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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櫻桃琥珀在線閱讀 - 第13節(jié)

第13節(jié)

    林其樂走進(jìn)大人們圍著的那間病房。

    杜尚背對著門口,頭上纏著繃帶,正坐在病床邊哭。護(hù)士們在旁邊安慰他,哄他。

    只聽杜尚崩潰哭道:“什么龜派氣功……六脈神劍……一點兒用都沒有……我根本就打不過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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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注釋:

    *《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沈好放導(dǎo)演20集電視連續(xù)劇,梁冠華、朱媛媛主演,于2000年1月正式播出。北京保溫瓶廠是男主人公張大民的工作單位。

    *“章子怡”:2000年央視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第一個節(jié)目《把春天迎進(jìn)來》的演唱者是章子怡。

    *“深深太平洋底”:臺灣男歌手任賢齊演唱的歌曲《傷心太平洋》,收錄于1998年8月28日發(fā)行的專輯中。

    第11章

    杜尚上次提起,說他長大了以后想去當(dāng)醫(yī)生。

    林其樂看著杜尚下床去,到他mama病床前。杜尚很細(xì)心地幫mama捋沾了血的頭發(fā),倒真像可以做醫(yī)生的。

    職工醫(yī)院門口鬧鬧哄哄,林其樂站在mama身后,看到一個被許多人攔著,又都沒能攔住的成年男人闖進(jìn)了醫(yī)院里。他身上有股濃郁刺鼻的酒氣,穿著一身深藍(lán)色工作服,領(lǐng)口敞開了,頭發(fā)很長,胡子也長,沒修理,是常年獨(dú)居的男人的樣子。

    余叔叔上樓去院長室找公章去了,這會兒他站在樓道處喊道:“杜永春!你們快把他攔??!”

    林其樂看著自己的爸爸從病房里出來,伸手往杜叔叔胸前去攔,那杜叔叔卻兩眼直勾勾的,說:“老林,你讓開,老林,我不和你動手,你讓開——”

    林爸爸不肯讓,屋里是杜尚他們娘倆,還有一幫年紀(jì)輕輕的小護(hù)士?!岸鸥?,”他說,“你冷靜一點!”

    杜永春忽然膝蓋一軟,在林電工面前硬生生跪下了。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杜永春一下一下的,膝行到了病床邊。他伸手要去握兒子杜尚的手,杜尚卻更往床里坐,躲一個瘟神一樣躲開他,把自己的mama保護(hù)在背后。

    病房里格外寂靜。

    林其樂的手緊揪住mama的外套。她悄悄抬頭看了mama一眼,又看向眼前,這一幕著實令她疑惑不解。

    等天亮了,到第二日早晨,群山工地又是一副熱鬧氣象。林其樂走在街上,看到秦叔叔在小賣鋪門口練氣功,看到不少叔叔阿姨說說笑笑,去工地食堂吃早點。根本沒有人知道昨天半夜工地上曾發(fā)生過什么。

    林電工說,今天他沒事,正好帶孩子們?nèi)ナ欣锿?。林其樂翻開她桌頭那本薄薄的《圣斗士星矢》,從里面拿出一張一百元錢。是大紅色的新一百,特好看。

    “杜尚,”林其樂走在人堆里,主動握住了杜尚的手,“我們?nèi)ト荷桨儇洿髽浅阅莻€新開的肯德基吧!”

    杜尚兩只眼睛還是紅腫的,他今天原本想跟著mama去市人民醫(yī)院檢查身體,可余叔叔不讓他去,林叔叔硬拉著他出門玩兒。

    “肯德基?”杜尚聲音里還有哭腔,他實在是很愛哭,“就那個肯德基?很貴的那個肯德基?”

    余樵穿著羽絨服,從旁邊打量來來往往的車輛。余樵不愛做些膩膩歪歪的舉動,但這會兒他也從旁邊摟住了杜尚的脖子,像個“好哥們兒”“好兄弟”。他說:“你還不知道林櫻桃發(fā)了?”

