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容妹子，”卓娘問，“你若是不嫌棄，可否讓我們陪你一同去長安？我們可以在路上，做個伴兒……也可以一直做伴?！?/br>
    姜惜容愣了愣，終于破涕為笑：“卓jiejie，我們已經(jīng)在做伴了呀?！?/br>
    卓娘沒有說話，只是愛憐地瞧著她，又垂下眼來，輕輕搖了搖頭。阿順在一旁扯了扯卓娘的袖子，仰頭問著：“娘，我們是要和姜jiejie去長安么？”

    卓娘摸了摸阿順的頭發(fā)，又蹲了下來，對阿順道：“是。”她說著，看向姜惜容：“我們要和姜姑娘一起去長安。長安、長安……那個詞是什么，哦，安居樂業(yè)?！彼肓讼耄瑘远ǖ攸c(diǎn)了點(diǎn)頭：“我們會和姜姑娘一起找到桃花源，擁有我們的新家，然后，一起過上安居樂業(yè)的生活。”

    “太好啦，”阿順跳了起來，“我最喜歡姜jiejie啦！”

    姜惜容聽了，擦了擦眼淚，又笑道：“姜jiejie也喜歡阿順。”她說著，又去逗弄阿順，戳了戳她的臉。

    一旁的卓娘悄悄望了一眼姜惜容，又垂了眼，輕聲道了一句：“娘也喜歡。”

    第118章 河水湯湯（七）

    “阿——順——”

    黃昏時，姜惜容拖著長音，坐在樹下，拿著根小木棍，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著?！皬淖蟮接?，從上到下，”她認(rèn)真地教著，又將木棍遞給阿順，問，“你會了么？”

    阿順睜著大眼睛，懵懵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下筆，便是歪歪扭扭的一個字。她見自己字丑，不由得著急地輕呼了一聲，又丟下筆來，道：“不寫了?！?/br>
    走了有些日子了，不知不覺，她們已到了河洛之地。路程已過一半，離長安越來越近，姜惜容的心情也越發(fā)愜意。奔波的疲憊艱辛，總是會在一天即將結(jié)束之時一掃而空，仿佛，第二天她就會走到長安一般。

    不遠(yuǎn)了、不遠(yuǎn)了，她很快就可以帶著卓娘和阿順開始新的生活。今日，她們特意抄了小道前行。這里山清水秀，人跡罕至，景色宜人。明日，她們便可以北渡黃河——

    長安，不遠(yuǎn)了。

    “為何不寫了？”如今，姜惜容如此問著阿順。這一路閑暇時，她總要教阿順寫字。阿順很聰明，她很樂意教她。等到了長安，她說不定可以教更多的孩子——雖然她的身份在長安可能會有些尷尬，但如果她不說，誰又知道她本該是個被沒為官奴的罪臣之女？

    更何況，如今的朝廷自顧不暇，根本沒有人管她。

    “沒有姜jiejie的好看，不寫了。”阿順賭氣說。

    卓娘在一旁小溪上洗著野菜，聽了這話，不覺一笑，又故作嚴(yán)厲地訓(xùn)斥阿順道：“若是不練習(xí)，便一直不好看。練了，才會好看呢?！?/br>
    “娘，你分明也不會，還說我。”阿順頂嘴道。

    姜惜容見了，忙附和著卓娘，對阿順道：“你娘說得對，練了才會好看?！彼f著，又將小木棍拿過，抹平了土上的字，對阿順悄悄笑道：“其實(shí)，jiejie的字寫得也不好?！?/br>
    “這還不好呀？”阿順問。

    姜惜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著小木棍，寫了一個“木”，又問阿順：“還記得這個字么？jiejie教過你的?！?/br>
    阿順忙答道：“木！”她說著，指了指旁邊的參天大樹。

    姜惜容滿意地笑了，又寫了一個“林”字，問阿順道：“那這個字，還記得么？”

    阿順想了想，回答道：“林？”說著，又搶答道：“三個是森！”

    “阿順真聰明，”姜惜容笑著，指了指地上的兩個字，又道，“你可看出這三個木的區(qū)別了？”

    阿順搖了搖頭。

    姜惜容嘆了口氣，對阿順道：“你看，這就是jiejie寫得不好的地方。林左邊的這個木，最后的一筆，本該是一點(diǎn)，可jiejie寫習(xí)慣了‘木’，這最后一筆，總是收不住。從小到大被說了很多次，可jiejie就是改不過來……明明只是個很小的問題。”她說著，又隨手寫了一個“楊”，寫罷嘆道：“你看，這個‘楊’字，jiejie也沒收住。這可是jiejie的姓呢！jiejie平日里自稱的姓，便是這個字?！?/br>
    阿順仔細(xì)看著這字，有些疑惑：“這有什么難的？”

    “是呀，這有什么難的？”姜惜容重復(fù)著，將木棍遞還給阿順，笑道，“試一試，若是寫對了，便是比jiejie還厲害！”

    阿順一聽，瞬間來了勁，連忙接過木棍，在地上認(rèn)真寫了起來。好容易寫完，她便忙問姜惜容：“jiejie，寫得如何？”

    姜惜容故意皺著眉頭，左看看右看看，終于嘆了口氣?！昂冒?，”她說，“你贏了，你寫得比jiejie好！好很多呢！”她說著，豎起了大拇指。

    “娘，你聽見了么，我寫得比jiejie好呢！”阿順興奮起來，對小溪邊的卓娘喊了一句，又連忙扭頭對姜惜容道：“jiejie，我一定能把自己的名字寫好！”

    “嗯！”姜惜容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粗㈨樣值皖^去寫字，她便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樹上。本想看看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可她一抬頭，便正對上卓娘的目光。

    青山綠水之中，卓娘就坐在溪邊石頭上，默默地望著她。清涼的山風(fēng)拂過她面龐，那一瞬間，姜惜容不知怎的，竟忽然有些慌亂。

    卓娘對她笑了笑，便繼續(xù)低頭去擺弄食材和小陶鍋。姜惜容見了，連忙就起身去幫她?？蓜偟礁?，還未開口說話，卓娘便生好了火，又?jǐn)[了擺手：“不用啦，等著就好。今晚喝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