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不知道過了多久,更不知道這雨下到什么時候會停,她漸漸地躺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來已經(jīng)是兩天后了。 睜開眼,眼前一片晃眼的陽光,逼得她又迅疾閉上眼睛,輕輕嘆了一聲,“額?好……冷……” “妮子,你醒啦?你可嚇死我了……”說話的人是羅惠瑛。 “媽,我……我怎么回來的?”許家妮問。 “是朝陽把你背回來的,那孩子急得都紅了眼睛了,抓住那個叫王明利的小子,一拳就把他打昏過去了。老師跟同學(xué)們想去把他拉開,都沒成,他就是要把那小子給打死,后來……”羅惠瑛打住了。 “后來怎么了?”許家妮腦子里出現(xiàn)了一副畫面,一個少年怒極了,殺紅了眼睛,跟失控的戰(zhàn)場小將一樣,抓住了敵人,把敵人暴揍得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招兒了。 李朝陽!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聲,眼睛合上,“媽,我想睡會兒……” “嗯,乖,你好好睡,美媛已經(jīng)給你請假了,這次你在家里多休息兩天,可別硬撐著了,這小身板萬一累壞了,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兒……”羅惠瑛絮絮叨叨地說著,起身去了廚房,她想給妮子熬點粥,早上李朝陽送來了一些大棗跟枸杞,這可是難得一見的東西,加在粥里熬出來,那是最滋補了。 她想跟那孩子說句謝謝,但那孩子卻貌似注意力壓根就不在她那里,走到炕前,盯著還在昏睡中的家妮,喃喃自語,羅惠瑛湊近了依稀聽到,他說,妮子,都是我不好,我沒保護好你…… 羅惠瑛遞給他一杯糖水,“快喝了吧,你憨子叔說你也是兩天沒睡了,咋能這樣? “姨,她若是醒了,叫我一聲……”李朝陽說著,就轉(zhuǎn)身出去了,沒喝那杯水。 “唉,這孩子真是實誠!”羅惠瑛輕嘆著,把那碗水放下了。 外頭院子里堆著幾扇鐵質(zhì)的窗子。窗扇子是玻璃的。 這些就是家妮出事那天,李朝陽跟兩個男同學(xué)從外頭搬進來的。 那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快六點了,羅惠瑛正在家里坐立不安,因為家妮沒回來,她已經(jīng)去了美媛家里,美媛說,上午課沒上完,家妮就跑出去了,說是去找李朝陽了,可是到了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也沒回來,她的書包還是美媛幫著收拾好帶回來的。 聽說閨女出去找人了,找的人還是李朝陽,羅惠瑛的心稍稍安然了些,她猜度著,許是倆孩子有事兒晚回來,去張憨子家里問了下,傻根說,朝陽哥哥也沒回來,如此一來,羅惠瑛的心更定下了,覺得妮子跟朝陽在一塊兒,不會出什么事兒的。 可是,沒想到,這李朝陽回來了,家妮卻沒回來。 她急急地問李朝陽,你見著家妮了嗎? 李朝陽一怔,家妮不是在學(xué)校里嗎?怎么這會兒還沒放學(xué)? 這下羅惠瑛真急眼了。 眼見著天黑了,下雨了,家妮一個單身的女孩子能去哪兒? 會不會出危險?。克较朐胶ε?,后來就哭著往廟豇中學(xué)跑。 但到了中學(xué)門口,卻見大門緊閉,問了下看門的老大爺,老人說,早就放學(xué)了,這會兒學(xué)校里壓根沒人,他都拎著燈巡視五圈了,沒發(fā)現(xiàn)一個人。 眼見著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家妮音信全無,羅惠瑛被嚇得兩腿一軟,就坐在雨地里。 緊隨著來的張憨子等人把羅惠瑛扶起來。 “憨子叔,你們把姨帶回去,我去找人!”李朝陽說著,就直奔學(xué)校后院的家屬房。廟豇中學(xué)沒有住校生,但是卻有住校的老師,尤其是離家遠的一些老師,有時候天氣惡劣,他們回不去就會住在學(xué)校宿舍里,副校長蘇修竹一家就住在家屬區(qū)的后面,一個不大的小院,小院里有三間房子,住著他們一家三口。 李朝陽直奔小院,啪啪砸門。 蘇修竹正在屋里看書,聽到有人敲門,十分不耐煩,問道,“誰?” “我找蘇小英!”李朝陽語氣不善。 但蘇修竹還是聽出來了,忙應(yīng)了一聲,“是朝陽啊,等下啊,馬上來!”