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并肩王納姜家罪女為妾的消息早便傳遍京城,衛(wèi)氏也聽說過。 她只是不知道,堂堂王爺,居然肯為一個妾室親自駕車。 衛(wèi)氏眼里有著落寞,她情不自禁地看了眼身旁的人,黯然放下簾子。 謝晉之的手卻徑直略過她,又挑開了車帳。 衛(wèi)氏:“怎么了,爺?” 謝晉之笑說:“不是想出去玩,我?guī)闳ソ纪庾咦摺!?/br> 衛(wèi)氏僵著笑容,若是剛才沒有碰到蕭霖與姜淮姻,謝晉之這番話會叫她喜不自勝??墒乾F(xiàn)下,這好像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衛(wèi)氏的臉上。 她無法騙自己,謝晉之不喜歡姜淮姻。 她沒有辦法! 衛(wèi)氏的聲調(diào)溫柔婉轉(zhuǎn),眼里卻盡是寒光:“我聽爺?shù)?。?/br> 謝晉之悄然摟著她,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郊外陽光好,你我新婚,我也不舍得你總待在府上?!?/br> 衛(wèi)氏死死揪著自己衣角,低聲應(yīng)了。 第42章 有喜 越是位高權(quán)重的人, 做起事來就越發(fā)不能隨心所欲。蕭霖很久沒有這樣卸下官職,真正自在地出去玩一回了。 他幾日前就讓人去山上訂好了齋飯, 今天更是特地起個大早, 練完劍后便換了身爽快的衣服出來。 夏天到了,姜淮姻反而越來越懶,連著幾天蜷在被窩里不肯起床。天兒熱, 她也自有一套消暑法子, 沒人在的時候她只穿著紗衣躺著,床跟前還放了一盒的冰塊。 那蜷成一團的樣子, 像一條正在孵蛋的美女蛇一樣。 蕭霖連著幾次下午回府,都見到姜淮姻躺在床上酣睡,小呼嚕聲甜的,簡直讓人不忍心打擾。 而且伴隨著夏天一同到來的, 還有人漸顯不佳的胃口。 姜淮姻這幾天食欲都不好, 聽翠柳說,有時候一天都只吃了一餐。雖然人還沒消瘦,但吃不下東西可不行。 蕭霖可不想他白潤紅膩的滿滿以后會變得骨瘦如柴。 府里的菜油腥過重,蕭霖這才想著是不是上山來吃頓齋,調(diào)和一下會更好。 怎么也算是個約會,蕭霖沒有帶外人, 別說侍衛(wèi)和車夫,翠柳和拂花兩個丫頭他都沒帶。姜淮姻也不是離了人伺候就不行的。 蕭霖在前頭駕車, 她倒好,躲在馬車?yán)锎蝽铮?nbsp;車馬到了地方都沒醒。 看到她的樣子時,蕭霖真是又氣又好笑,這樣理所當(dāng)然把他當(dāng)車夫的,普天之下可能就這一個了! 蕭霖也壞,他走進車廂內(nèi)坐下,直接摸上姜淮姻的腰,輕輕捏了一把。 姜淮姻從小就怕癢,別人稍微近點兒與她說話她都受不了,腰上這塊更全都是癢癢rou。被蕭霖這樣一撓,她困意全無,甚至還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到地方了。”蕭霖幫她將額角碎發(fā)拈好,輕聲地說。 姜淮姻困頓地打了個哈欠,眼睛半睜,她半個身子都躺在蕭霖膝上,輕聲細語地告狀:“王爺剛才撓我?!?/br> 聽聽,用的是撓,像是在說一只貓一樣。 蕭霖道:“頭次見到這樣的懶人,一時沒管住手,是本王的不是?!?/br> 被說懶! 姜淮姻哼一聲,也不靠在他膝上了,她立刻直起腰版,模樣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個子不大,氣性還挺大。 