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后, 她就要試著長大、成熟。不再依賴父母的蔭蔽，而是要自己為自己的人生甚至其他人的人生負起一份責(zé)任。

    整個及笄禮□□辦的溫馨又盛大。行禮用的發(fā)笄和發(fā)簪是福安長公主準備的, 而最后的釵冠則是葉晗昭派人送來的。

    來的小姑娘們大多對明珠懷著善意，觀禮過程中只是偶爾小聲議論著華貴的首飾和制作精美的深衣，還有廳里明明過了花期卻開的正艷的一盆盆牡丹花。

    只有孟佳韻呆呆的看著正在進行的典禮，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

    那天大舅母一早進宮拜見姑母, 回來后就告訴老夫人姑母同意她進宮去侍奉太子表哥。府里人都是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 老夫人還將自己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任她挑選。結(jié)果到了晚上，姑母又派人來傳信，說什么孟家的姑娘應(yīng)該給人做正妻，何必削尖了腦袋擠到東宮到了側(cè)妃？！

    這話聽得希望落空的老夫人一下子背過氣去，她還要強忍著傷心侍奉老夫人, 應(yīng)付著在家里破口大罵的母親。在府里其他人同情的目光下, 做出一副強顏歡笑的樣子讓人憐惜。在其他堂姐妹看熱鬧的眼神中，又像是毫不在意的樣子。

    明明姑母當(dāng)年剛剛進宮的時候也不過是個昭儀, 她如果進了東宮做了側(cè)妃, 以后怎么也會被封個妃位, 不比姑母當(dāng)年勢頭要好？！她自認不比姑母差，有自信只要進了東宮, 太子表哥一定能看到她的心意。

    謝明珠出身高貴，容貌傾城又怎樣？！男子愛的都是小意逢迎的女子。像謝明珠這般倨傲的，早晚會被厭棄, 重重的跌下來。

    孟佳韻看著周圍身份高貴的賓客們將明珠圍在中間道著恭喜，心里發(fā)苦。也不知她及笄禮的時候，能不能有這些尊貴的客人，這么端莊精致的深衣和做工考究的釵冠。

    今天來的小姐們對她都不甚熱情，跟她想象中別人一聽她是皇后侄女都圍著她打轉(zhuǎn)的場景完全不同，這無疑在她心上又澆了一盆冷水。孟家在直隸被奉承久了，卻不知在上京根本沒什么人家將他們放在眼里。

    孟佳韻從小就認定自己會嫁進東宮。所以聽到皇后娘娘的答復(fù)才會這么失望，今天再看到在場各位小姐對她的反應(yīng)，心里算是涼透了。只怕上京城有點資本的人家，都不稀罕娶她這個皇后娘娘的侄女。

    孟佳韻心里也清楚，孟家能依靠的只有皇后。往日她雖然嘴里奉承著大房的幾個堂兄弟，但心里知道他們成不了什么事，根本靠不住?？纯催@些世家小姐對謝明珠的客氣友善，再看她們對自己是的疏離冷淡......

    或許，如果在上京找不到合心意的婚事的話，走遠一點也無妨。孟佳韻看著圍在明珠身邊的藩王郡主們想到。做個封地富饒的藩王王妃，或許可以解決她現(xiàn)在有些尷尬的婚事問題。

    笄禮結(jié)束后，楊氏因為有孕被福安長公主帶著一起去休息。而謝明珍和魏瀾音則陪著明珠一起送走來觀禮的賓客。

    “倒是有咱們家兒媳的模樣了，老二眼光真是不錯。”謝明珍看著魏瀾音打趣道。

    魏瀾音臉色一紅，嗔著表姐打趣自己。

    明珠也跟著開起了玩笑，弄得魏瀾音這么個爽朗的性子都羞的說不出話來。

    府門外，葉仁康站在馬車前等著來觀禮的葉涵彤正等的有些著急。他雖然跟繼王妃還有葉仁澤這個弟弟不對付，但和葉涵彤這個meimei關(guān)系還是不錯。

    正不耐煩的想要跟身邊的小廝抱怨兩句。一抬頭看到鎮(zhèn)南王府里走出來兩個人。一位小姐乖順的跟在一位夫人身后，垂頭恭敬地聽著那位夫人說著什么。似是感到葉仁康的目光，那位姑娘抬頭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沖他吐了吐舌頭調(diào)皮的笑了笑。

