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奇伯德抿了下嘴角, 點頭稱是。

    送行是要送到星港的, 不過因為羊央身體緣故、加上他跟亞奇伯德還另有安排, 所以送和束大哥一家的，只有亞伯跟和束。

    羊央跟亞奇伯德站在門口，目送他們的車升上空軌后，就回了莊園。

    ……

    莊園治療室里，亞青和古麗塔已經(jīng)等著了——今天亞青要給亞奇伯德做一次全面檢查，蛋崽也要做日常檢查。所以古麗塔會留下幫忙。

    古麗塔從羊央手里接過蛋的時候，忍不住抽了下嘴角：“你這畫的是什么玩意兒？鴨子觸手怪？”

    羊央：“章魚。”

    古麗塔：“…………”

    古麗塔翻了個白眼，把蛋崽放進(jìn)儀器里去做日常護(hù)理和檢查。首先第一步，洗干凈先。

    另一邊，亞奇伯德也脫掉了衣裳，躺進(jìn)了檢測儀器里。

    羊央沒有事做，也不去打擾他們，就坐在一邊靜靜看著。

    ——羊央現(xiàn)在也沒有打消對亞奇伯德身邊人的懷疑，雖然他并沒弄清楚藥石跟亞奇伯德的關(guān)系，但這種疑慮種在心里，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不過這個檢查并沒有任何可動手腳的地方——他讓羅特偷偷檢查過，儀器都沒有任何問題，而檢查的數(shù)據(jù)也會被羅特記錄下來，作為棉花糖觀察日記的輔助數(shù)據(jù)。

    蛋先護(hù)理完，回到羊央手里，又是一顆白底金紋的美蛋崽，晃晃悠悠的，不太安分。

    羊央已經(jīng)習(xí)慣了它的動彈，接過來就順手放在了自己腿上，權(quán)當(dāng)一個自發(fā)熱的震動按摩儀。

    古麗塔卻很驚喜：“它什么時候開始動的？”

    羊央：“昨天，之前都沒見它動過?！?/br>
    古麗塔：“它出生到現(xiàn)在也才一周左右，這個速度下去，我估計再一周多它就能破殼了?！@簡直跟氣球吹出來似的?！?/br>
    羊央：“……謝謝？”

    古麗塔：“不客氣。”

    羊央：“…………”

    又等了一會，亞奇伯德的檢查也做完了。羅特把數(shù)據(jù)傳了回來，不過羊央暫時沒看，而是聽亞青的結(jié)論。

    亞青關(guān)掉儀器，臉色有些凝重：“這一次的病發(fā)時間可能會提前，反應(yīng)也會強(qiáng)烈一些，你做好準(zhǔn)備?！?/br>
    亞奇伯德對此也有預(yù)感，聞言并不是太驚訝，只點點頭應(yīng)了好。

    但羊央?yún)s心里一緊——他想起了亞奇伯德上一次發(fā)病的情況，如果他沒記錯，蒙塔說過上一次亞奇伯德發(fā)病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是之前沒有過的強(qiáng)烈了。

    而這次還會更強(qiáng)烈？

    羊央覺得胸腔都開始酸疼起來，不由問道：“怎么會這樣？我記得公爵上一次發(fā)病反應(yīng)強(qiáng)烈，是因為亞青叔父給的藥壓制了他發(fā)病的時間。這次不是配了新藥嗎？怎么還嚴(yán)重了？”

    亞青苦笑一聲：“道頓家的遺傳病僅此一例，沒有前例可循。我也是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算一步。

    至于發(fā)病的反應(yīng)，其實伯德的發(fā)病情況一直在惡化……”

    說到這里，亞青似乎意識到這不是個好話題，于是趕緊打住，重新起了個頭，“發(fā)病的情況并不是判斷藥好壞的標(biāo)準(zhǔn)，最主要的標(biāo)準(zhǔn)是得看他發(fā)病后，魂宮受損恢復(fù)的情況。

    而且最近他的藥換得太頻繁——這種情況以前也有過，但就目前的檢測數(shù)據(jù)來說，情況還在可控范圍內(nèi)。”

    亞青笑了笑，眼神堅定：“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伯德步上老公爵的后塵?！?/br>
    羊央原本就沒能放心，聽到這最后一句話，心里更是咯噔一下：“老公爵的后塵？”