蕭霖好笑,他神色放暖,聲調(diào)沉緩:“趁著沒有外人在,敢擺臉色給我看了?” 姜淮姻嬌滴滴地說:“可不是擺臉色,這叫以示恩寵?!?/br> “就你會說?!笔捔啬罅四笏谋亲?。 一嘴吉祥話說得比誰都順溜。 蕭霖將她肩周上的發(fā)絲撩去,又幫她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擺,這才將姜淮姻牽出了馬車。 蕭霖起得早,可出門時候已經(jīng)不算早了,懶洋洋的日頭一出來,人更顯懈怠。姜淮姻被他牽著,臉上昏睡的印子還沒消下去。 她歪了歪頭,從車上解下水壺先給蕭霖喝了一口。 蕭霖著實口渴了,他想起姜淮姻沒用多少早膳,便道:“了空大師是得道高僧,這寶靈寺的齋飯也是一絕,待會進了廟里,你多少要給大師面子?!?/br> 姜淮姻點頭:“我知道的?!?/br> 姜夫人平日里也禮佛,還往寶靈寺捐過經(jīng)書和法燈,所以佛家的規(guī)矩,姜淮姻了解一些,甚至也聽過了空大師的佛名。 寶靈寺是京城第一大佛寺,獨孤皇后在時,常常還會邀請了空大師進宮講經(jīng)。本朝宣揚佛法,佛寺的地位在大梁一直不低。 蕭霖的身份擺在這里,即使是世外之人,也得講究個禮貌,因此是了空方丈親自接待的他們。 蕭霖與了空方丈在宮里就有數(shù)面之緣,了空曾送過不少經(jīng)書給蕭霖,說可以化除他身上的“冤孽”。 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 哪個大將不是滿手的血與孽,何況蕭霖身為開國將領(lǐng),一雙手上沾的血債便更多了。 蕭霖不信佛,倒是了空大師每次見到他,總向他宣傳佛法,說些“普度眾生”的空話。 有獨孤皇后的情分在,蕭霖自然不會給他擺臭臉,只好生受著。 一來二去,便與了空大師添了許多情分。 聽說蕭霖要來,了空今日特地騰出時間接待他。這年頭講究君子遠庖廚,了空不然,他廚藝很好,專程做了一席上好的全素宴。 蕭霖先向他介紹了姜淮姻:“這是府中內(nèi)人?!?/br> “是外人,王爺也不好意思帶來?!绷丝詹⒉皇且话逡谎鄣睦愫蜕校m然位分高,但年歲不大,為人挺幽默地。 了空對姜淮姻行禮,笑說,“貧僧尚是第一次見到王爺身邊有女客?!?/br> “女施主慈眉善目,正好與王爺互補?!绷丝招Φ馈?/br> 這話說得…… 蕭霖聽了不大開心,姜淮姻抿唇一笑,打趣道:“大師的意思,豈不是說王爺兇神惡煞嘛?!?/br> 了空也笑道:“王爺手握重兵,遠征西北,親伐韃靼。許多小鬼想必聽到并肩王的名聲便會嚇得魂飛魄散,難道不算兇神惡煞嗎?” 這才像是在夸獎人的話,姜淮姻溫柔笑笑,連蕭霖的臉色也沒剛才看著那么冷硬。 了空說:“王爺新婚,可要向我佛許個愿?” 話語里有些許暗示意味,蕭霖直接道:“大師如此說,那本王便求個子?!?/br> 他也不知道遮掩一下,姜淮姻聽后羞紅了臉,嬌嬌地瞪了他一眼。 這種求子的事情向來是女方告天告地,很少有大老爺們信這些,更遑論親自去拜送子觀音。不過蕭霖年近而立,在求子的事情上確實該著急了。 姜淮姻也不好意思看他一個人單拜,兩人對著菩薩一同磕了幾個頭。只是蕭霖的頭磕地格外響一些,似乎是害怕菩薩怕他心不誠。 磕完頭,了空這才帶他們?nèi)ズ笤撼匀匮纭?/br> 全素宴因為是了空大師親自做的,連姜淮姻的胃口都比原來大上好多。