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等年終的時候給我看看就行。”秦遠不走心地吩咐完，告訴方喜和蔡陽，種地和伺候果樹這種事情上可以多跟當?shù)氐睦限r(nóng)請教，請教的時候?qū)λ麄兊馁浂Y也不需要吝嗇，得到好的種田之法，比什么都強。

    方喜和蔡陽連連應(yīng)承，二人都禁不住在心里感慨他們的新主人大氣，格局和普通人不一樣，真真叫人望塵莫及。

    秦遠琢磨著等這七百畝地發(fā)展起來，他以后拿農(nóng)場東西獻出來的時候，就能多一個借口了，不過這得蔬菜至少要等幾個月，水果則可能等更久。

    秦遠與方喜、蔡陽道別后，就準備一個人騎馬回去。

    方喜忙問秦遠：“以后莊子里有事情，小的們?nèi)ツ睦锘胤A郎君？”

    “最近在同僚家住，經(jīng)常換地方。等我確定好了在哪兒住，會來告訴你們?！鼻剡h道。

    方喜等人聞言頓時沉默了。

    他們之前刑部滯留的時候，多少聽過小吏們討論長安城的情況。后來他們幸運，被選中派給新主人，又聽小吏說過一些新主人的情況。

    大家都知道他們的主人是長安城剛剛晉升的新貴，孤身一人，沒什么家世背景，也沒什么錢財傍身，完全就是憑著自己的能耐得到了大臣們和圣人的賞識。

    新主人剛剛來長安城其實也沒多久，估計沒那么快安定下來。之前還特意雇車把他們載到這里，還把他大部分的俸祿和糧食都留給了他們。新主人自己則居無定所，卻對他們這些奴仆這么好，這教他們?nèi)绾问呛谩?/br>
    除了感激涕零，就只能以命相許了。

    方喜率先下跪，隨后蔡陽和余下的雜役都跪下了，給秦遠磕頭謝恩，有的甚至掉了眼淚。

    “郎君的大恩大德，奴們無以為報，不等下輩子，就這一輩子做牛做馬都可，愿為郎君萬死不辭?！?/br>
    “對，郎君叫我們?nèi)ニ?，我們就去死！”大家紛紛?yīng)和。

    “胡說什么，叫你們種個田而已，哪里會死。以后少說這些晦氣話，若真想謝我，就把地種好了，你們有好處，我也有好處?！?/br>
    秦遠打發(fā)他們趁著天沒黑趕緊收拾置辦，剩下的所有事他都不管了。

    馬蹄聲當當響起，方喜、蔡陽等人起身，齊刷刷地目送秦遠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

    秦遠回到了長孫府。

    秦遠來回騎了一個多時辰的馬，今天天氣好，太陽大，便覺得又熱又累。他就隨便在一棵樹下坐著，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汗。

    突然有一雙白嫩修長的手，捧著一碗水送到自己跟前。

    “秦世叔累了吧，喝口水?！?/br>
    秦遠抬眸見是長孫沖，笑著接過碗假意喝了一口，問他怎么瞧見自己了。

    “剛跟先生學了射箭回來，從馬棚過來，便瞧見世叔一個人坐在這里拭汗。家里仆人招待不周，怠慢了世叔，晚輩代他們給世叔道歉?！遍L孫沖規(guī)矩禮貌地對秦遠行禮。

    “我就愛一個人清靜，和他們沒關(guān)系，倒多謝你細心。”

    秦遠站起身，拍拍長孫沖的腦袋，夸他乖，讓他盡管做自己的事去，不必理會他。

    “我今天的課業(yè)做完了，一會兒趙王會來找我玩，世叔若沒事，可以同我們一起?！遍L孫沖邀請道。

    “玩什么？”秦遠好奇問。

    “還沒定，世叔有什么好主意？”長孫沖笑問。

    “我會的東西不多，玩的話我好像就會投壺?！?/br>
    提起投壺，秦遠有點興奮了，從上次在溫彥博那里玩完之后，他可好久沒玩過這個游戲了。

    “那我們就玩投壺?！遍L孫沖干脆應(yīng)道。

    一炷香后，李元景笑著來找長孫沖。

    人還沒進來，李元景就先喊：“畫舫我已經(jīng)都備好了，咱們走吧?！?/br>
    秦遠立刻疑惑地看向長孫沖。原來他們早已經(jīng)商量好玩什么了，長孫沖剛剛居然跟他說沒定。