    群山市這家肯德基是元旦時候開的。剛開那一陣兒,感覺全城的人都在議論它。還有人跑去肯德基舉行婚禮。

    林其樂三個小孩,加林電工一個大人,坐在群百大樓肯德基店一個角落里吃午餐。三個孩子一人抱著一個漢堡狂啃,林電工在旁邊看著他們仨這吃相,他光笑,也不吃,連連感慨:“這就是美國人開的西餐廳啊?!?/br>
    “爸爸,”林其樂嘴上都是醬汁了,她舉起自己手上的漢堡,“你嘗嘗!”

    林電工連忙擺手:“我吃不慣,吃不慣,你吃吧?!边€拿紙巾給林其樂把嘴角擦了擦。

    回工地以后,林mama一聽說他們幾個吃了頓什么飯,哭笑不得:“在食堂五塊錢就吃得好著呢,你們真闊氣,四個人吃了一百塊啊?”

    放寒假沒別的事,杜尚一連幾天都住在余樵家,白天就合伙兒來林其樂這里玩。他坐在林其樂的小床邊,說:“我那天想點他的xue,怎么就點不到啊?”

    林其樂在旁邊吃一塊烤紅薯,她燙得直吐舌頭,掰開一小半給杜尚吃。

    杜尚捧著那塊烤紅薯,可能是還在思考為什么點xue不頂用的問題。

    林其樂偏頭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杜尚臉上的眼淚簌簌往下淌,都掉到冒著熱氣的烤紅薯上了。

    林其樂突然覺得,杜尚每天在想的,可能也是和她,和他們這些同齡人,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杜尚,”林其樂輕聲道,“我們?nèi)タ葱“淄煤貌缓茫俊?/br>
    杜尚一下子從悲傷中回過神來了。

    大冬天的,兔籠被林其樂放在了廚房一角,比院子里頭暖和多了。

    杜尚蹲在了兔籠前,他用還包著紗布的手顫巍巍地接住了林其樂抱給他的,柔軟溫?zé)岬囊恢恍⊥米印?/br>
    “櫻桃。”

    “嗯?”

    “是不是只要我哭了,你就讓我看小兔子啊……”杜尚又哭得抽抽起來。

    林櫻桃點頭。

    杜尚不甘心道:“那為什么……為什么蔣嶠西轉(zhuǎn)學(xué)過來第一天,你就讓他抱你的小兔子?”

    林櫻桃愣了。

    她仔細(xì)回憶了一會兒,回憶幾個月前,和蔣嶠西的第一次見面。

    “他那天,”林櫻桃不知道如何描述,“那天也不太高興……有點像是……像也要哭了?!?/br>
    *

    新學(xué)期開學(xué)之前,林電工去市少年宮給林其樂報了舞蹈特長班。

    林mama邊給林其樂收拾小書包邊數(shù)落她:“一年級學(xué)畫畫,二年級學(xué)書法,三年級又學(xué)電子琴,四年級了開始學(xué)舞蹈。你看看你,是不是很沒長性?。俊?/br>
    林其樂感覺自己馬上要成為小舞蹈家。她在床上蹦,然后問:“爸爸!蔣嶠西什么時候回來?”

    林電工收拾著飯桌,說:“應(yīng)該今天下午到吧?!?/br>
    林其樂跑下了床,到自己書桌前。她從一板花花綠綠的發(fā)卡中抽出一支黑色的來,別到了自己頭發(fā)上。

    mama說:“你下午乖乖去上舞蹈課!上完了再去找他玩……怎么不戴別的顏色啊?黑色這么老氣?!?/br>
    林其樂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撅著嘴:“我就要黑色?!?/br>
    自從蔣嶠西轉(zhuǎn)學(xué)到群山來,林其樂每天與他待在一起,從沒有分開這么久過。

    舞蹈課又累又疼,林其樂上著課,還把腿給扭了,下了課她還一直哭。

    余樵和杜尚在隔壁上國畫課。余樵看她這樣,只好扶著她一瘸一拐地走。杜尚說:“櫻桃,你今天戴了個新發(fā)卡?”