他聽李朝陽這會兒找他閨女,還以為這是少年的相思病犯了,等不到天亮見小英,這才半夜來,心里不由地就為他閨女蘇小英點贊,覺得小英有兩下子,把這少年給拿下了。 所以,一開門,他就笑道,“咋,這會兒就得見小英?” “蘇小英,你給我出來!”哪知道,李朝陽根本不理會他,直奔院里。 蘇小英睡下了,這會兒迷迷糊糊的被叫出來,見是李朝陽,看他臉色難看到極點,頓時隱約就明白了什么,心中一駭,睡意就去了大半了。眼神躲避著,不敢跟李朝陽對視,“你……李朝陽,你找我有事兒?。俊?/br> “你說,許家妮呢?你把許家妮騙哪兒去了?”若不是蘇小英是個女的,這會兒李朝陽絕對一拳頭就把她打倒在地了。 一旁的蘇修竹本來要進屋,給倆孩子獨處的空間,沒想到,這李朝陽的態(tài)度不妙,他站住了,看著自家閨女,“小英,朝陽說的是什么意思?” “爸,我沒有對那個許家妮做什么?她去哪兒了我怎么知道?這會兒她都沒回家,說不定是她不安分跟那個男同學(xué)去鬼混了呢!”蘇小英不去看李朝陽,但話卻說的很難聽。 “蘇小英,我脾氣不好,從雷沒有打過女人,所以,請你在我還沒徹底發(fā)火之前,告訴我,到底許家妮怎么了?” 李朝陽一雙眼睛都紅了。 蘇小英看了一眼,就嚇得哆嗦了。 “老爸……他好嚇人啊!”蘇修竹這會兒也明白了,是那個許家妮出事兒了。這可不是小事兒,他急忙跟蘇小英說,“小英,你若是知道,就趕緊告訴朝陽,這都天黑了,萬一真出了事兒,那就壞了!” 見老爸也這樣說,蘇小英也怕了。 “我……我不知道……這事兒是王明利干的……” 王明利! 這三個字從李朝陽的牙縫里擠出來。 他轉(zhuǎn)身就走。 “朝陽同學(xué),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找人?。俊碧K修竹追了幾步,問道。 李朝陽理都沒理他,徑直出了蘇家小院,消失在夜色中。 “小英,你這都是做了些什么事兒?我是讓你接近李朝陽,可是沒讓你對付其他女同學(xué)啊!這女同學(xué)若是真出了事兒,你當(dāng)那李朝陽能對你有好印象嗎?”蘇修竹掉頭訓(xùn)斥蘇小英。 蘇小英都要氣哭了,“老爸,你都不知道,這個李朝陽對我不理不睬的原因就是那個許家妮,是她纏著他,我必須把她從他身邊趕走,不然我怎么有機會?” “唉,你這個孩子怎么連這點事兒都辦不好?我的仕途啊,看來是要停滯不前了!”這正校長眼見著就要到了年齡退休了,學(xué)校里有三名副校長,到底哪一位能接了老校長的班,這可是個未知數(shù)。 蘇修竹一心想要籠絡(luò)了李朝陽,這孩子身世神秘,從來送他入學(xué)的那幾位軍人看,他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所以,他一門心思想要自家閨女跟李朝陽交朋友,一旦他們關(guān)系好了,那他趁機就能跟李朝陽說說,讓他求了他的后臺幫自己一把…… 但這事兒看來是……沒戲了。 他垂頭喪氣地進屋了。 “爸……”蘇小英要強,最受不住的就是蘇修竹這種漠視的態(tài)度,她喊了一聲,蘇修竹氣惱地回了一句,“回屋睡覺!”然后門咣當(dāng)就關(guān)上了。 這能賴我嗎? 蘇小英氣得跺腳,罵著,許家妮,你個不要臉的臭丫頭,你去死吧! 李朝陽用了兩個小時才找到了王明利。 原來他家住在山上的一處草屋里,這草屋往些年都是給過路的獵戶們歇腳的,所以壓根就是四面透風(fēng),簡陋不堪的。 找到王明利的時候,他正在給他臥病在床的奶奶喂飯,他端著的碗里是一點黑不溜秋的稀粥,也不知道是幾天前的粥了,被他熱來熱去的都變得失去了原本的粥色。 李朝陽一腳就把房門給踹開了,房門太不結(jié)實,竟就一下子掉下來,砰一聲橫倒在地上了。 王明利一看到來人是李朝陽,嚇得手一哆嗦,手中的碗就掉在了地上,那僅有的一點黑乎乎的粥也撒了。 “你……你來做什么?”王明利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來,一臉驚懼地往后退。 “你知道我來做什么,說,許家妮呢?你把她怎樣了?”李朝陽看著他的臉,握緊的手舉在半空中,這會兒躺在炕上的老人艱難地喊了一聲,“利兒,是……是誰來了啊?咱們家難得來客人,你……你可好好燒點熱水給他喝……咳咳咳……”老人不住地咳嗽著。 李朝陽攥緊的手松開了,目光冷冰冰地盯著王明利,“說,許家妮呢?” “我……我不知道……”王明利在說謊,因為他根本不敢跟李朝陽對視目光。 轟! 李朝陽一拳砸過去。 王明利嚇得兩腿一軟,整個人就順著墻角倒在地上。 