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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表小姐有喜在線閱讀 - 第28節(jié)

第28節(jié)

    歸晚罵得毫不留情。撇去自己的不公,便是想到江沛,她都覺得這種人,真是連狗彘都不如!

    一旁的梅氏痛心疾首,對于蘇慕君和江珝,她不在乎,可蘇慕君欺騙了兒子,她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捶胸嘆道:“我當初怎會同意你們的婚事,我真是有眼無珠啊!”

    “你就是有眼無珠!”蘇慕君冷漠地回了句。

    梅氏驚愕不已。

    “你還真拿自己當回事啊,你作天作地,這府里可有人待見你,若不是看在江珝的面子上,你能有今天,可你呢?處處和他作對,你不是有眼無珠是什么?”

    “你……你,虧我這么多年把你當女兒!”

    “女兒?”蘇慕君忽而笑了,陰測測的?!笆裁磁畠?,我不過就是你指使的玩意,是你可以任意推出去阻擋口水的東西,是你的一塊遮羞布!”

    蘇慕君卻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揚首鄙夷道:“你方才話怎么說的?‘你說話便同我說話?’‘你照顧我?’你讓下人把我當主子?要知道這大房若不是我維持著,不是我在府中周旋,你能衣食無憂,安心地坐在佛堂禮佛?!你在佛堂清靜禮佛時,可知我在外面受何人臉色;你食著珍饈美食,可知我是受了多少白眼才爭來的這些;你說要熏香,我厚著臉皮去討,一次不行便兩次,賤得我自己都想抽我自己一巴掌;你說不想出門便不出門,你不在乎他人顏面便說折就折,你知道最后這冷言風語這報應都落在了誰身上?還不是我在為你抗著!”

    “蘇慕君!你……”梅氏再忍不住了,一個巴掌掄了上去。

    似乎把所有的力氣都使了出來,打得蘇慕君一個趔趄撞在了桌腳上。血沿著額頭流了下來,人似乎也被撞醒了,她扔下懷里的東西,撲到了梅氏腳下,抱著她猛地磕頭認錯,然梅氏哪還愿多看她一眼,腳一抬,將她踢向了一邊,她目光無措渙散,對上余歸晚時,又猛地朝她撲了來,卻被蓯蓉和云氏身邊的小丫頭攔了住。

    江老夫人是一刻都不想再見到她了,喚了一聲,只見嬤嬤領著外院的兩個小廝進來,托著掙扎的蘇慕君押了下去。

    歸晚腦海里再次想起當初那個嫻靜端秀的女人,清雅如蘭,連步履款款,似有蘭香裊裊,沁人心脾……可如今那人何在?

    歸晚心情復雜。執(zhí)念,居然可以把一個人毀得這么徹底——

    她沒再說什么,蘇慕君不過是她生活中的一段插曲而已,過去便過去了,然對于面前失魂落魄的梅氏,可能便重要得多了吧。

    梅氏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頭望去,二人對視,梅氏再沒了往日的銳氣,哀嘆了一聲,在嬤嬤的攙扶下,連個招呼都沒打,默默離開了……

    經(jīng)了這么一鬧,江老夫人身心俱疲,吩咐下人照顧好有孕的二少夫人,便帶著江沛回東院去了。大伙是看了場好戲,嘖嘖幾聲都散了,臨走依舊沒忘再次恭喜歸晚孕事。

    其實歸晚何嘗不是心有余悸,她看看窗外守候的禹佐,感嘆若非江珝早為自己做好打算,溝通好了吳大夫,只怕她今兒設計的一切都要折在號脈那一瞬了……

    接下來的日子,歸晚過得是從未有過的安心,她不用再隱瞞,可以安心養(yǎng)胎。這都要感謝江珝,于是在老太太決定要給出征北方的孫兒寫家書,特地讓孫媳也寫一封時,歸晚應下了??墒?,提起筆來她卻不知道寫些什么?

    說說蘇慕君的事?說她被休,變得瘋瘋癲癲,被遣回了蘇府,然蘇府卻不肯接收,江老夫人只得把她關在了后山荒棄的小祠堂里。這種事,還是別讓遠在邊疆的人知道了……

    那寫什么?寫江沛被她接了來,養(yǎng)在了她身邊?估計這件事,她不提江老夫人也會提……

    不然寫,自己一切安好,孩子安好?算了吧,孩子又不是他的,他關心才怪,不慪氣就算好的了……

    還是祝他早日凱旋,寫些客氣的話吧。可是……會不會顯得太生分了?

