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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細腰在線閱讀 - 第139節(jié)

第139節(jié)

    她徹底瘋癲了,再不理會座上的魏泓,只是不停地撕扯那兩份口供,撕到最后將滿地碎紙抓起來往嘴里塞,口中還含混不清地重復(fù)著:“假的,假的……”

    魏泓冷眼瞧了一會,擺了擺手,讓人把她帶下去了。

    許是因為剛剛的氣氛的緣故,他覺得殿中有些憋悶,起身向外走去,在花園里找到了正帶著孩子出來散步的姚幼清。

    魏啟安如今已經(jīng)快一歲了,正由乳母抱著跟在姚幼清身邊,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四周,見他過去還咿咿呀呀叫了幾聲,伸出手來要他抱。

    魏泓看到他們母子倆,心頭的沉悶終于消散許多,走過去將魏啟安從乳母懷中接了過來,用額頭蹭了蹭他的小臉。

    “有沒有乖乖聽話?沒鬧你母后吧?”

    “沒有,”姚幼清笑道,“晨兒很乖的?!?/br>
    魏泓笑了笑,親了孩子一下,又將他交給了乳母,道:“你們帶著太子到處走走,朕跟皇后有些話要說?!?/br>
    為了鞏固姚幼清的地位,他一登基就將自己和她之間唯一的孩子立為了太子,讓魏啟安成了大梁開國以來年紀(jì)最小的太子。

    這位小太子雖然年紀(jì)小還懵懵懂懂,但見乳母把自己抱回去,也知道這是要離開母后去別處了,頓時不干了,扭動著身子掙扎著張嘴便要哭嚎。

    魏泓上前一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憑空變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布老虎。

    孩子看到突然出現(xiàn)的布老虎,到嘴邊的嚎聲立刻咽了回去,咯咯笑了起來。

    這是當(dāng)初魏泓不喜歡聽姚幼清夸贊街上的雜耍藝人,就自己依樣畫葫蘆學(xué)來的本事,現(xiàn)在拿來哄孩子正合適,每次都能讓魏啟安忘了自己原來想要干什么,百試不爽。

    乳母趁著這時候趕忙將小太子和布老虎一起帶走了,連帶著離開的還有烏泱泱一大推伺候的宮人,魏泓和姚幼清身邊只留了很少一些。

    他和姚幼清單獨相處的時候不喜歡身邊跟著太多人,這個習(xí)慣到現(xiàn)在也沒改,僅剩的宮人便也只是遠遠地墜在身后,并未靠近。

    春日的清風(fēng)吹來,兩人手拉著手沿湖漫步,魏泓這才將剛才殿中的事對她一一道來。

    季云婉被連城送回來的事姚幼清是知道的,魏泓并未瞞著她。

    她也知道他剛才去見了她,但沒想到這中間會涉及到這么多往日秘辛。

    這些秘辛其實魏泓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但跟她沒有太大關(guān)系,他就并未跟她說,今日也是因為見了季云婉一面,怕她誤會,這才跟她解釋。

    魏泓說到最后輕嘆一聲,道:“我當(dāng)年若早知道季大小姐有心儀之人,就不會去提親。我若不提親,興許也就沒有后面這么多事了,她也不會被自己最心疼的meimei害死?!?/br>
    他雖惱恨過季云舒明明不喜歡他卻從不直說,還依照家族之意在他面前虛與委蛇,也惱恨她為了幫助meimei就故意給她制造機會,卻不問問他這個男方的意愿到底如何。

    可說來說去,季云舒還是因為這場婚約才死了的。

    若不是因為跟他定了親,先帝不會想方設(shè)法要除掉她,季云婉自然也不會上鉤。

    這正應(yīng)了那句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他雖然知道這件事認真說起來跟自己其實沒什么關(guān)系,但心里多少還是有些自責(zé)。

    倘若當(dāng)初他稍微多個心眼,提親前打探一下季云舒是否有心儀之人,那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fā)生了。

    “陛下不能這么說……”

    姚幼清道,結(jié)果剛開了個頭,身邊的魏泓腳下便一頓,站在原地面露不悅地看著她。

    姚幼清回過神來,四下看了看,見周圍確實沒什么人,這才笑著改口:“泓哥哥不能這么說?!?/br>
    魏泓滿意地點了點頭,拉著她繼續(xù)向前走去。

    姚幼清也繼續(xù)說道:“聽你所言,季大小姐該是個知書達理溫婉賢良之人,除了對meimei有些縱容,并未有其他不好的地方了,跟那個許公子也并沒有什么真正的來往,最多只算是心中傾慕而已?!?/br>
    “既然如此,你又怎么能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心儀之人呢?”