廟里的齋菜是這些僧人子弟自個種的,過一道水就直接上了桌。 姜淮姻很喜歡吃這里種的地菜,味道不重,卻又帶著些味兒,席上那一盤子的地菜最后幾乎都進了她的肚子。 了空見她除了地菜便沒動什么筷子,不由說一句:“姜施主最近胃口不好嗎?” “天一熱,難免會有厭食的老毛病?!苯匆雠率橇丝找詾樽约翰幌矚g他做的菜,忙解釋說,“這已經(jīng)算吃得多的?!?/br> 蕭霖也幫嘴:“大師的手藝勝似原來?!?/br> 了空:“二位吃得開心才好,山里還種了些野果子,我已讓小徒準(zhǔn)備好了。” “前幾月我交與王爺?shù)慕?jīng)書,王爺都有念嗎?”一邊有小和尚端果子上來,了空一邊發(fā)問。 蕭霖當(dāng)然沒念! 他就算有空也不會去念經(jīng),何況他本就沒空。 他推諉道:“軍務(wù)繁忙,沒來得及看。” 了空一眼便看破了蕭霖的小把戲,他晃了晃腦袋,嘆道:“王爺是一軍主帥,身上多染殺孽,貧僧與你經(jīng)書,也是想幫你?!?/br> “大師有心,”蕭霖淡道,“大師若有空,我愿意請大師去北大營為那些死傷的戰(zhàn)士做法,至于經(jīng)書,不看也罷?!?/br> 了空轉(zhuǎn)著手中的佛珠,道了句“阿彌陀佛”。 他還欲再說,一旁的姜淮姻卻忍不住插嘴道:“大師,我朝剛剛平定,江山尚不穩(wěn)。西北與韃靼都在虎視眈眈,這世道,難道不需要人浴血前行嗎?” “誰不想過太平盛世呢,王爺大概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真的解甲歸田,”姜淮姻剛吃了一顆果子,唇瓣上還有些青汁兒,她嘴唇一張一合,模樣很是單純,“若是韃靼不再侵犯我朝,我想王爺會愿意自此止戈為武。到那時,不如大師再與我們討論殺孽吧?!?/br> 了空相貌清冷,笑容倒溫和:“姜施主與王爺一樣想得開。” 了空說這話的功夫,姜淮姻又吃了一顆青果子,她說:“見過亂世的人,自然能想開。” 這話不禁讓人想起了十年前天下大亂的場景。 了空轉(zhuǎn)著佛珠,語氣誠懇:“貧僧此心與姜施主此心相同,貧僧也期待那天到來?!?/br> 這和尚難得服軟。 蕭霖是第一次在和了空的對戰(zhàn)上占了上風(fēng),想不到滿滿這樣能言善道,他不禁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瓜,也抓了一顆果子吃。 剛咬下第一口,蕭霖的面部表情都不自然地扭曲起來,他呵出一口長氣,直接將手邊的茶杯拿著牛飲。 姜淮姻與了空都看到了他的異樣,姜淮姻是最奇怪地,她鼓著臉瞧蕭霖,好奇發(fā)問:“怎么了王爺?” 蕭霖面色鐵青,他吐出剩下半顆果子,直到半邊的牙恢復(fù)正常知覺,才看向了空:“這是什么東西?” 了空笑曰:“青果?!?/br> 姜淮姻從這盤果子被端上來時就在不停吃,她也沒覺得哪兒不對,邊觀察蕭霖她邊又咽下一顆:“不好吃嗎王爺?” 蕭霖的雙眼都要瞪直了,他看著姜淮姻面不改色地咀嚼,頭很疼地說:“你沒覺得酸?” 蕭霖自認不是挑嘴的人,行軍時候?qū)嵲陴I了,他也采過山間野果,可真沒吃過這么酸的。 姜淮姻回味:“不算特別酸吧?!?/br> 了空笑說:“王爺,您沒有問題,姜施主也沒有問題。小徒上錯了果子,這青果還沒全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