    到底要寫些什么呢……

    半月后,雁門關,征北將軍衙署。

    江珝正帶著新任制置使及幾位將軍商討攻克山陰的計劃。他神色凝重,俊朗的臉帶著凜然之氣,眉眼間皆是運籌帷幄的風華。眾人屏息凝神,然此刻門外侍衛(wèi)突然來報:云麾將軍家書抵達軍營。

    江珝頭都沒抬,擺手示意放下。

    侍衛(wèi)遵命,將家書放在了他桌案一角。江珝清冷瞥了一眼,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修長的手指慵然捻開……

    家書竟是兩封——

    第36章 家書

    江珝漫不經(jīng)心地挑開上面印有“沂國公府”字樣的那封, 下面簪花小楷, 幾字赫然跳入眼中——“夫璞真親啟”。

    他登時一頓,整個人都凝住了,心跳莫名加快。

    能喚他“夫”的, 還有誰?

    余歸晚居然給他寫信了?他不會看錯吧。

    可瞧著那幾個雖筋骨不豐卻還算工整清秀的字跡, 他確定是她寫的——

    “將軍……”見他挑信僵持良久,一動不動,桌案對面的曹副將試探著問了句,“要不, 您先看信?”

    江珝回過神來,放下信,指尖點了點, 平靜道:“不必,軍事為重?!闭f罷,便同幾人繼續(xù)商議。

    今兒這議事過程極慢,江珝目光時不時地瞟向桌角的信, 時間拖得越久, 他越是心不在焉。雖他面上沉靜依舊,然旁人瞧不出, 曹副將卻瞧出了異常。要知道云麾將軍可是淡定出了名的,便是兵臨城下他都不曾皺一下眉,不會亂他心絲毫,然這會兒,怎就瞅著他眼神有些飄呢?想來應是和那家書有關, 于是他也忍不住偷偷朝那瞥。

    江珝一抬頭,正對上了偷看案面上信封的曹靖,他脖子探得老長,臉都被抻得走形了。江珝無奈瞪了他一眼,鼻尖淡淡哼了聲,擺了擺手?!傲T了,勞煩制置使用心,待確定對方騎兵數(shù)量后再議吧。”

    心懷雜念,必然影響決策。這個江珝再清楚不過了,如此敷衍,到不若不做。

    眾人得令離開,江珝撐著案沿靠在了椅子上,目光深沉地盯著那兩份信。

    每每出征,在他大軍挺進之前,因為有位置可循,祖母都會給他去信的,告之他家中安好,讓他無顧慮地征戰(zhàn)。可是,這次不但祖母來了家書,竟連余歸晚也給他寫了信?

    就她那心思,如何會想到給自己來信?想必定是祖母催促下,她礙著面子不得不寫。

    所以可想而知她會說什么,無非是些面子上的話,或是拾祖母之牙慧,重復提及府里發(fā)生的事罷了。他們雖為夫妻,卻連半分情意都沒有,他還能指望她說些什么!

    江珝暗暗哼了聲,想都不曾再想,伸手便去揀祖母的信,就在碰到那一瞬,雖遲疑了下,可還是拆開了。

    亦如往常,祖母報自己安好,家中和睦,切勿掛念,勸他定要為國盡之全力,效其忠義……直到后面,她才說到歸晚有孕之事,恭喜之余寥寥提了幾句蘇慕君。

    對此江珝一點都不吃驚,在走之前以防萬一,他把一切都替余歸晚安排好了。至于蘇慕君,若如他警告,她能安分守己,管住自己的嘴,他也不會對她如何;可明知他不會放過她,她還是選擇說出來,那便怪不得他了。

    祖母的信依舊是三頁,可他怎就覺得今兒這信特別長,怎都讀不完呢?越往后他看得越是潦草,最后一句剛掃過去便放下了。

    眼底,只剩下余歸晚的這封信了。事實上江珝還是有那么些欣慰的,不管出于何種原因,她能寫這封信,便證明她還念著他。能有一個人念著自己是何等幸福之事,尤其是戰(zhàn)場之上,浸在冷刃殘酷之中,他更需要一抹溫馨來暖心。眼下除了祖母,他又多了一個人……

    想著想著,江珝哼了聲,唇角卻蓄起了抹淡淡的笑意,看著那信的目光又柔了幾分。

    他小心地挑開信封,將信拿來了出來,輕得好似對待它的主人一般……

    信只一頁,平整得他先是怔了一下,迅速展開,之后他徹底愣住了,隨即一陣耐不住的火氣騰地竄起——

    清清白白,干干凈凈……她竟給自己寄了一封空白的信箋!