    一個不守規(guī)矩,與人私相授受的人可能會被查出馬腳,但一個恪守規(guī)矩,便是喜歡也只放在心里,從不逾矩半分的人,又從哪查出她到底有沒有心儀之人?

    查不出來,那魏泓還是會去提親,后面的事也一樣會發(fā)生。

    魏泓也知道這點,但同樣的話拿來自我安慰,和聽她口中說出來的感覺還是不同,只覺得心中仿佛更寬慰幾分。

    他笑著點了點頭,又故意玩笑道:“我當(dāng)年雖求娶過季大小姐,但只是覺得她性子好,能跟我合得來,會是個很好的王妃人選,并未像對凝兒這般對她動過心,凝兒可千萬別因為這些陳年往事生我的氣?!?/br>
    說著便想低頭親吻她。

    姚幼清卻一本正經(jīng)地回了一句:“我不生氣啊,就算泓哥哥當(dāng)初真的對她動過心,我也不會生氣的?!?/br>
    魏泓動作一僵:“……為什么?”

    “因為那是你與我成親之前的事啊,我們那時候都還不認識呢,我為什么要生氣?”

    魏泓眼角微跳,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可我那侄兒先前曾想娶你,我現(xiàn)在想想還是覺得生氣?!?/br>
    姚幼清聽了眉頭微蹙:“為什么?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我對他從無男女之情嗎?而且他后來也沒娶我啊,是泓哥哥你娶了我?!?/br>
    魏泓:“可我想到他曾覬覦你就會生氣,你想到我曾險些跟別的女子成婚,難道不會生氣嗎?”

    姚幼清:“……不會啊。”

    魏泓:“……”

    第142章 吃雞

    皇后娘娘心胸寬廣, 對皇帝的過去包容理解毫不嫉妒,但作為皇帝本帝的魏泓并不覺得高興, 反而十分生氣。

    他想甩袖離去, 都已經(jīng)轉(zhuǎn)身了, 看到遠遠跟在后面的宮人, 又站住了腳, 半晌沒動。

    就這么走了,宮中肯定傳出流言蜚語,說姚幼清惹怒了他, 兩人之間出現(xiàn)了問題。

    到時候朝中那些人又會趁機重提納妃之事,想要往他身邊塞人, 取代姚幼清在她心中的位置。

    畢竟姚幼清除了一個父親之外再無親族,于他們而言是完全無法討好也無法掌控的人。

    與其讓這樣的人一直占據(jù)帝王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不如換別的有牽有掛更容易跟他們產(chǎn)生聯(lián)絡(luò)的人來。

    魏泓想到這些,再次感受到了成為帝王之后的約束與煩悶, 心道連發(fā)個脾氣都不能好好發(fā)了。

    以前在王府的時候他不高興了還可以一走了之,現(xiàn)在能走到哪去?出宮嗎?那可就不止流言蜚語這么簡單了。

    最后他只能生著悶氣轉(zhuǎn)身拉著姚幼清繼續(xù)往前走, 想著等回寢宮了再好好收拾她。

    姚幼清跟著他走了一段,一路上幾次張嘴想要說什么, 但都沒能開口。

    眼看著兩人很快就要繞回去,估計馬上就會和魏啟安會和了,她這才小聲道:“我雖不在意泓哥哥以前的事, 但是……以后你若和別的女子在一起的話, 我可能……可能會有些嫉妒?!?/br>
    說著怕他氣惱, 又趕忙解釋:“我知道我不該這樣,也不是不讓你納妃,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也沒說個所以然,魏泓在旁聽著比她還著急。

    “只是什么?”