    葉仁康沒想到在上京這么刻板的地方，竟能見到如此活波靈動的姑娘，不由得一怔。那位小姐似是被他的樣子逗到，又是一笑，臉頰上浮現(xiàn)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葉仁康目送那小姐扶著夫人上了馬車，然后沖著有些呆愣的他抿唇一笑才跟著進了馬車。

    “請問，剛才哪位小姐是誰？”葉仁康問王府門口的小廝道。

    “回世子的話，那位皇后娘娘的侄女，孟家的小姐?！?/br>
    鎮(zhèn)南王府的小廝看著眼神還跟著馬車遠去的葉仁康，嘴里答得恭敬，眼中卻滿是不屑。真是沒什么見識，這樣的手段也能讓他看呆了去。兩人臉皮也真是夠厚，在別人府門口就調(diào)起了情來。

    孟佳韻在馬車里聽著大伯母艷羨的說著鎮(zhèn)南王府的一切，深出了一口氣，希望她這次賭對了。

    ——

    鎮(zhèn)南王府里，一家人用過飯坐在廳里聊著天。門外的小廝傳話說太子殿下來了。

    鎮(zhèn)南王本來想裝作沒聽到繼續(xù)跟女兒談心的，可惜最后還是被對他幼稚行徑看不過眼的福安長公主拉走了。

    “怎么不進去？”明珠問道。

    葉晗昭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清了清嗓子。

    “那個，我也是為了姑父身體著想，就先不往他老人家面前湊了?！?/br>
    明珠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看得他越發(fā)的尷尬。

    “生辰快樂?！比~晗昭招了招手，跟在不遠處的小太監(jiān)抱著匣子走了過來。

    “這是，花好月圓？”明珠好奇的看著匣子里的東西問道。

    “對。”葉晗昭點了點頭，匣子里面的東西正是一尊名為花好月圓的玉雕擺件。整個擺件用一整塊翡翠料子雕刻成的，花是傾城牡丹，月是一輪圓月。

    “謝謝太子哥哥?！泵髦樽е男渥訐u了搖，表達著自己對這份禮物的喜愛之情。

    “我?guī)湍闼偷皆鹤永锇桑?。”葉晗昭接過匣子殷勤說道。

    “好啊，麻煩太子哥哥了?！泵髦樽焯鸬恼f道。

    “咱們兩個哪有什么麻不麻煩的?！比~晗昭搬著分量不輕的匣子，臉上卻一直帶著笑容。本來不長的路，因為明珠在一旁幫他擦汗，葉晗昭都恨不得能搬得更遠一點。

    “換身衣服，我?guī)愠鋈ヒ惶?。”到了明珠院子后葉晗昭說道。

    “出去，現(xiàn)在嗎？”明珠一愣。

    “嗯，我之前跟姑父和姑母說過了。今天累不累，如果累的話，改天也沒關(guān)系?！比~晗昭補充道。

    “累倒是還好，就是沒想到父王會同意?！泵髦榭粗呀?jīng)有些暗下來的天色，想不到父王竟然會同意葉晗昭這么晚帶她出門。

    “我本來想帶你一起看明天早晨日出的?！比~晗昭突然說道，看著明珠不解的眼神，尷尬的輕咳了兩聲，“結(jié)果姑父聽到后以為我要帶你在外過夜，直接拿起身邊的花瓶就要砸我，還好我動作敏捷接住了。那個花瓶可是前朝大家顧川的真品，摔壞了可惜了。”

    “誰叫你話沒說清刺激我父王。”明珠忍不住笑道?！澳悄悻F(xiàn)在是要帶我去看日落？”說著抬頭看了看天色，上京城里并沒什么看日落的好地方，現(xiàn)在出城怕是來不及了。

    “也不全是。”葉晗昭賣了個關(guān)子，跟明珠說換身便于行動的衣服，一會兒她就知道了。

    明珠帶著疑惑換好了衣服上了馬車，本來以為葉晗昭會帶她出城，結(jié)果卻被帶到宮門口。

    兩人換了軟轎進了宮，到了皇宮的另一邊才停了下來。

    “這是，摘星樓？！”明珠下了轎子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對，就是摘星樓，以前來過嗎？”

    明珠搖了搖頭。

    摘星樓在皇宮的最后面的一個不大起眼的角落里。據(jù)說是前朝一位皇帝，因為寵愛的妃子是民間出身，進宮后想念市井生活。于是在此處建了這座高樓，既能觀賞到天上的滿天星斗，還能看到宮外的萬家燈火。