    長孫沖尷尬一笑，連忙去拉住剛進門的李元景，對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李元景驚訝地朝屋里看，一眼見到秦遠，他就興沖沖地跑到秦遠跟前。

    “好些日子沒見了，你最近可厲害，討好了我二哥，便把我忘了?！崩钤肮首鞑粷M地甩出一張冷臉。

    “忘了誰也萬萬不敢忘了大王，最近案子一件接著一件，沒忙過來。這兩日正打算去拜見大王呢?！?/br>
    長孫沖忙附和：“最近他住處發(fā)現(xiàn)被人下了蠱毒，才暫住我家。何止忙不過來，我看秦世叔都快把自己搭進去了。”

    李元景驚訝：“什么人如此大膽，連朝廷命官都敢下手？”

    “長安城內(nèi)能人輩出，什么人都有可能?！遍L孫沖感慨一句后，問李元景到底還要不要玩投壺了。

    “玩唄，反正你們都玩不過我。”李元景高傲地揚起下巴。

    長孫沖笑，“到時候我贏了大王，大王可不許哭?！?/br>
    “你胡說什么，我這么大的人，還輸不起了，不過肯定是我贏你?！崩钤罢f罷，就讓長孫沖趕緊張羅準備。

    長孫沖吩咐下去后，瞧見那邊的秦遠一直安靜微笑沒說話，完全是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樣。

    長孫從用肩膀悄悄撞了一下李元景，小聲跟他道：“說不準我們倆都會輸，那還有一位高人呢。”

    李元景動了動眼珠子，想想秦遠這三個月以來飛速而又神奇的升遷經(jīng)歷，自然非常愿意相信秦遠的厲害，遂很贊同地點點頭。

    “真人不露相，瞧瞧人家斯文的，我們倆粗鄙淺薄了?！?/br>
    投壺開始，長孫沖和李元景都請秦遠先。

    秦遠確實迫不及待想先玩，但他哪好意思跟倆孩子搶。

    “你們先來吧。”

    長孫沖和李元景互相遞了眼神，越加覺得秦遠是投壺高手，所以讓著他們兩個。

    長孫沖和李元景幾一前一后，用盡全力去投壺，每人投六次。最終，長孫沖中了四次，李元景則中了三次。

    到秦遠這里的時候，倆人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秦遠，一定要親眼見識秦遠投一個一個準的神技。

    秦遠鄭重地拿起一個箭矢，他晃了晃脖子，活動兩下肩膀。然后他一眼睜一眼閉，瞄準了前方銅壺，一個又一個，一鼓作氣扔出去六個……

    長孫沖和李元景看傻眼了。

    這結(jié)果大大超出他們所預料，秦遠竟然一個沒中。

    秦遠扔完之后，沒過癮，催他們倆快點來第二次。

    長孫沖和李元景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快點快點?！?/br>
    秦遠急促地催道，他提前先拿了一個箭矢，活動雙腿，做準備動作，發(fā)誓自己這次一定要投中一個。

    長孫沖和李元景互看了一眼，琢磨著秦遠是不是瞧他倆是個孩子，所以讓著他們。

    于是二人配合地來了第二次，長孫沖這次中了五個，李元景還是中了三個。

    到秦遠時，他搖頭晃腦半晌，一只眼瞄準了半晌，舉著箭矢來回假投了半晌，才拋出去——

    沒中。

    秦遠氣得拋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還沒中。

    到第六個的時候，秦遠抓著箭矢，念叨一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保佑的話，瞄準拋出去。箭矢前端平行擦過壺口邊緣，箭矢尾端壺在外邊晃，似乎要倒栽出去。