    林其樂吸著鼻子,止住哭聲,問他:“好看嗎。”

    “好看啊?!倍派辛⒖陶f。

    蔣經(jīng)理那輛車就停在林其樂家前面的路口。蔣嶠西穿著黑色的靴子,黑色的羽絨服。他坐在自己家門口的臺階上,手里抓著一個藍(lán)色的毛發(fā)被揉得一團(tuán)亂的波比小精靈。

    一見余樵幾人出現(xiàn),蔣嶠西站起來了。

    林其樂哭得兩眼通紅,她走到跟前,看他。

    “蔣嶠西……”她叫道。

    “西”這個字讓她來念,原本該是個清脆的笑音??伤齽倓偪捱^,臉上又是哭又是笑,最后攢起來,又變成委屈的純粹的哭相了。拖著長音念“西”這個字,像哭著撒嬌。

    林電工把孩子們讓進(jìn)家里來,他揉女兒的腦袋,任林其樂放聲大哭。是問過了余樵才知道,林其樂在舞蹈課上壓腿,摔倒了,在單杠下摔了個屁股蹲兒,丟人得很,人家都笑話她。

    “一見你,你就哭。”蔣嶠西進(jìn)了臥室,把手里的小精靈放到林其樂床頭,才算物歸原主了。他坐到林其樂床邊,抬頭看她。

    林其樂站在他面前,像罰站一樣站著,兩條馬尾垂到了肩頭。

    蔣嶠西注意到她頭發(fā)上別著一支黑色發(fā)卡,林其樂的眼哭紅了,顯得更大。

    林其樂穿一件桃紅色的棉衣,衣領(lǐng)后面的帽子上有一圈茸毛。

    蔣嶠西問:“你寒假作業(yè)寫完了嗎?”

    林其樂說:“你寒假作業(yè)寫完了吧?!?/br>
    “寫完了?!笔Y嶠西說。

    “沒寫完?!绷制錁坊卮?。

    “余樵要跟我借作業(yè)。”蔣嶠西說。

    “那我抄什么啊。”林其樂沮喪道,又要哭了。

    “你不會自己寫嗎?”蔣嶠西說。

    林其樂搖頭,十分之理直氣壯。

    元宵節(jié)當(dāng)天,中能電廠小學(xué)還沒開學(xué)。蔣嶠西一大清早起了床,刷完牙洗完臉,接到堂哥打來的電話。他有點著急,講完電話,穿好外套,出了門跑去隔壁林其樂家吃湯圓去了。

    林其樂吃得太著急,黑芝麻餡兒淌出來,燙了她的舌頭。她只好把湯圓碗先擱到一邊兒,然后在蔣嶠西的監(jiān)督下不情不愿地繼續(xù)埋頭寫數(shù)學(xué)作業(yè)。

    三月將近,蔣嶠西晚上在林其樂小屋學(xué)到了九點多,回隔壁自己家的時候,正巧遇上他爸在客廳打電話。

    “你兒子自己想來,別再跟我發(fā)瘋了?!笔Y政坐在沙發(fā)上,抽著煙看報紙。

    回頭一瞅蔣嶠西進(jìn)家門來了。蔣政用夾煙的手拿過茶幾上一個黑色的很精致的盒子,在原地拿起來,原地一放。

    “生日禮物,”蔣政把座機(jī)話筒放回去了,對兒子道,“給你的。”

    蔣嶠西瞧著那個黑色的盒子,站在原地不動。

    蔣政繼續(xù)看報紙,半天發(fā)現(xiàn)蔣嶠西都沒反應(yīng),他回過頭,彈了彈煙灰:“拆開看看去吧?!?/br>
    蔣嶠西在煙霧彌漫中走上前,他拿起了那個盒子,像拿起他不得不接受的命運(yùn)。他走回臥室去,關(guān)上了門,在自己床邊坐下,他三兩下把那個盒子拆開了。

    一塊純黑色的手表躺在里面。

    蔣嶠西垂著脖子,他墨似的眼眸盯住眼前這黑色的表帶,黑色的表盤,黑色的表針。

    他鼻子一酸,忍不住把自己的嘴唇恨恨地咬緊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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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注釋:

    *“是大紅色的新一百,特好看”:1999年10月1日,中國人民銀行發(fā)行第五套人民幣(1999年版),100元面額紙幣為紅色。此前的第四套100紙幣為藍(lán)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