    捏著那封“無字家書”江珝僵了許久,隨即哭笑不得地哼了一聲,無奈搖了搖頭。

    看來自己果然是對她期待太高了,還期待她給自己寫家書?想想方才自己還為此激動,亂了心思,這會兒只覺得自己是上了她的當。想想以她的脾氣,她不是做不出這種事的。

    他自嘲地笑笑,放下了手中的信,提筆給祖母回了一封……

    幽州,數(shù)十年未能攻克半分,今上還是譽王時便帶兵出征,卻是慘敗而歸,由此與契丹簽訂了和平條約。然這幾年,因他們的不斷壯大,開始蠢蠢欲動,在邊疆挑釁,攻克了大魏的西北大門雁門關。還是江珝年初這一戰(zhàn)將雁門奪回。

    契丹挫敗,由此可當做北上的突破口,逐步拿下幽州。這條路且長,非一朝一夕能成,江珝眼下重要的便是趁著冬日來臨之前,將山陰攻下……

    涉及軍事機密,他也不敢在書信中多言,唯是向祖母報平安,告之自己爭取半年內(nèi)平定山陰回京……

    半年……江珝深思。對他而言半年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可他好似等不了那么久,余懷章的事還未解決,他必須速戰(zhàn)速決。

    思及余懷章,他又想到了家中那個小姑娘,那張巧目盼兮的面孔隱隱浮現(xiàn),心中竟有了種柔柔牽扯的感覺。

    給祖母的信書寫罷,他并未收筆,而是又拈了張信箋,提筆沉思……即便她只字未寫,可他是不是還應該給她回一封呢?

    可是,寫些什么呢?該說的他都已經(jīng)在給祖母的信里說過了。這還真是個難題……

    ……

    江珝去了一月有余,這段日子有祖母照應,再加之吳大夫幫她調(diào)理身體,歸晚生活得還算好。父親那有江珝安排,他且不用擔心,她唯一記掛的便是弟弟。

    按照世子江珩所言,驍堯入京起碼快兩月了,怎么會就是沒有他的消息呢?不但江珩沒有找到,便是侯府也把從京城到杭州的路搜遍了,如人間蒸發(fā)一般,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歸晚當然希望他還活著,不會有事,可心里總是忐忑不安……

    隨著叛軍被剿,兩浙路眼看便要徹底收復,賀永年收復有功,代替余懷章成為了兩浙路宣撫使,該賞的賞過了,那便處理這些失職之人,首當其沖的便是原官職最高的余懷章!

    皇帝本是想將所有與杭州失守相關之人全部治罪,不管是生還與否,一律追其罪責。這倒是也好辦,可朝堂之上,以左相為首的黨系不同意一刀切,雖都是戰(zhàn)亡,可有些人性質(zhì)不同,比如秦齡秦將軍,他之死便應該列為殉國,不該如此讓他蒙冤。更重要的是,沒人不知曉他和江珝的關系,眼下江珝正在為國出征,若是定了秦將軍的罪,必會影響到江珝的情緒,為此,他們上書,不建議陛下如此決策——

    左相宗敬風雖在權(quán)勢上不及右相,可他乃兩朝元老,其品行賢良方正,為人坦蕩,行事磊落,聲譽極高,先帝在世時還特地為他書下“抱誠守真”四字墨寶,賜予他以嘉勉其行。

    所以,他的話皇帝不得不重視,薛冕作為執(zhí)行者也只能將此事壓下,故而到現(xiàn)在余懷章等人的罪也沒定下來……

    “余懷章的罪一日不定,我這心便一日不踏實。”小書房中,薛冕嘆了聲,想到宗敬風,他更是滿肚子的火氣沒處撒?!耙话牙瞎穷^,早就該致仕回鄉(xiāng)了,還這般多事!含飴弄孫的日子不過,他這是不想善終??!”

    “父親!”薛青旂忙喚了一聲。雖是在家,但有些話依舊不能隨便說。

    石稷看了眼薛青旂,淡淡一笑。論才氣和謹慎,薛青旂要比父親強很多,但只因他出生時父親已居高位,故而良好的教育讓他少了父親那份狠勁,薛冕出身寒門,這一路爬上來不容易,可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相爺不必憂心,余懷章的罪是一定會落下的,只不過早晚的事。”石稷勸道。

    薛冕捻著綬帶上的穗子凝重地搖了搖頭?!胺且?,只怕宗敬風的目的不僅于此,我怕他會翻案。”

    “案子都未曾定,如何翻?”石稷笑了。

    薛冕看著他,狐疑問:“先生此言何意?”

