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閉嘴！讓他自己說！”墨里一聲怒喝，所有弟子都噤了聲，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二人。

    “阿貍，我沒有利用魯伯?！崩钌偬斐谅暤馈?/br>
    “你以為我傻嗎？你沒有利用魯伯，那這是什么？！”墨里把手機(jī)舉到李少天臉前，“別告訴我魯伯一個鄉(xiāng)下老頭請得動你的御用營銷公司！”

    手機(jī)里是那個以魯伯為主角的鬼畜視頻。

    大中一臉慚愧惶恐地站在一旁。這是他當(dāng)作好玩的視頻給二師哥看的，他也給魯伯看過了，魯伯自己都沒在意，沒想到會惹二師哥生這么大的氣。

    大中覺得這個視頻的創(chuàng)作沒有什么惡意，不明白墨里為什么大動肝火。

    他只知道，這次他又闖大禍了。大中垂頭喪氣地站在墨里身后，為什么闖禍的總是他？

    李少天向后撤了撤，才能看清墨里舉得離他過近的手機(jī)。

    那個視頻當(dāng)然不是網(wǎng)友自發(fā)，是方琳的手筆，就是為了弱化魯伯這個長輩對他的□□。

    但是這對任何人都沒有壞處，對魯伯更加沒什么影響，甚至很多粉絲對這樣的長輩感同身受，覺得這個老頭很可愛。

    這是雙贏的事情，他不明白墨里為什么生氣。

    墨里一直看著李少天的神情，半晌他收回手，面上是極度的失望。

    “李少天，你太讓我失望了?！?/br>
    李少天心頭一跳，向前一步：“阿貍——”

    “你最讓我失望的是，你甚至不是知錯不改，你根本就不認(rèn)為自己做錯了，你也不理解我的憤怒?！蹦锸諗科鹋穑届o地道，“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br>
    他輕飄飄地說著，卻仿佛一柄利斧，重重劈在李少天的心上，讓他感到一陣如有實質(zhì)的巨痛。

    他甚至不得不捂住胸口，深呼吸了兩口冷咧的空氣，來緩解那股突如其來的心痛。

    “阿貍，你別這樣說。”李少天緊皺著眉頭，“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

    “你看，你還是不懂?！蹦飻傞_雙手，冷笑了一聲，“這和我喜不喜歡根本沒有關(guān)系。”

    這和那個視頻也沒有關(guān)系，這和魯伯甚至也無關(guān)。

    一切只和李少天有關(guān)，和他們一同相濡以沫地長大的情誼有關(guān)。

    不管李少天想要什么，他都可以請求魯伯的幫忙。就算魯伯不同意還有墨老班主，還有他，他們會不幫李少天嗎？自己的父親當(dāng)年還氣他出走的時候，都會全力幫他，何況現(xiàn)在？

    他不該居高臨下地拍完了他的“素材”，再一句輕描淡寫的“這不是利用”。

    不是利用是什么呢？如果不是為了拍那些東西，李少天今年會回墨家班嗎？

    墨里很懷疑。他現(xiàn)在完全無法信任李少天了。

    他抱著目的而來，是用什么樣的眼光看待戲班里這些人呢？連他的一舉一動說不定也是計算好的。

    墨里無法控制地走上另一個極端。

    他沒有說出口，李少天卻被他的眼神刺得心痛難當(dāng)，再也維持不住一直以來的淡然平靜。

    “阿貍，你跟我來，我會給你一個解釋?！彼梢园矒崮锏膽嵟?，這里被從師弟們層層包圍，不是說話的地方。

    墨里卻不給他這個機(jī)會，他甩開李少天的手，神情冷淡。

    “我不需要你的解釋。也許你應(yīng)該給這里所有人一個解釋，你到底把我們墨家班當(dāng)成什么了？你把魯伯又當(dāng)成了什么人？你嘴上不說，是不是怨魯伯對著鏡頭亂說話了？所以利用起魯伯來毫不內(nèi)疚？其實這和魯伯沒什么關(guān)系，如果不是你當(dāng)年做得絕情，也不至于成為你一直擺脫不了的污點(diǎn)。你要明白，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造就的結(jié)果，和墨家班沒有關(guān)系，墨家班不欠你什么。就算你現(xiàn)在奪回一局，早晚還是會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那時候你又要怎么辦呢？”