    亞青一怔，然后訝異地看了伯德一眼：“你沒跟他說過嗎？”

    “還沒有，一會跟他說?！?/br>
    亞奇伯德穿好衣裳，站起來跟亞青跟古麗塔告別，“古姨、叔父，我們先走了?！?/br>
    羊央心里沉重，但并沒有急著追問，一臉愁眉不解地跟亞奇伯德離開了。

    ……

    今天除了檢查，羊央跟亞奇伯德還有一件事要做——給村子里的孩子們置辦年貨。

    村里七個孩子，加上若紅現(xiàn)在都暫時安置在駐軍基地的小鎮(zhèn)上——那是家屬區(qū)。那里的生活用品很齊全，所以只需要買些零食、玩具、衣物之類的東西。

    亞奇伯德開車，當(dāng)車升上空軌，亞奇伯德就開啟了自動駕駛，然后跟羊央說起了老公爵的事。

    亞奇伯德：“爺爺是自殺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羊央當(dāng)即愣住。

    他知道老公爵是“殺龍”的英雄，也知道雖然僥幸撿回一條命，但老公爵受傷很重。

    羊央一直以為老公爵是病死的。

    亞奇伯德繼續(xù)說道：“他自殺的方式很慘烈。在自殺前，他留下了遺書，說不要埋葬他任何遺骸，讓他安眠在這顆星球上就好。

    所以我們家里只做了一個衣冠冢，然后會去他自殺的地方祭拜——那個地方就在去星港的路上，父親會跟大伯他們先去那里祭拜，再送大伯離開?！?/br>
    羊央頓了下，問道：“那今天你沒跟著去，這樣好嗎？”

    亞奇伯德笑了一下：“沒事，父親和大伯他們也從不讓我去那里。爺爺?shù)囊鹿谮＞驮谇f園里——莊園湖邊的小山上，有一個小墓園，里面葬著爺爺?shù)囊鹿谮?，還有奶奶跟二哥的墳?zāi)埂?/br>
    等父親他們回來，下午我們會在那里再祭拜一次的。”

    羊央的注意力被另一個詞吸引：“二哥？”

    亞奇伯德點點頭：“嗯，不過我并沒有見過——父親在生我之前，曾經(jīng)夭折過一個孩子，也是一個雙形態(tài)萊斯特，和我一樣是半獸形態(tài)，就是我的二哥。

    父親懷他的時候身體太弱，早產(chǎn)了，二哥生下來的時候，蛋殼非常脆弱，只堅持了一小時左右就夭折了?！@也是父親他們一直很緊張我的病情的原因之一?！?/br>
    羊央動了動嘴唇，心里有些不好受——大概是初為人父，對這些小生命的離開總是會比常人揪心一些。

    羊央吐出口氣，繼續(xù)之前的疑惑：“老公爵為什么自殺，是跟他的病情有關(guān)嗎？”

    剛才亞青話里的意思，顯然如此。

    亞奇伯德點點頭；“我小時候，一次無意間聽到父親跟爸爸說話，才知道的。

    爺爺并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在那次大戰(zhàn)后，他很堅強(qiáng)、很積極的與疾病做抗?fàn)?，?dǎo)致他自殺的不是病痛，而是瘋狂?！?/br>
    羊央：“瘋狂？狂躁癥？”

    亞奇伯德：“嗯，可以這么理解。

    一開始，他的病情其實是有好轉(zhuǎn)的，還跟奶奶生下了父親。但就在父親出生后，爺爺?shù)牟『鋈挥珠_始惡化。他發(fā)病的時候，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最嚴(yán)重的一次，他甚至連奶奶都認(rèn)不出來，想要殺死奶奶?！?/br>
    “而且每次這種失控的發(fā)病后，他都會失去發(fā)病時候的記憶。爺爺?shù)娜沼浝镎f，他感覺發(fā)病的時候，就像靈魂離開了身體，有另外的東西cao縱著他的身體?！贿^奶奶認(rèn)為他這是臆想?！?/br>
    “但不管是什么，隨著發(fā)病的時間縮短、失憶的情況嚴(yán)重，爺爺逐漸崩潰了。他無法忍受自己某天醒來，身邊可能躺著死去的妻子。

