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姜秀潤趕在他破口大罵之前,一把鉗住了他的手,還未來得及修剪的長指甲也深深地嵌入他的rou里,壓低嗓門道:“申將軍,你若此時高喊國書被弄了假,沒了國書,我們便要被洛安城的侍衛(wèi)當(dāng)做jian細(xì)捆綁起來,就算大齊的君主不殺你,護送國書不利的消息傳回波國,我父王能饒恕你嗎?” 這話正說在申雍的心坎上。他的那位王此時急于巴結(jié)上大齊,波國與大齊結(jié)盟一事,容不得半點閃失。 若是臨到了大齊皇城根兒下,鬧出個國書被篡改的鬧劇,此番差事必定不能善了…… 眼見申雍遲疑了起來,姜秀潤接著道:“此時遠(yuǎn)離波國千里之外,申將軍不聲張,看管住了手下人的嘴,又有誰會生疑鬧事,攪了申將軍護送質(zhì)子的功勞呢?我不欲伺奉大齊的老兒,便扮作男兒身,也不耽誤波國與大齊的結(jié)盟。而您只當(dāng)做不知,不必將此事告知我父王。要知道他老人家一向力求穩(wěn)妥,若是眼看不能安置女兒在大齊帝王的身邊,必定要再送貌美的女兒過來……到時候,便也只有我的meimei——王后的親女姜秀瑤可以一送了,只怕……王后是要心疼埋怨將軍你不懂得心疼自己的親外甥女……” 姜秀潤這一番話,讓申雍免了回去向父王告狀的心思。 申雍方才被驟然發(fā)生的變故激出了滿身的冷汗,就算這乃是姜秀潤起的妖孽,可是維護國書不力,被人擅自篡改的罪責(zé),他是逃脫不掉的。 此時在料峭的寒風(fēng)里,申雍的腦袋上騰騰冒著白氣。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這鎮(zhèn)定自若的小女子,心道:這小娘皮竟是一早便有的盤算,難怪之前誆騙他說大齊天氣多變,恐怕雪里夾帶著雨水。那裝國書的箱子掛在他的馬背上不妥,還是送入防水的馬車?yán)锉?啃?/br> 只這半天的功夫,竟在馬車?yán)锕膿v出這般多的花樣! 而且……平日里哭哭啼啼的小女子,也不知是不是著了男裝的緣故,竟一改往日的軟糯,整個人泰然鎮(zhèn)定,那說話的語氣也是不急不緩,竟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采納她的那些大膽之言…… 申雍才學(xué)平庸,腦子也不甚靈光,不過是沾了申后的光,才得以被重用。 如今事出突然,又因為姜秀潤的一番話攪得全沒了主意,是以當(dāng)守城的兵卒來詢問他們哪國使隊時,便聽姜秀潤搶先說道:“是波國的申雍將軍,護送兩位王子入大齊結(jié)盟!” 其他的護衛(wèi)皆是詫異,可是眼看申雍沒有開口,他們便也默不作聲。而姜之也是瞪大眼睛看著meimei和申雍,不知他們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直到守城的大齊侍衛(wèi)取了他們的碟牌錄入,并記錄了兩位質(zhì)子的名姓時,申雍才隱隱有些后悔,可是事已至此,也是一時無他法可想。 姜秀潤冷眼看著申雍一臉的懊惱神色,自然知他心中所想。自己前世里的后半生,這察言觀色,揣度人心的本事練就的是一等一的。 于是她便和緩地對申雍道:“申將軍,你也不必太過憂慮,這大齊都城質(zhì)子不下百人,大齊的國君又何曾能一一照拂?以后我和哥哥也不過是在這洛安城里茍安度日,原是不會攪鬧到什么的。” 此時申雍腦子里的歹毒念頭已經(jīng)轉(zhuǎn)了好幾個來回,他的心也漸漸淡定:哼,大不了等兩國結(jié)盟,他順利帶著國書折返后,再偷偷派人殺了這小娘賊,免得她的身份暴露,禍累了自己! 一個客死他鄉(xiāng)的失勢王女,他的那個國君妹夫,大概都懶得過問,這樣一來,他的仕途無憂,自然兩邊遮掩的天衣無縫。 這么想定,他狠狠地瞪了姜秀潤一言,也不再多言,先進城安頓再說。 各國使節(jié)一般入城后,要先住在專為使節(jié)而設(shè)的驛館之中。 雖然都是來做人質(zhì)的,可是因為國之大小不同,與大齊的親疏遠(yuǎn)近不同,這下榻驛館的禮遇也大不相同。 