    李少天在墨家班最困頓的時候出走，他做得太冷酷，這才是他長久以來困擾的來源。以前他不紅的時候沒有人在意這個，他紅了，這件事情將永遠(yuǎn)是有心之人攻擊他的武器。那些人為了占據(jù)道德高點(diǎn)，肯定會無限拔高墨家班的地位和對李少天的恩情。

    雖然那些人并非為墨家班鳴不平，只是為了打擊李少天而已，但他們的確造成一個墨家班和李少天對立的立場。

    幾年前一次鬧大，墨老班主還懷疑是自己對記者說錯了話，自責(zé)不已。這一次又是魯伯“說錯了話”，給李少天造成困擾。

    大家甚至默認(rèn)了李少天的麻煩是長輩們沒有謹(jǐn)言慎行，總是“說錯話”的結(jié)果。

    可是憑什么呢？墨家班和長輩們根本無需對他的麻煩負(fù)責(zé)，這不過是他自釀的苦果。

    李少天也知道，重點(diǎn)不是墨家班怎么樣，而是那些幕后之人。即便如此，李少天對于被當(dāng)成武器的墨家班，對于總是“說錯話”的老人們，真的可以維持以往的心態(tài)，不生怨氣？

    如果他沒有怨氣，也不會這樣心安理得地抱著利用的心態(tài)回到墨家班，隨意地安排戲班眾人配合他的營銷計劃。

    就算當(dāng)年他對墨家班還有一絲愧疚，只怕也早被消磨得一絲不剩了。

    墨里想得很通透。他并非天真不通人情，相反，他什么都懂。

    當(dāng)他想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時，連一個辯解的機(jī)會也不會留給對方。

    李少天的面色是顯而易見的悲傷，他從來不會在人前如此失態(tài)。但是墨里輕易便能傷他，每一個字都讓他心痛難當(dāng)，他甚至無法維持表面的風(fēng)度。

    魯伯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拉了過來，站在人群中，這時候卻站出來輕聲喝斥他。

    “阿貍，別說這么傷人的話，那是你師哥?！?/br>
    魯伯向來偏疼墨里，對別人都是脾氣火爆，對墨老班主都不假辭色，卻從來不會對墨里說一句重話。

    這大概是他對墨里最重的“訓(xùn)斥”了。

    墨里笑了笑，對著李少天一攤手：“你看，我也亂說話了。怎么辦呢？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也沒法收回了啊。”

    “阿貍——”李少天感到連呼吸都沉重了起來。

    墨里卻轉(zhuǎn)身就走，只留給他一個冷然的背影。

    他甜美可愛的師弟若是無情，真的可以用言語殺人。

    李少天唇角溢出一絲苦笑，魯伯甚至有些擔(dān)心地走到他身邊，向來對他沒有好臉色的老人竟然安慰了一句。

    “少天，沒事吧？你師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等他消氣就好了。你別跟他置氣?！?/br>
    魯伯在大中的提醒下，也自認(rèn)為“說錯了話”給李少天帶來了麻煩，脾氣暴躁的老人才會這么態(tài)度和軟。

    這就是根源了——墨家班的眾人給他的理解太多，他對墨家班卻要求太多，這讓墨里不高興了。

    他甚至真的覺得墨家班虧欠了他。在此之前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怨氣——對于這個總是被別人當(dāng)作武器攻擊他，貶低他的出身之地——墨里卻敏感地察覺到了。

