田姬開始深居簡出,輕易見不到人。而他的弟弟至此以后,再也沒有在人前出現(xiàn)過。 也正是因此,那影傳便愈加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