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當然要去一趟，總不好讓人詬病葉家的教養(yǎng)方式。

    “呃，我沒空，別說是這周了，下周都是手術排的滿滿的，所以帶個好兒吧，真的沒了的話我連夜趕過去的。”

    志忠也不意外，他姐這樣的大牛，時間本來就不是自己的，很多的事情早就定好了的，所以回不去在情理之中。

    至于別人的說辭，畢竟是出嫁女了，倒也不至于太過苛責的。

    當然，不咸不淡的幾句話對著遠在千里的志紅來說不是什么大問題。

    “我曉得的，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br>
    志忠對著她道。姐弟倆之間又聊了幾句孩子們的事情，吳曼青最近有點兒小咳嗽，家里人說是不嚴重，可志紅有些放心不下。

    “我明天請個同事過去家里幫忙瞧瞧。”

    志忠當然沒意見了，畢竟長輩們的安康對于他們來說是最要緊的。

    掛斷了電話之后，志忠訂了晚上的航班到省城，然后再換汽車，自己一路開回去，租輛車萬一有個什么事兒也方便點兒。

    到了第二天早上七八點的樣子，大家基本上剛剛用過早飯，志忠就到了村口了。原以為奶奶走了之后他應該沒什么太多的機會來這里了的，可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再次地回來了。

    也是挺感慨的。

    小邱打發(fā)了他家老大在村口等著志忠，也沒去別的地方，直接地去了他媽那兒。

    “情況怎么樣？需要送醫(yī)院么？”

    志忠覺得不管怎么樣，病是治不好了，名也是就不回來了，可總有法子能讓她少收點兒疼痛的。

    “不是太好，去醫(yī)院的話，嬸兒肯定不愿意的，畢竟白花錢的，她寧愿拿錢留給那誰的！”

    這話雖然是猜測，可志忠也知道差不多的。

    “先去看看情況吧，其他的也不著急?！?/br>
    志忠皺著眉頭，不曉得自己該怎么說，反正他是來見他媽最后一面的，真心不是來扶貧的，所以……

    志忠他媽對于兒子來的這么快還真沒有心理準備，所以顯得有些無措。

    雖然沒看到志紅，可她也不遺憾，畢竟誰來都一樣，兩個孩子對她沒多少的感情，她自己也同樣心里有數的，叫了他們回來，為的也不是見孩子們最后一面，而是想著給小兒子找個靠山，不然的話，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世界上也太可憐了些。

    她只怕是死了也沒辦法瞑目的。

    “要送你去醫(yī)院嗎？檢查一下，我開車回來的！”

    志忠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來的，所以也沒說什么難聽的，反倒是挺客氣的。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曉得的，你們都出去吧，我跟志忠聊兩句?！?/br>
    他媽看著兒子這樣陌生，看著就曉得日子過的極好，雖然也是喲徐誒不自在的，可更多的還是急迫。

    心里沒底，生怕兒子不答應。

    她男人，兒子看了一眼志忠，發(fā)現他沒有反駁，最后都出去了，至于小邱和兒子，完全地站在院子門口都沒進來。

    這個地方如果不是陪著志忠過來的話，他們父子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

    “你和你姐過的都好我就放心了，孩子們也好的吧？”

    志忠他媽勉強地在兒子的攙扶下半靠了起來，斜著身子跟兒子聊天。

    “挺好的，孩子們也都大了，老大已經在三叔的公司上班了，兩個小的也快畢業(yè)了。我姐的大兒子回德國深造去了，兩個小的現在上高中了。”

    雖然曉得他媽并不一定是真的想要知道這些情況，志忠還是嚴肅認真地簡單介紹了幾句。

    “這些年媽也曉得你們過的好，也高興你們過的好，現在媽不行了，唯一的遺憾就是你弟弟了，志忠啊，能拉拔他一把么？”

    “標準是什么？養(yǎng)著他一輩子還是讓他過上好日子？”

    志忠倒也不生氣，淡淡地問道。

    “我就想著他是個沒本事的，你們姐弟倆能在他餓死之前幫襯一把就行了?！?/br>
    這個時候說的越可憐，志忠答應下來的可能性越高。

    這也是他們兩口子商量過的，畢竟老頭兒的年紀也不小了，將來兒子怎么辦

    能給他找個靠山，這是最好的。

    “可以的，保證只要他吧好吃懶做，肯定能活下去?！?/br>
    志忠也毫不猶豫地就點頭了，這樣的活兒還是很多的，賣苦力養(yǎng)活自己，養(yǎng)活家人的人多了去了。

    到了他這兒，同樣也是可以的，他從不會覺得對方是自己的弟弟，就當是行善好了。

    “你答應了就好，答應了就成?！?/br>
    她自己的兒子她當然是知道品性的，不好吃懶做怎么可能呢？

    這輩子只怕也就那樣了吧！

    志忠可不覺得一個人真的就是沒轍的，有太多的方法能讓他該勤快起來了，一旦肚子餓的受不了了，別說是干活了，即便是吃屎都有人干的。

    “放心吧，我答應了。”

    接下來母子倆之間就只剩下尷尬了，

    “真的不用我送你去醫(yī)院么？雖然可能沒辦法治病救命了，可至少能讓你不那么痛快。”