    “來?！比~晗昭伸手扶著明珠，小心的一階階的走到了摘星樓的最高處。

    “看。”葉晗昭推開窗戶說道。

    今天正逢集市，街道上的小販們還沒完全散去。雖然行人寥寥，但為了多賺幾文錢，他們寧愿等到宵禁前街上徹底沒人的時候再走。

    明珠饒有興致的看著集市上比客人還多的攤主們。他們有的滿面愁云，苦著臉跟身邊的人抱怨著。有的正安撫著因為饑餓而大哭的孩子，還要分心招呼著路過的客人來看看他的貨物。有的正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似是在盤算著今天賺了錢要帶點什么東西回家。還有幾個人正湊在一處，為了沒談攏價格而互不相讓。

    “你猜他們在爭執(zhí)的是多少錢？”葉晗昭在明珠耳邊問道。

    “可能是，幾十文錢？！”明珠保守猜測，這比她能想到最低的了。

    葉晗昭笑了笑，指了指已經(jīng)達成交易的兩人。顧客將手里的銅板一文一文的遞給攤主，總共才不過五文錢。

    明珠默然。別說五文錢了，就是五兩銀子，她都想不出夠買些什么。

    葉晗昭握住了她的手，指了指街道上還沒散去的人群。

    “以后，他們就是我們的責(zé)任了?！?/br>
    明珠心中有些震動，望著窗外久久不能言語。

    第51章 周菱

    回到鎮(zhèn)南王府, 明珠從兩位哥哥的書房里找了不少書搬回院子去看。

    府里眾人將她近些天的反常都看在眼里。早膳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茶，謝文驍實在忍不住將自己的疑問問出了口。

    “我聽書房的小廝說, 最近你拿走了不少歷史、風(fēng)俗這類的書籍？”

    明珠一般看的都是游記、話本這種解悶的書，像史書這種有些枯燥的書, 以前還真沒見她看過。

    “對啊?！泵髦辄c點頭。政事上她雖然幫不上忙，但總要了解一些，總不能說出“何不食rou糜”這種沒有腦子的話。

    “還找了王嬤嬤要了上京大家族的關(guān)系圖？”謝文驍又問。

    明珠依舊是點頭應(yīng)是。

    鎮(zhèn)南王府里，長公主很久不曾出去應(yīng)酬, 長媳楊氏又一直陪丈夫在南疆戍邊, 還好王嬤嬤還在盡職盡責(zé)的整理著大夏宗室和上京的大家族之間的姻親關(guān)系。明珠拿到這本關(guān)系圖時，簡直被里面錯誤復(fù)雜的人物關(guān)系看蒙了，也難為王嬤嬤還能縷的清楚。

    前幾年過年守歲的時候，孟皇后拉著一位獨子早逝，家里正為過繼哪個侄子打的跟熱窯一樣的長輩的手, 問她家里孩子們可好。當(dāng)時的場面十分的尷尬, 在上京被笑話議論了很久。后來孟皇后叫錯了陛下姑母的輩分，又惹得宗室們不滿, 說孟皇后太過不盡責(zé)。明珠可不想跟孟皇后一樣, 背后被人笑話。

    “你這怎么突然開始......用功了？”謝文驍想了想用了“用功”這兩個字, 實在是明珠最近的行為有些反常。家里人討論了一下也沒找到原因，決定干脆跟她問個清楚。

    “唔, 也不算是用功吧。就是覺得應(yīng)該學(xué)一學(xué)怎么做皇后了?！泵髦槟笾磷硬亮瞬磷?，看著差不多到她和魏瀾音約好的時間了。于是起身告退，留下屋內(nèi)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眾人。

    “明珠這是, 鼓勵咱們起兵謀反嗎？”謝文驍問道。

    “什么謀反不謀反的?！辨?zhèn)南王瞪著二兒子訓(xùn)斥道：“這么大年紀了，說話還沒個分寸，謀反這話是隨便能說的嗎？”

    謝文驍心里苦，揉了揉被父王扔過來的扇子打到的額頭。明明他只是在轉(zhuǎn)述明珠話里的意思，怎么被打罵的又是他呢......

