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夏星程大聲喊道。

    楊悠明一條腿已經(jīng)跨上車了，又退下來回頭看著他過來。

    夏星程走到楊悠明的車子前面，見到他助理李蕓站在一邊，先點頭喊了聲蕓姐，之后對楊悠明說道：＂今天真的要謝謝你，明哥。＂

    楊悠明微笑著，一如既往的禮貌中帶著點疏離，他說：＂我應(yīng)該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緊接著，不等夏星程反應(yīng)，又抬手按在他肩膀上，說，＂好好拍戲，你很不錯。＂說完，他就轉(zhuǎn)身上車了。

    夏星程愣了愣，站在原地一直看著楊悠明的車子開走。

    這時候，夏星程兜里的手機(jī)突然響了，電話是黃繼辛打來的，說定好了地方晚上約他一起吃飯。

    夏星程的經(jīng)紀(jì)公司是間大公司，公司里大明星和大經(jīng)紀(jì)人都有，他和黃繼辛也都不怎么排得上號。

    現(xiàn)在夏星程進(jìn)組了，黃繼辛沒必要在劇組陪著他，被公司抽調(diào)去臨時帶個小新人，于是今天晚上黃繼辛把夏星程叫出去喝酒。

    他們兩個面對面坐在烤rou店的包間里，烤盤上的rou滲出油來，發(fā)出滋滋的響聲，再加上黃繼辛抽著煙，整個包間里煙霧繚繞。

    夏星程有點小亢奮。

    黃繼辛拿了個夾子將烤盤上的rou翻過來，很快又耐不住寂寞似的翻回去，他說：＂聽說你今天也不錯，進(jìn)入狀態(tài)還挺快的。＂

    夏星程握著裝冰啤酒的玻璃杯，用手指抹著杯子外面的水霧，他忍不住微微笑道：＂我覺得楊悠明這個人真的不錯。＂

    黃繼辛用筷子夾起來最先烤熟的那片牛rou往夏星程的碟子里一扔，說：＂你偶像嘛，不是有種說法叫粉絲濾鏡嗎？＂

    ＂不是，＂夏星程否認(rèn)道，＂我也拍了好幾年戲了，他那么耐心的我真見得不多。＂

    黃繼辛笑著看他：＂所以跟楊悠明拍床戲shuangma？＂

    ＂滾你的吧?。⑾男浅塘R道。

    黃繼辛還是沒有停止他的惡趣味，一邊一片片給夏星程夾牛rou一邊說道：＂你沒看這兩年網(wǎng)上那些什么性幻想對象、最想一夜情的投票，楊悠明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嗎？＂

    夏星程忽然想到了昨天和楊悠明那場戲，激烈的親吻，他掩飾尷尬地說道：＂平時也沒看他有那么多雞血的粉絲啊。＂

    黃繼辛用筷子指他，＂你懂什么？這就叫國民度，等你有了這一天，有沒有雞血粉絲都不重要了。＂

    夏星程聽了，默默喝了一口啤酒。

    第12章

    夏星程喝了不少，把黃繼辛送走的時候已經(jīng)微微醉了。

    他一個人回到酒店，從電梯里走出來，每走一步鞋底都陷入柔軟的地毯里，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他的身體有些搖搖晃晃，并不是醉得站不穩(wěn)了，只是在酒精驅(qū)使下大腦略微的興奮，讓他走路的幅度比往常要更大一些。

    夏星程走到楊悠明住的房間門前，停下來，仰頭看著門牌號。

    他今天本來想要請楊悠明吃晚飯的。在拍攝過程中，楊悠明那一段溫柔的安撫恰到好處地驅(qū)散了他心底的焦躁與不自信，他當(dāng)時甚至懷疑過自己在接下來的拍攝中會一直找不到感覺。

    還好有楊悠明。

    夏星程抬手敲門，指節(jié)擊打在木質(zhì)門板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他敲了兩下便停下來，靜靜聽里面的動靜，并沒有聽到什么聲音，于是他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指節(jié)，再抬手要敲第二次時卻猶豫了。

    夏星程隱隱有點不安，他不知道自己這樣來找楊悠明會不會顯得太突兀。

    其實黃繼辛說得對，他面對楊悠明確實有粉絲濾鏡，在楊悠明面前，他就是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粉絲，說話做事都必須格外慎重，害怕給楊悠明留下不好的印象，有時候乖巧的都不像他自己了。

    夏星程想要走，還沒轉(zhuǎn)身時，卻聽到里面?zhèn)鱽砟_步聲，一直走到門后面，然后楊悠明的聲音傳出來：“哪位？”

    “是我，”夏星程心里難以抑制地緊張了一下，“夏星程?！?/br>
    房門打開了，楊悠明穿著浴袍站在門背后，頭發(fā)還是微微濕潤的，他對夏星程笑了笑，“有事找我？請進(jìn)來吧。”