    志忠問的很認真，可他媽同樣也拒絕的很認真，

    “我都這樣了，沒必要去醫(yī)院了，那個錢還不如省下來給你弟弟呢！”

    這話志忠不接，他有錢是一回事兒，送他媽去醫(yī)院是一回事兒，給一個沒什么德行的混子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所以絕對沒有答應的可能的。

    看著兒子不接話，他媽雖然有些尷尬，可到底還是存著幾分希望的。

    志忠一直都沒有離開，照顧她吃喝，找了村里的人幫她洗漱了一番，換上了自己帶來的新衣裳，看著似乎精神好了很多的樣子。

    然而不到晚上，她就短氣了。

    最后斷氣的時候，志忠是不在身邊的，明明他出來之前還是好好兒的，只是出來抽根煙，透個氣。

    他聽著里頭的人驚呼，急忙跑進屋，捏著他媽的手腕，已經探不到脈搏了。

    “給換衣裳吧，趁著你媽還沒走遠呢?！?/br>
    志忠從自己帶來的東西里頭拿了成套的壽衣出來，當然沒可能是志紅做的了，而是他在省城的喪葬店里專門買的……

    第163章

    志忠覺得自己沒做錯什么，雖然看似冷淡了一些，可是該有的他媽都有，所以也沒必要背負別人的一樣眼神。

    好在這些人對于志忠的樣子還是可以理解的。

    哭不出來也是正常，就算是不能理解也不會說出來。

    畢竟死了的志忠媽和志忠比起來完全是兩碼事兒，說句不好聽的，志忠能有今天，可不是他媽的功勞，所以人家能來，幫著料理下后事就已經是真的仁慈善良了，還能要求更多么？

    不過對于男人寬厚不一定代表對于女人也是同樣的寬和。

    這個世界上的人，對于男女是由著嚴重的雙重標準的。

    很多事情男人怎么樣問題不大，可是一旦女人也是這樣，那比刨了他家祖墳還要嚴重的。

    各種的指責跟不要錢似的就都來了。

    雖然挺可笑的，志忠也在盡力地維護他姐，可惜的是，那些人似乎是捂上了耳朵一樣，對著志忠的解釋權當是聽不見的，反倒更加地覺得志忠是個厚道人了。

    至于志紅，那就是個沒良心的了，好歹的你媽也養(yǎng)活過你一場的，現在人都沒了，哭幾聲就怎么了？

    當閨女的給媽哭靈，這不是常規(guī)cao作么？

    可是瞧瞧她，全程一滴眼淚都沒掉，實在是讓人心寒。

    同樣全程沒有掉淚的志忠：他覺得幸虧他們一家子早早地就離開了這里，不然的話，即便是真的奶奶和大伯收養(yǎng)了他們，可處在這個環(huán)境中，想要過痛快日子簡直在做夢。

    而且一大堆見不得被人好的不曉得嚼舌根要成什么樣子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對著下一代的影響，只要想想自己的子女活在這種境況下，他忍不住地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除了他和他姐之外，即便是真的也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其他人也沒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一切都好像都挺理所當然的，這才是更加地令人生寒的情形。

    “姐，甭搭理他們，反正咱們明天就走了。”

    雖然人家在指指點點的，可是并沒有當著他們的面兒說出來，所以即便是心里不爽的很，然而也不知道該去指責誰就對了。

    “跟我有什么關系呢？你那么激動干嘛，也不過是一群可憐人罷了?！?/br>
    志紅是真的一點兒也不生氣的，對于她來說在，自己所處的階層這些人一輩子都不可能達到，弱者鄙夷強者，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完全沒必要理會。

    生怕jiejie因為他媽的后事兒不高興的志忠聽了這話才舒坦了些。

    第三天的傍晚，志忠他媽在凄哀的嗩吶聲中，緩緩地下葬，從今天開始，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跟她無關了。

    或者是會冷眼旁觀這人世間的一切，或者是心疼焦慮自己的小兒子，可惜的是，沒有誰會知道她的心情了。

    這會兒，志紅倒是覺得有了幾分悲涼，然而并不是因為她媽下葬的關系，而是因為這陰森森的下雨天，悲涼的樂聲。

    眼眶發(fā)酸，但是志紅仍舊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并沒有因此就傷心哀痛。

    看著一直都是淡淡的。

    這讓觀察她的不少人都覺得這是個沒良心的狠人，明明下葬的是她媽啊，怎么搞的還不如陌生人呢？

    雖然她媽是有對不起他們姐弟的地方，可人死如燈滅，這人都沒了，到底還有什么好沒辦法解開的心結呢？

    總之這種無理的揣測就不會出現在志忠身上，因為他同樣也沒有哭。

    哭的最傷心的甚至不是他們那個沒良心的弟弟，而是他們的繼父。

    老頭兒似乎預感到了自己悲慘生活的開端似的，哭的肝腸寸斷的。然而沒有人去安慰他就是了。

    一個小時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了。

    雖然膝蓋下的土地是松軟的，可是到了最后，志忠還是覺得自己的腿腳已經有些不靈活了。

    他是這樣，想想jiejie只怕是更嚴重的。

    他將一身白衫的jiejie攙扶了起來，看著對方的臉色果然難看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