須臾他回過神來,摸摸臉,摸摸腦袋,似乎哪兒也沒流血,也不疼,咋回事?不由地,他抬頭一看,就見李朝陽的手攥緊了,手背上正滴著血。 原來他剛才是一拳打在了墻上。 這若是打在自己身上,那會怎樣,王明利不敢想象。 “我看在老人的面子上,給你個機會,快說,許家妮呢?”李朝陽的眼睛怒視著王明利。 “我……我說……”王明利明白,他沒說錯,他沒打自己,真的是因為奶奶。 “小同學(xué),是不是利兒犯錯誤了,你跟我說,我……我罵他!”老人不糊涂,漸漸明白過一點端倪來,跟李朝陽說道。 李朝陽沒說話。 老人沖著王明利就罵,“你個混小子,你快說,你到底拿了人家什么了?利兒哪,咱們家雖然窮,可是人窮得有志氣,不能隨便拿人家東西,不然你讓奶奶我死了哪兒有臉去見你的爹娘?。 崩先苏f著,就低聲飲泣著。 “奶,我……我錯了!”王明利低低地喊了一聲,繼而就對李朝陽說,“許家妮可能還在糧食管理所工地上的那個新蓋的樓房里,我把房門鎖了,我以為下午的工人會去,他們會把許家妮放出來,那樣她就能回家了,可是,咋就沒想到,她竟沒回家,難道真的會出事嗎?李朝陽,我……我真的是被迫去嚇唬她的,我想讀書,可是我沒錢,我如果不聽她的,那我就得交學(xué)費,我……交不起……”說著,王明利就低低地哭了起來。 “以后不要再讓我抓住你!”他轉(zhuǎn)身快步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冷冰冰丟回來一句,“你在學(xué)校里看如果就學(xué)了這些無恥的行徑,那倒不如不去學(xué)校,好生在家里照顧你奶奶……” 院門咣當(dāng)就撞開,然后又咣當(dāng)關(guān)上。 屋里老奶奶不住地嘆氣,嘟噥,你說你這個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就能學(xué)壞呢? 王明利坐在地上,半天沒回過神來。 李朝陽趕到糧食管理所的那棟在建的樓房里,把昏迷中的許家妮抱回家,就已經(jīng)是半夜一點多了。 。 這一切許家妮都是后來聽美媛說的,美媛呢,是聽張建跟江兆虎說的,他倆說,那一晚,若是找不到許家妮,估計一定得死兩個人,一個是王明利,一個就是蘇小英。 好在閻王爺沒打算要這倆禍害去陰曹地府里使壞,讓李朝陽找到了許家妮。 許家妮在家里休息了兩天,然后就上學(xué)了。 她學(xué)習(xí)基礎(chǔ)好,在家里也沒忘記看書,所以,課程并沒有落下,倒是周學(xué)東找她談話了,問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許家妮說,是我迷路了。 “許家妮同學(xué),有什么事兒你可要說出來,不然我怎么幫你?我怎么聽說是有人使壞,想害你呢?”周學(xué)東不相信、 “周老師,我從來沒得罪過誰,別人怎么會害我?您甭問了,沒人害我,我就是迷路了,又趕上下雨,淋濕生病了,所以就在家休息了兩天,您放心,我的學(xué)習(xí)我會趕上的……” “嗯,家妮同學(xué),你的學(xué)習(xí)我是不擔(dān)心的,我唯一擔(dān)心的是你的……身體,你正在長身體,可不要再在雨里亂跑了,那樣多危險!” “嗯,知道啦,謝謝老師!”許家妮點點頭、 下了第一堂課,叢美媛去廁所回來就跟許家妮說,“家妮,你出去看看吧,外頭有個不要臉的貨找你!” 誰? 許家妮對美媛這個用詞很是訝異,但還是站起來,出了教室。 王明利站在教室門口,耷拉著腦袋,見她出來,聲音怯怯,“許家妮同學(xué),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錯得太離譜了,為了能留在學(xué)校里學(xué)習(xí),我竟險些害了你,我……我真該死!”說著,他就用手去打自己的臉,被許家妮一把拽住了,“王明利,我知道你有困難,我不怪你,我這不也沒事兒嗎?你不用自責(zé),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考上大學(xué),帶著你奶奶一起走出這大山……” “嗯,我會的!”王明利眼底有淚,但他是個男孩子,咬咬牙,忍住了。“許家妮,我將來若是真有出頭之日,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他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