    他這樣對待墨里最心愛的墨家班，他怎么會不生氣？

    李少天嘴里滿是苦澀，一直以來的淡然體面再也維持不住。

    這里是戲班，是他自小長大的地方，所有長輩和師弟都視他如子侄如兄長，他在這里，有什么好強(qiáng)撐的呢？

    燕凜一直沉默地站在人群之外，注視著墨里。

    墨里走出來的時候，徑直走向了他。燕凜忍不住伸出手來，墨里直接鉆進(jìn)他的臂彎，頭倚在他的肩膀上，很累的樣子。

    “不想走路了，扶我一下。”墨里的聲音里透著疲憊。

    師弟們都看到了也并沒有想歪，這才是二師哥向來的模樣，又嬌氣又愛撒嬌。剛才那個雷霆萬鈞的班主才是少見的，讓他們感到陌生，不敢觸其鋒芒。

    第76章

    墨里發(fā)了一通脾氣，心情平復(fù)之后就只剩疲憊了。他靠在燕凜肩膀上，兩人一起坐在走廊下面，懶洋洋地不想說話。

    燕凜也沒有打擾他，只是拿起他的一只手，慢慢的揉捏著。

    墨里的手很纖長，但是指尖卻很圓潤，指甲修得短短的，透露著漂亮的粉紅色。燕凜非常喜歡。

    “真不知道大師哥怎么會變成這樣，他從前不是這樣的。”墨里半晌才開口。

    燕凜有點(diǎn)暗爽，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憋得有點(diǎn)難受。

    “恩，他也不是故意的，男人嘛，事業(yè)心總是比較重的?！彼圆挥芍缘靥胬钌偬炱睬濉?/br>
    沒想到墨里卻順桿爬：“你說得也有道理?！?/br>
    燕凜頓時想打自己一嘴巴，讓你裝大度！讓你給李少天找借口！墨里這家伙今天怎么這么通情達(dá)理呢？那個無理取鬧的勁兒呢？

    墨里接著道：“我的事業(yè)是墨家班，大師哥的事業(yè)是他的演藝事業(yè)，我們只是立場不同，也許我不該罵他。”

    “那也不是這樣說的。利用老人總歸是不好的?！毖鄤C暗暗咬牙。

    “說不定是我反應(yīng)過度了?！蹦飬s做起了自我檢討，“師弟們都沒覺得有什么，魯伯自己也不在意，他們大概覺得我小題大作了。”

    燕凜很想勸他，不，你不用在意別人怎么想，做你自己就好。討厭李少天吧，忘記李少天吧！把他踢出你的生活，鄙視他的人性，唾棄他的人格！

    他咬牙切齒半天，憋出一句：“阿貍你別被他騙了，他一直就不是個好東西?！?/br>
    墨里沒搭理他的挑撥離間，還在煩擾苦惱。他從來沒這么罵過人，罵完了又覺得有點(diǎn)后悔。

    雖然燕凜覺得墨里是罵得太晚了些。李少天干的那些事哪一樁不讓人寒心，墨里卻總是輕易地原諒他。

    其實何止是李少天，他當(dāng)年所做的事又好得到哪里去？

    這些加諸在墨里身上的傷害，他從來不會真正記在心里。這一次也是因為涉及到長輩，他才會發(fā)這么大的火。

    墨里向來只看重別人對他的好，總是輕易原諒別人的過錯。

    看著比誰都任性的墨里，卻比大部分人都溫柔心軟。

    燕凜摸了摸他的腦袋：“不要想了，阿貍，你做得沒錯?！?/br>
    墨里卻有些懊惱地抱住腦袋：“不要說話，不要摸我，讓我靜靜。”

    氣頭上忍不住口出惡言，罵過人卻又后悔。真是個糾結(jié)的小東西。燕凜愛憐地?fù)崦男∈帧?/br>
    “說了別摸我！我都這么苦惱了，你還占我便宜！”墨里收回被揉得發(fā)紅的爪子，瞪著燕凜控訴。

    燕凜：“……”好嘛，對別人這么通情達(dá)理，這無理取鬧的勁頭全都用在他身上了。

    墨里繼續(xù)瞪著他：“你是不是在心里說我壞話呢！”

    燕凜：“……誰在心里說你壞話了？！”

    “那你怎么不吭聲！”

    “不是你說想靜靜不讓我說話嗎！”

    “……哦，對了哈。”

    燕凜苦惱地捧住腦袋。

    “生氣了？對不起了——”墨里拉起燕凜的手揉來揉去。

    燕凜撇了他一眼：“干什么？不要拉拉扯扯的，我還想靜靜呢?！?/br>
    墨里笑著一把抱住他：“想什么靜靜，阿貍在這兒，想想阿貍嘛——”

    燕凜頓時感到心臟嗵地一撞。這個妖精！就會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