    姚幼清抿了抿唇,眸光低垂,沒有被他牽著的那只手稍稍握緊。

    “我……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催著陛下納妃,也知道……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我不該嫉妒?!?/br>
    “爹爹先前也跟我說過,你當(dāng)了皇帝,很多事身不由己,納妃也不一定就代表你喜歡上了別的女子,而且……就算喜歡上了,那也……”

    “你別聽他胡說八道?!?/br>
    魏泓皺著眉頭打斷。

    “那老匹夫天天就只會說我壞話,從不盼著我好?!?/br>
    “不是的,爹爹他……”

    “別說他,就說你自己?!?/br>
    魏泓深覺姚鈺芝是個攪屎棍,聽見他的名字就煩,再次打斷。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凝兒?”

    姚幼清抬起的眼眸又低了下去,神情有些懨懨。

    “我不想想?!?/br>
    她喃喃道。

    “我一想到泓哥哥要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就覺得心里不舒服,覺得……胸口悶悶的,喘不過氣來?!?/br>
    “我明白皇帝納妃是理所當(dāng)然天經(jīng)地義的事,莫說皇帝了,尋常官宦人家三妻四妾亦是常態(tài),我身為皇后,不該心生嫉妒才是?!?/br>
    “可是不管我怎么說服自己,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我心里還是會有些不舒服的。”

    “我在你面前向來是個藏不住事的,與其將來被你發(fā)現(xiàn),還不如提前跟你說清楚,免得……免得到時候你對我失望,覺得我不夠大度?!?/br>
    這一番剖白對魏泓來說與甜言蜜語無甚區(qū)別,他聽的心花怒放,忍不住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不用大度,我曾在你爹面前說過,此生只娶你一個,不會有別的女人。”

    姚幼清笑著應(yīng)了聲好,只是這笑意不像往常直達眼底,而是跟她剛嫁給魏泓時那般,是恪守規(guī)矩謹守分寸的笑。

    魏泓一眼便分辨出她沒走心,根本沒把他剛才說的話當(dāng)真。

    “你不信我?!?/br>
    他沉聲道。

    姚幼清搖頭:“我信的!只是……只是我明白,陛下已經(jīng)不是王爺了,很多事就算你我都不想,也不一定能拒絕,這就是爹爹說的身不由己?!?/br>
    “陛下身為一國之君,要顧慮的事情太多了,總有一些不能周全,如果不能周全的是這件事,我可以理解,就算……就算心里有些不舒服,我也不會阻攔你的。”

    她相信他現(xiàn)在給她的承諾,也相信他真的是想堅守這個承諾的,她只是不信這世道如此容易扭轉(zhuǎn),不信那些人會容忍一個皇帝的后宮中始終只有皇后一人,再無其他妃嬪。

    魏泓覺得這就是不信他,他心中原本有些惱火的,但在她說話時卻莫名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幾分蕭索。

    他忽然想起,當(dāng)初魏弛喜歡姚幼清,但姚幼清心里其實并不想嫁給他,也不想當(dāng)那個皇后。

    她對他說過,她覺得自己的性子不適合當(dāng)皇后,也不喜歡當(dāng)皇后。

    只是那時說的皇后是魏弛的皇后,而不是他的。

    如今短短幾年過去,魏泓險些將這些話忘了,眼下忽然想起,才明白她這蕭索是從何而來。

    他覺得當(dāng)皇帝不自在,她又何嘗不是覺得皇后如此呢?

    若非是為了他,她根本就不想進宮吧?

    可自從他開始爭奪皇位以來,她就從未再說過這種話了,她只是默默的陪在他身邊,將所有不喜歡不愿意都收了起來,努力讓自己做一個合格的皇后,即便這并不是她當(dāng)初想要的,甚至一度是她厭棄的。

    魏泓恍惚間明白過來,她剛才說的那番話與其說是不信他,不如說是一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

    未免將來失望,她現(xiàn)在就強迫自己做好最壞的打算,這樣就算有一天他真的拗不過朝中大臣的意思納了妃,她也不至于太過傷心難過。

    魏泓輕嘆一聲,松開她的手,轉(zhuǎn)而輕輕攬住了她的腰,讓她和自己靠的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