    所以他選擇了自殺——在一片森林中，用魂力炮將自己硬化、然后擊碎?！?/br>
    “奶奶收到遺書找到那里去的時候，那片森林像是被人挖出了一塊，出現(xiàn)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有被灼燒過的痕跡，土地都還是guntang的。在這片痕跡中，有一個人形的形狀，周圍散落了一些碎石一樣的東西，那是爺爺?shù)倪z骸。

    奶奶遵循爺爺?shù)倪z愿，并沒有收集那些遺骸，到現(xiàn)在家里也只有爺爺?shù)囊鹿谮??！?/br>
    亞奇伯德敘述的聲音平靜，也并沒有多少悲痛的情緒——畢竟他出生的時候，老公爵已經(jīng)死去多年了。

    但這些話帶來的信息，卻讓羊央心里發(fā)沉——亞奇伯德，會不會也變成那樣？

    只是想象一下那個未來，羊央就覺得呼吸困難。

    羊央看向亞奇伯德，問道：“老公爵跟你的病情很像嗎？”

    亞奇伯德一聽就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笑了笑：“不一樣。我們家的遺傳病雖然無法治愈，但是每一代的病情都有不同，而且病情都有減弱。所以你不要擔(dān)心?！?/br>
    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

    羊央垂下眼瞼不說話，手卻握緊成了拳——他不會讓亞奇伯德變成那樣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

    療養(yǎng)區(qū)。

    旅游季之后，這里變得安靜不少，但絕對不冷清。

    臨近新年，街道上也是熙熙攘攘，商家店鋪的活動宣傳你來我往，百花齊放。

    羊央有些魂不守舍，推著裝著蛋的嬰兒車，順著亞奇伯德推著的力道往前走，絲毫沒有注意到從他們出現(xiàn)起，身邊就綴了一串的尾巴。

    這一年的旅游季，亞奇伯德跟羊管家可是刷足了存在感。旅游季后，雖然羊管家沉寂了，但公爵夫人又上線，每天變著花樣地曬蛋崽的“菜單照”。

    網(wǎng)友們在驚嘆公爵夫人真有“藝術(shù)細(xì)胞（閑得蛋疼）”的同時，也對蛋崽的真容相當(dāng)好奇。

    ——會是什么顏色的紋路呢？公爵夫人每次用“彩妝”掩蓋蛋的紋路，是不是顏色很暗沉？？

    羊央無心插柳，如今星網(wǎng)關(guān)于蛋崽紋路顏色的討論，已經(jīng)柳成蔭了。

    這些跟著他們的人，還真不全是他們的粉絲，而是為了想看嬰兒車?yán)锏牡暗摹?/br>
    羊央對這些好無所覺，但亞奇伯德卻起了小心思。

    于是一路上，亞奇伯德都保持著跟羊央一人一手推著嬰兒車的姿勢，尾巴還時不時卷一下羊央的小腿，購置年貨的時候，也會拿著玩具之類的東西湊過去，距離很近地問羊央的意見。

    對于那些明目張膽“偷拍”的人，亞奇伯德不僅沒有像以往一樣冷眼，反而還神色溫和、嘴角噙笑。

    路人們驚呆了：“？？?。　?/br>
    是他們粉絲的，紛紛臥槽——公爵在笑！天吶！多拍幾張多拍幾張！

    不是粉絲的，也放開了膽——公爵的脾氣真好呀，看看推著蛋幸福的模樣，多拍幾張多拍幾張！

    一路購置完，直到回到停車場，羊央才三魂歸位。

    羊央看著車前的購物車，疑惑道：“只有這么點？夠不夠啊，有七個孩子、還有一個嬰兒呢?！?/br>
    亞奇伯德把東西放車尾箱放，一邊回答：“夠了，儲物芯片里都滿了?！?/br>
    羊央：“……？？？”

    羊央：“你知道只有七個孩子？”

    亞奇伯德關(guān)上車蓋，笑道：“沒事，有好幾天呢。——我打算明天把孩子們接到莊園里來過年，已經(jīng)跟父親他們說過了?！?/br>
    羊央倒沒什么意見，就是有些擔(dān)心，“你跟孩子們提過藥石的事嗎？囑咐過他們不要亂說嗎？”

    藥石這件事，從回來到現(xiàn)在，他們并沒有對其他人說過。

    亞奇伯德點頭：“我跟若紅姐提過，她知道去跟孩子們溝通。我相信沒問題的，因為若紅姐他們也不想招惹麻煩?！?/br>
    畢竟村子的秘密，可不止藥石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