    “案子如何定,自由相爺您說得算,不論早晚,該定罪的自然逃不過去。怕只怕左相的心思不在此,他定是知曉了余懷章下落不明之事,在拖延時間。很可能他知道余懷章未死,在等機會,一查究竟。”

    一查究竟……

    薛冕恍然,隨即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他看了看兒子,鎮(zhèn)定道:“你先去吧,我與先生有話要談?!?/br>
    父親不曾對他公開的事不是一件兩件,薛青旂習以為常,他淡然應聲,余光瞥了眼石稷,默默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薛青旂思潮起伏。有些事,他不問不等于不清楚,從杭州之圍開始,父親便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兩浙戰(zhàn)事上。他知道石稷給父親出的計謀,他也去江寧催促過賀永年,同時給他帶了一封信。他不知信中內(nèi)容,但賀永年收信不過三日,杭州便被叛軍攻克,門戶大開。

    起初薛青旂并沒有懷疑什么,然回京后,父親盯緊了余懷章不放,便讓他覺得蹊蹺。父親名義上是為徹查杭州失守案,可他卻生怕余懷章被查出是清白的,甚至不惜建議皇帝草草定案,將涉及人員一律定罪。他到底擔心的是什么……

    薛青旂自問,頭腦中驀地閃過了一個不好的念頭——難不成杭州失守,與父親有關?!

    剛走到自己房門前的薛青旂猛然頓足,旋即一個轉(zhuǎn)身,甩開步子朝大門去了……

    太廟街夜市極其興盛,北邊的馬行街更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和悅樓樓下便是個不小的馬市,從早上開市到夜里,人就沒斷過。可就在如此繁盛之地,誰也不會想到,一個全城都在搜尋,且尋了月余的孩子,就在它附近。

    和悅樓后身小胡同里的一間兩進小宅子里,驍堯正在后院揮劍,如何說“揮”?因為一個簡單的招式,他練了數(shù)遍了,可還是不到位,看得他身邊那個身姿英挺,一身便裝的侍衛(wèi)苦笑搖頭。

    他身后的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忍不住了,勸道:“小公子,您還是別練了,仔細傷了手,書不了字了?!?/br>
    小姑娘名喚叮鈴,本是商戶家的女兒,因著父親販馬賠了生意,不得已被賣入薛府。薛青旂瞧她識文斷字,又伶俐懂事,便遣她來伺候驍堯。

    叮鈴勸得殷切,可余驍堯卻是充耳不聞,咬著牙繼續(xù)。她看著他擰眉,她就不明白了,小公子天資聰穎,書讀得好,又寫得一手好字,干嘛非要耍這危險的東西,乖乖去學制藝,趕明考個功名就不好嗎?如是,也讓她省省心,免得受了傷,她還得挨自家公子的罵。

    正想著,余光里便闖進個人來,她搭眼一瞧,可不就是自家公子來了。她忙福身要喚,卻聞院子里的少年先發(fā)聲了,朝著薛青旂興奮地喚了聲:“姐夫!”

    第37章 回信

    正想著, 余光里便闖進個人來, 她搭眼一瞧,可不就是自家公子來了。她忙福身要喚,卻聞院子里的少年先發(fā)聲了, 朝著薛青旂興奮地喚了聲:“姐夫!”

    薛青旂含笑點頭, 驍堯把劍仍給侍衛(wèi),汗都未來得及抹奔了上來。

    青旂看了眼叮鈴,小丫頭趕緊上前給小公子遞過巾帕,驍堯接過來, 輕道了聲“謝謝”。小丫頭聞聲甜然而笑,她很喜歡照顧這個懂禮貌的少年,雖來的時候他狼狽不堪, 但骨子里卻透著矜貴的氣質(zhì),一舉一動都讓人看著舒服,最難能可貴的是,明明是富貴公子, 卻總是平等地對待任何一人, 即便是下人,他也不會頤指氣使。叮鈴原本也不是窮人家的孩子, 她看得出這位小公子定是受了極好的教育。

    驍堯匆匆擦了幾下,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姐夫,可有我父親的消息?我jiejie如何了?”青旂和歸晚自小相識,青梅竹馬,家人都明白歸晚早晚是薛家的人, 故而早便把青旂當做女婿看待,而驍堯更是打小便喚他“姐夫”,在他心里,薛青旂就是自己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