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為人不凡文雅,還很風趣。只是前世姜秀潤未曾與此人打過太多交道,此時竟然得了機會,與季國相圍坐在一處暖爐前,促膝長談,真是一大幸事。 而季秉林也覺得這位來辦事的太子少傅雖則年輕,可是見聞甚廣,自己無論說些什么,他都能接續(xù)上來,而且貴為太子少傅言語間對自己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吏也多是敬重,倒叫他有些受寵若驚。 結(jié)果兩人相見恨晚,這一聊,姜秀潤便忘了時間。 直到太子來找,才驚覺自己竟然聊了這么久。 鳳離梧原本并無責備少傅之意。 他的這位少傅,想來是在波國王室里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秉持的處事哲學是能不吃苦,便不吃苦。 今日雖則暖陽高照,但風硬天寒,他大約是耐受不住,跑到工部來取暖了。 原先想著叫上他,一并上車便好。 誰想到心血來潮,鳳離梧想順便跟工部主司交代修建糧倉一事,待路過門房,卻見他那位男女不忌的少傅正跟一個儒雅的青年聊得正熱。 觀那神色,一雙眼里滿是欣喜,竟似男子看得心愛之人的喜不自勝。 ……原來那秦詔的話,并未摻假。 這個公子小姜不但好男色,而且朝秦暮楚,毫無專情可言,博愛得很呢! 第27章 第 27 章 按理說, 幕僚有些個什么愛好,只要無傷大雅,他這個做太子的當有容人之量。 可此時鳳離梧心里卻隱隱生起了悶氣, 只覺得這少傅表里不一得很, 這樣的人忠心可會長久? 再說姜秀潤匆匆跟門房里的幾個小吏辭別。因為跟季秉林約了后日替她的哥哥姜之考學功課, 又匆匆抓起門房里的一顆竹炭, 在桌面寫下府宅地址, 這才出來。 若說先前還好,可待看那少年抓著竹炭給那個青年留下地址, 又千叮嚀萬囑咐才出來后,鳳離梧心內(nèi)的火氣騰得一下竄得老高。 當下也不理會跟過來的姜秀潤,一路徑直去了工部找主司問話。 而姜秀潤倒是沒想到太子是看自己不順眼, 只以為鳳離梧是在朝堂上看到他那不省心的父王,說不得被氣得動了肝火。 于是只跟在后面也不多言, 想著一會回府,若太子無事吩咐,自躲起清靜便好。 可等到回府后,她跟太子請示回轉(zhuǎn)自己的院中,那太子仿若沒有聽見,只冷著臉坐著看書時, 姜秀潤才隱約覺得太子的邪氣似乎是沖著自己來的。 眼看著鳳離梧是要自己長跪書齋的意思, 姜秀潤舔了舔嘴唇, 決定不受這個鳥閑氣, 只開門見山問道:“殿下可有對在下不滿之處?” 鳳離梧冷冰冰地問:“哦, 君認為自己何處會讓孤不滿?” 這種巋然不動的盤問方式,最是刁毒。 但凡是個心智脆弱的,都會心內(nèi)忐忑,一時想是自己暴露了女兒身,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中飽私囊,貪墨了辦宴的金? 可是姜秀潤豈是等閑之人?心內(nèi)雖然陡起波瀾,面上卻波瀾不興道:“在下愚鈍,還請?zhí)用魇尽?/br> 不是鳳離梧故作莫測高深,實在是他今天心內(nèi)的郁悶也一時難以明示,總不能說:你先前喜好的男色明明是孤這一類,為何轉(zhuǎn)變甚快! 被姜秀潤這么一反問,鳳離梧也知道自己今天沖著姜少傅發(fā)火有些莫名其妙,可又耐不住心內(nèi)的不適,便道:“今日在工部那,你跟何人聊得盡興?” 姜秀潤眨了眨眼,心道:難道太子也知那季秉林乃是驚世奇才?以為自己與季秉林熟識卻不向他舉薦,有嫉賢妒能之意? 這么一想,她馬上從善如流地道:“回太子,那小吏叫季秉林,銀華淮西人,在下也是今日與他熟識,可是觀他談吐,除了熟諳水工河道,更是對西北一帶的民情頗多了解,在下記得,昨日殿下曾問過府中幕僚可有懂得西北雨季疏導(dǎo)水系的,卻無一人,若是殿下得空,還請考量此人,可堪一用?!?/br> 季秉林在上輩子,乃是端慶帝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才,與太子一黨一向不甚對付。姜秀潤也原本無意為鳳離梧引薦什么良才。 可是鳳離梧此時問起,自己若是藏私,恐怕又要被這個疑心病甚重的太子猜忌了。 鳳離梧聽得一挑眉毛,表情卻不見緩和道:“哦,孤觀他面相俊秀,不類英偉丈夫,當真內(nèi)有韜略?” 姜秀潤微微驚訝地看著太子,遲疑道:“殿下許是站得遠,沒有看清,這位季先生最近生火,面有痘疤未愈……那俊秀,也還差一點吧?!?/br> 不過這話一說完,姜秀潤便后悔了。這種抓人的美丑不放,愛品頭論足當真是女子才有的毛病。 太子不過順口一夸,她卻執(zhí)拗著要論出個真美假美,簡直飯食吃的太飽撐到了! 可是她這話一出,鳳離梧堆積在眼角眉梢一下午的陰霾卻漸漸吹散了,他站起身來,走到姜秀潤的近前,話語里的冰意也退了幾分道:“孤昨日不過隨口一問,君卻記得這般清楚,有勞少傅費心,改日,孤便叫那季秉林來府上。” 被姜秀潤一說,鳳離梧也是后知后覺才想起那人的確面部不甚光滑的樣子,實在算不得俊美。 心內(nèi)莫名的郁結(jié)一開,愛才的太子殿下重臨人間,只和藹地與姜秀潤道:“君隨孤行了一日,也是乏累了,去歇息去吧?!?/br>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姜秀潤雖然不知今天的太子的陰晴變幻究竟因何而起,但既然太子總算是心情轉(zhuǎn)好,她也趕緊退出書齋。 等回到了自己屋內(nèi),先在淺兒的服侍下梳洗完畢,然后便從里懷掏出工部的圖樣,核算著木料土方,看看能撈到幾多油水。 可惜這么肥膩的rou,卻不可盡吃完。算著波國新使的腳程,她該如何離開洛安城也要趕快計劃周詳了。 姜秀潤的計劃很簡單,等波國的那位質(zhì)女前來時,自己向太子請示出城百里相迎。太子必定同意。 到時候她與兄長借口去迎接質(zhì)女,在半路發(fā)生些意外,畢竟世道不太平,山匪一類也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 而自己與兄長“死”去后,便一切水過無痕。那波國的使節(jié)也不用擔憂,他們必定事先都得了申雍的囑托不會說破自己的秘密。 到時候,自己與兄長也會有新的身份,去他國定居,再不問那些是是非非。 而說服兄長的理由也很簡單,只要說自己的秘密快要被太子發(fā)現(xiàn),兄長也必定為了保護自己,同意詐死。 這么想著,姜秀潤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氣,決定明天起得早些。張羅太子府的翻修工程浩大,有無數(shù)的暗扣金銀等著自己來拿,多撈一筆是一筆。 這么想著,她鉆入被子,愜意地伸了懶腰,恬然酣睡。在夢里,她在一處滿是花兒的山坡上沖著哥哥笑。 太子府翻修府宅的事情,很快在洛安城里傳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