    夏星程大腦一瞬間空白，他跟著楊悠明進(jìn)去他的房間，主動伸手關(guān)上了房門。

    楊悠明的房間格局和夏星程那間相似，不過比他的房間要整潔許多，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有條理地擺放著。

    楊悠明對夏星程說：“坐吧。”

    夏星程在沙發(fā)上坐下來。

    楊悠明則與他面對著面坐在床邊，雙手撐在床沿，問道：“有什么事想跟我說嗎？”

    夏星程抬手撥了一下頭發(fā)，他發(fā)覺自己額頭有些發(fā)燙，其實不止額頭，他大概整張臉都發(fā)著熱，他說：“我就是想謝謝你。”

    楊悠明低頭笑了笑，隨后看著他，說：“你說過了?！?/br>
    夏星程一瞬間感到莫名的尷尬，他看到楊悠明的浴袍襟口微微敞開，露出了一片結(jié)實的胸膛，便不由自主轉(zhuǎn)開視線，心里想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楊悠明大概是看出來他的緊張了，從床邊站起來，問他：“要不要喝點紅酒，我剛開了一瓶酒?！?/br>
    夏星程仰頭看他，說道：“好啊?！?/br>
    楊悠明房間的酒柜上擺著兩瓶紅酒，他拿起其中一瓶，拔出軟木塞，將酒倒在玻璃酒杯里。

    夏星程看著他的動作，心里好奇不知道是不是他演戲養(yǎng)成的習(xí)慣，倒酒的動作看著都透出幾分優(yōu)雅來。

    楊悠明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夏星程。

    夏星程嘴里都還是啤酒的酒味，他接過酒杯，淺淺抿了一口。

    楊悠明站在旁邊看他，問道：“味道如何？”

    夏星程抬頭，回答道：“挺好的?！?/br>
    楊悠明于是又笑了一下。

    有了這杯酒，不自在的氣氛總算是稍微緩解了，哪怕是兩個人都沒怎么說話，面對面坐著默默地喝酒，在這夜晚里好像也有一種不急不緩的悠然。

    夏星程來之前就喝了不少啤酒，他酒量不錯，但向來不太敢混著喝，在楊悠明面前不好意思開口拒絕，這杯紅酒喝下去，便感覺到酒勁一下子都涌了上來，本來發(fā)燙的臉和額頭好像熱得更厲害了。

    伴隨著酒勁一起上頭的還有膽量，夏星程坐在沙發(fā)上的姿態(tài)越發(fā)隨意起來，他身體往后仰，一只手臂搭在沙發(fā)扶手上，另一只手握著酒杯放在翹起的一條腿膝蓋上，輕輕晃著酒杯，說：“何導(dǎo)這種導(dǎo)演方式，我實在是太難適應(yīng)了。”

    楊悠明靠坐在飄窗邊上，看著他，說了一句：“是嗎？”

    夏星程自己也沒察覺自己身體往下滑了滑，他說：“是啊，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樣的效果，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演，如果一次兩次都不行，就會覺得壓力越來越大。”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楊悠明房間里暗黃色的頂燈。

    楊悠明沒說話，他只是端著酒杯，沉默地看著夏星程。

    夏星程以為楊悠明會跟他說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沒等到，他于是朝他看去，借著酒勁說：“明哥，我有時候覺得你有點奇怪?！?/br>
    這回楊悠明似乎是笑了，問他：“哪里怪？”

    這些話如果是換個時間地點，夏星程絕對說不出口，可他其實是想要說的，無非是要找個借口，比如說他醉了，喝醉酒的人，明天一早醒來可以什么都不記得，所以他看著楊悠明，語氣難得的不恭敬，說：“就像今天在片場的時候，和離開片場的時候，你就不一樣，離開了片場，你好像就變得冷淡了?！?/br>
    楊悠明把酒杯放到飄窗上，轉(zhuǎn)回頭來對夏星程說：“那你可能把我和余海陽混淆了?！?/br>
    夏星程陡然間愣住。

    楊悠明語速平緩，聲音也略顯低沉，“在片場的時候，我是余海陽，你是方漸遠(yuǎn)；離開了片場，我就是楊悠明，你在我眼里是夏星程?！?/br>
    夏星程眼神茫然地閃爍著。

    楊悠明繼續(xù)說道：“你是科班出生的，你知道什么是體驗派，什么是表現(xiàn)派？”

    夏星程嘴唇動了動，他當(dāng)然知道，這些他都學(xué)過，可是自從他拍戲之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什么體驗派表現(xiàn)派，他就從來沒有真真正正入過戲，他的每一次表演無非都是肢體的動作和不走心的表情罷了。