比如這燕國的質(zhì)女曹溪,因為她的母親乃是大齊皇后的親妹,與那皇太子也是正宗的表親,此番前來,明面是結(jié)盟為質(zhì),實則是想要親上加親,與鳳離梧湊成一對。 也正因為這一點,驛館里最好的院落一早就為燕國的嬌客備下,那洗漱的熱湯也魚貫般往曹溪的院落里送。 這一幕,勾起了姜秀潤陳年的回憶。 她的眼睛飄向立在身旁的哥哥,見他唇舌發(fā)白,隱隱有些打擺哆嗦的樣子,心里暗暗心疼,知道他到底是又感染了風(fēng)寒。 前世里姜秀潤年紀(jì)太小,加之身在波國時尚且有母親庇佑,身為王女一直嬌養(yǎng)著,不大看得懂眼色高低。 初來乍到,因為心急著給生病的哥哥討要熱水卻被人無視冷落,便申斥驛館的仆役不懂待客之道,顧此失彼,也因而與燕國這位蠻橫的嬌女在大廳犯下口角,結(jié)下梁子。 別看姜秀潤平日溫雅謙和,生起氣來卻是嘴不饒人,那才叫罵人不帶臟,捅人不見血。當(dāng)時氣急而出的幾句,便搶白得曹溪翻白眼,也讓一旁得不到熱水的各國王子王女們轟然大笑,連聲叫好。 只是那時姜秀潤不知,這驛館里遍布著皇太子的眼線。雖然只是兩位王女爭搶熱水的小事,卻也一五一十地傳到了鳳離梧的耳中。 于是便有了三日之后的大殿上,皇太子斥她品德不端,面容媚色,乃是禍國妖姬之相貌的關(guān)節(jié)。 這也是后來秦詔閑來無事,當(dāng)成笑話說給姜秀潤,才知那太子為何厭惡她如此,在朝堂上刁難。 如今重新回到這番境遇里,姜秀潤的眼界胸懷卻也大不相同。 波國的王女,也許曾經(jīng)尊顯,可是在這大齊的都城里,鳳凰拔毛不如山雞來得體面,在這一院子的王子王孫里,一個小國不入流的王子王女算個什么? 與其等著仆役們送水,倒不如自己想辦法來得快些,也免得哥哥病體入侵太甚,如前世一般落下入冬便咳嗽的病根。 當(dāng)他們在偏遠(yuǎn)一處廂房安頓下來后,申雍老早就不耐一路的艱辛,命令手下看管好兩位王子,再閉緊了各自的嘴巴,切勿說些不該說的。 吩咐之后,他便帶著親隨去找尋城里的花紅柳巷,買些軟玉溫存,吃些熱酒去了。 而剩下的幾個侍衛(wèi)兵卒,也個個乏累,雖然沒有熱水,卻從驛館外買了熱酒來吃,也不甚搭理那病怏怏的王子姜之。 當(dāng)初從波國時,那皇后甚至沒有為兩個繼子繼女安排親隨侍女。 姜秀潤從一個侍衛(wèi)手里要了一瓶子燒酒后,先是拿來給哥哥搓熱脖子與胸膛,驅(qū)了驅(qū)肺部的寒氣。 姜之此時已經(jīng)病得無精打采,只躺在床上讓meimei擺布,嘴里嘶啞道:“潤兒,你怎么敢改國書……” 秀潤一如小時那般,摸了摸哥哥的頭,和緩道:“哥哥莫急,申將軍已經(jīng)答應(yīng)隱瞞,我不用入宮,跟你一樣在城里建府居住不是很好?” 說完,她讓哥哥先休息,自己走出去找了一名好說話的侍衛(wèi),去了后院,指使著他用木桶從井里打了一桶冷水。 “姜姬……不對,是公子姜……您讓小的打水也無用,小的都問過了,那驛館四口灶上的大鍋都在熱水,全都先給燕國的使節(jié)用度,等他們用完,緊接著便是趙國、魏國……壓根就輪不到我們啊!” 姜秀潤在井邊搓了搓手,溫和地道:“這院子里不是有些青磚嗎?勞煩幫我壘成個簡易的爐灶,那車上不還有裝手爐用的細(xì)竹炭嗎?將竹炭點燃,燒熱一銅壺水,夠哥哥吃藥暖胃就夠了……有了熱水,你們這些侍衛(wèi)也不必喝冷酒,免得傷了腸胃?!?/br> 那侍衛(wèi)原本是不愿,心道申將軍都不看重這一對王子王女,自己又何苦做白工? 可是一看姜姬在寒風(fēng)里凍得煞白的小臉,可憐見的,被自己親父送到這千里之外,又要強裝個男人照顧著自己的哥哥,也怪不容易的。 加之姜秀潤說話語氣和緩,跟他們這些下人說話,竟是比跟申將軍還和氣,毫無王女的架子,更是招人心軟。 作者有話要說: 咩~~男主下章出場 第3章 第 3 章 于是那侍衛(wèi)二話不說,壘砌起了簡單的小爐灶,而用馬車上的竹炭在這雜工劈柴的后院里,不聲不響地?zé)蠋讐責(zé)崴€是富富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