    秦遠激動大喊，握拳：“中！中！中！”

    箭矢前端終于朝壺口內(nèi)下沉，中了！

    秦遠高興不已，看看他終于中了一個，可喜可賀。

    秦遠發(fā)現(xiàn)長孫沖和李元景都呆呆地看著自己，他意識到自己又瘋了，斂住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對他們道：“我投得差，你們不會嫌棄我吧？”

    倆人同時搖頭。

    秦遠又笑起來，興奮地張羅大家再來第三回 。

    “不許玩?！币坏绹绤柕穆曇魪那剡h身后傳來。

    秦遠愣了下，這感覺有點似曾相識。他回頭瞧，果然看見長孫無忌那張陰沉便秘的臉，一雙眼不友善的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長孫無忌身后則跟著劉管家，還有一位花白胡子穿官袍的老者，再之后就是家仆了。

    長孫沖忙訕訕地來跟長孫無忌行禮請安。李元景見長孫無忌有那么點心虛，假意咳嗽了一下，避免去瞧他。

    長孫無忌問了長孫沖的課業(yè)之后，緊皺的眉頭稍微舒展，隨即道：“你和趙王去別處玩，我與你秦世叔有事商議?！?/br>
    長孫沖應(yīng)承，立刻同李元景走了。

    李元景臨走前，轉(zhuǎn)頭對秦遠道：“改日繼續(xù)?！?/br>
    秦遠立刻點頭如搗蒜，“沒問題！”

    長孫無忌等倆孩子走了，看著置于院子中央壺和箭矢，就想起上一次他碰見秦遠投壺時的不愉快經(jīng)歷。說起來，他當初是怎么饒過了這家伙？而且現(xiàn)在自己居然還費心給這家伙請大夫。

    長孫無忌嚴重懷疑自己的腦袋可能壞掉了。

    長孫無忌單獨留下太醫(yī)，將其余人等都打發(fā)走，示意秦遠進屋。

    秦遠不明白地望著長孫無忌，問他這是何意。

    “診脈?！?/br>
    “為何？”秦遠還是不明白。

    “廢話，自然是看你有沒有病?！遍L孫無忌請孫太醫(yī)落座，道了聲辛苦。

    秦遠認真琢磨了下，長孫無忌應(yīng)該是聽說他家里發(fā)現(xiàn)了蠱毒，擔心他中蠱。沒想到這廝突然這么貼心了，這種事兒他都沒想到。

    秦遠就樂呵呵地伸手，請孫太醫(yī)診脈。

    孫太醫(yī)瞧秦遠一副輕松無所謂地態(tài)度，忍不住佩服贊嘆：“若每個病人都能如秦少卿這般豁達樂觀，不管什么病都會更容易治愈?！?/br>
    秦遠笑了笑，覺得這位老太醫(yī)拍馬屁的功力與自己比，不相上下。

    孫太醫(yī)給秦遠把脈之后，眉頭越來越皺得厲害，隨后整張臉都陰沉了。

    秦遠沒注意孫太醫(yī)的申請，他滿腦袋還琢磨著投壺的技巧，怎么才能投中率高一點。等孫太醫(yī)診脈完畢了，親緣覺忙問他情況怎么樣，孫太醫(yī)對秦遠搖了搖頭。秦遠還以為孫太醫(yī)告訴他沒事，便放下袖子，笑著跟孫太醫(yī)道謝。

    孫太醫(yī)正要解釋，被長孫無忌請到一邊說話。

    “脈象時虛時強，快慢無章，秦少卿的脈象，孫某平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睂O太醫(yī)轉(zhuǎn)即給長孫無忌請禮，“秦遠少卿雖然脈象比較怪，但孫某還是可以判斷得出，秦少卿那方面沒問題?！?/br>
    長孫無忌驚訝：“你確定？”

    孫太醫(yī)點頭，“千真萬確，秦少卿是個毫無缺憾的男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