    明珠此時正坐在馬車上去魏府赴魏瀾音的約。

    因為再過幾個月就要跟謝文驍成親了，魏母不許女兒出嫁前再去鎮(zhèn)南王府串門。在家里閑著無聊攢了一肚子話的魏瀾音只能寫信給明珠，讓她來魏府陪自己解悶。

    明珠到了魏府先去拜見了大舅母，然后跟著婢女到了魏瀾音的院子里。

    正在繡荷包的魏瀾音聽見明珠來了，將繡了一般的荷包扔在針線簍子里，解脫了一樣小跑著迎了過來。

    “你可算是來看我了?！?/br>
    “我及笄禮時咱們不是才見過？！”明珠看著魏瀾音哀怨的樣子哭笑不得的，“而且過陣子你就嫁過來了，到時候咱們天天見面，讓你說個夠?！?/br>
    “等我嫁過去了你不是也快出嫁了......”

    “那倒也是......你這么著急找我是為了什么？說來聽聽，我?guī)湍愠龀鲋饕狻！?/br>
    “還不是三哥的婚事?！蔽簽懸舯г沟?。

    鄉(xiāng)試的結(jié)果出來了，魏瀾清不僅通過了鄉(xiāng)試成了一名舉人，還一舉奪魁成了解元。這本來是件沒事，但一直憂心兒子婚事的魏大夫人又有了新的苦惱。

    魏瀾清成了解元后，上京不少人家像是才發(fā)現(xiàn)還有這么一個未婚的青年才俊，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有個做長公主的姑姑，有個當(dāng)太子妃的表妹，親妹夫以后是承恩侯。再加上自己有本事，真可以稱得上是前途無量了。

    “之前結(jié)親不順，母親發(fā)愁。最近不少高門大戶來暗示想要跟三哥結(jié)親，母親還是發(fā)愁。生怕人家家里姑娘人品不好，又擔(dān)心隨意拒絕了給三哥以后樹敵。”魏瀾音這些天被母親拉著一起參謀著三哥的婚事，積累了滿腹的牢sao，今天終于能在明珠面前一吐為快了。

    “舅母就是太過小心了。好人家的姑娘再多，不還是只能選一個。若是有人因為這個原因就嫉恨，還遷怒到三表哥身上，那不就證明沒跟這種人家結(jié)親是對的么?！泵髦閾u搖頭有些無奈。大舅母什么都好，就是太過小心面面俱到，不過也正是因此魏家才能在式微的時候仍在上京有一席之地。

    “而且三哥還是一副不上心的樣子，母親一跟他提起婚事他就說要念書，弄得母親沒了辦法只能跟我抱怨?！?/br>
    “其實舅母如果真的看中沈靜蓉了，也無妨。”明珠想起之前魏瀾音提過魏大夫人相中了沈靜蓉。反正安國公府現(xiàn)在也分了家，說起來沈靜蓉跟沈靜欣也不算是一家人了。

    況且作亂的沈靜欣已經(jīng)被送到了清涼寺。雖然安國公府還是找了個為長輩祈福這么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但上京的夫人們心里都跟明鏡似的。將犯了錯的未嫁女送到京郊的寺廟里，算是上京世家大族的夫人們默認的。而且別人家的姑娘一般都是帶發(fā)修行，過幾年改好了回來繼續(xù)嫁人、生子。這位沈家小姐直接被送去落了發(fā)，也不知犯了多大的錯得罪了什么人。如今有點眼色的人家都不愿意再跟安國公府結(jié)親。

    “算了吧，總歸是心里有疙瘩。”魏瀾音搖了搖頭。明珠心思開闊，替他們著想，他們當(dāng)然也要為明珠著想。現(xiàn)在安國公府姑娘們的婚事們已經(jīng)成了麻煩事，他們?nèi)羰沁@個時候還跟安國公府結(jié)親，難免會讓人多想。上京城深宅大院的夫人們都人精一樣，萬一聯(lián)想到明珠身上就不好了。

    “放心吧，三表哥這么好，總會有能和他相配的姑娘出現(xiàn)的。”明珠安慰道。

    “哎，我現(xiàn)在只希望她能快點出現(xiàn)?！蔽簽懸魧嵲谑锹犈铝四赣H的抱怨?！澳赣H本來想大辦宴席慶祝三哥成為解元的，但三哥說不過是過了鄉(xiāng)試，沒什么好大cao大辦的。所以母親干脆將賀宴跟賞菊宴一起辦了，順便親自看看幾家姑娘的品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