    楊悠明顯然沒有要他的答案，只是說道：“其實我并不贊成完全的體驗派，人的生命有限，每一次表演都轟轟烈烈完全代入，太傷身也傷心。可是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還沒有資格談表演的派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夏星程明白了，他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楊悠明說：“所以，我建議你試一試在離開了片場，也繼續(xù)維持方漸遠(yuǎn)的狀態(tài)，不是臆想和模仿，而是活成他?！?/br>
    夏星程眉頭緊蹙著看楊悠明，“可你說過，這樣傷害太大。”

    楊悠明點了點頭，“我說了我只是建議，如果不這樣，以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在接下來的表演中還會一次次碰壁一次次不知所措，何征不會告訴你怎么演，他心里只有標(biāo)準(zhǔn)沒有模板，我也不能每次都告訴你怎么演，畢竟你才是方漸遠(yuǎn)，明白了嗎？”

    夏星程的酒大概是醒了，他站起來，不安地走了兩步，看向楊悠明想要問什么，可他猛然間發(fā)覺楊悠明眼里一閃而過的冷淡。

    他混淆了余海陽和楊悠明。

    夏星程臉上的熱度褪去了，他竟然覺得房間里的空調(diào)開得太低，身體感覺到了涼意，他對楊悠明說：“我明白了，謝謝你的指點。”

    楊悠明還是笑，溫和而禮貌，“你很優(yōu)秀，多一點自信?！?/br>
    夏星程點點頭，“太晚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晚安明哥?！闭f完，他匆忙轉(zhuǎn)身朝房門方向走去。

    第13章

    晚上，方漸遠(yuǎn)在自己房間看書，突然聽到一陣音樂聲，他從窗戶探頭出去，聽到音樂聲是從樓上傳來的。

    過去樓上那間房一直沒人住，他也沒有想到這音樂聲聽起來會這么吵，吵得他看書也看不下去，心里煩煩躁躁的。

    過了一會兒，方漸遠(yuǎn)把書合上，起身走到門邊，拉開房門走出去，想要去樓上看看，至少讓那個新搬進(jìn)來的男人把音樂聲關(guān)小一點。

    走廊里沒有開燈，隔壁父母的臥室房門關(guān)著，mama在里面看追了幾十集的電視連續(xù)劇。

    方漸遠(yuǎn)穿著短褲和背心，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是白皙而健康的顏色，帶著少年人的彈性與活力，他走到樓梯上，停停走走，一邊朝上面張望，一邊有些遲疑地上樓。

    三樓只有余海陽住的那一個房間，這時候房間虛掩著，有燈光從門縫里透出來，當(dāng)然，還有方才略顯吵鬧的音樂聲，這時候已經(jīng)換了一首歌，變得柔和了不少。

    方漸遠(yuǎn)的拖鞋踩在地板上會發(fā)出嗒嗒的響聲，于是他不自覺放輕了腳步，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偷偷摸摸，他走到房門前，輕輕敲一下門。

    沒有人回應(yīng)。

    方漸遠(yuǎn)伸手推了一下門，將門縫推得更開一些，然后探頭進(jìn)去看，他沒看見房間里有人，只是注意到了放在靠窗桌子上的cd播放機(jī)。

    那個年代，這種cd播放機(jī)在他生活的小縣城還不多見。

    方漸遠(yuǎn)悄悄走了進(jìn)去，這或許有些不合適，但他還是一直走到了桌邊，拿起桌面上的空cd盒看。

    “在看什么？”房間里突然多了一個人的聲音。

    方漸遠(yuǎn)身體猛然間僵住，他被嚇得不輕，回過頭看見余海陽穿著睡袍，正用毛巾一邊擦頭發(fā)一邊朝他走過來。

    余海陽是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的，他剛才在洗澡，音樂聲音掩蓋了淋浴的水聲，所以方漸遠(yuǎn)才沒有注意到。

    方漸遠(yuǎn)感到不知所措，他沒有足夠的社會經(jīng)驗讓他自若地應(yīng)對這種私自闖進(jìn)別人房間的尷尬情況，他只能低頭看一眼自己手里的cd盒，說：“我——”

    余海陽把擦頭發(fā)的毛巾隨手丟到床上，走到方漸遠(yuǎn)面前，笑了笑說：“喜歡這首歌？”

    方漸遠(yuǎn)感覺到他身上濕潤的水氣混合著香皂的淡淡香味滲透過來，一時間不敢抬頭，只能說：“嗯?！?/br>
    余海陽突然伸手。

    方漸遠(yuǎn)嚇了一跳，那一瞬間他以為余海陽是朝他伸手，結(jié)果余海陽只是從他身側(cè)將手伸向他背后的cd播放機(jī)，按了鍵從頭放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