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嘉樹仿佛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多瞅了幾眼, 又生怕趙凌玥發(fā)現(xiàn)，迅速收回目光, 可目光一收回, 又忍不住去偷瞄。這般一來二回的, 讓愣神的趙凌玥都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她一回神, 就跟席嘉樹偷瞄的眼神碰上。

    兩人視線一交集。

    席嘉樹硬生生地挪開目光，重咳一聲，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問：“再來一遍？”

    趙凌玥說：“不，不用。”

    席嘉樹：“有什么感想？”

    趙凌玥抿唇。

    席嘉樹又說：“趙金魚，你知道你現(xiàn)在最大的優(yōu)勢是什么嗎？”不等趙凌玥回答，他又說：“是模仿，你模仿阿加塔的《紅磨坊》并不遜色于她，你現(xiàn)在需要的是在模仿里加入自己的領(lǐng)悟，把模仿的東西變成自己的東西……”

    似是想起什么，他又說：“岳斌是相當(dāng)優(yōu)秀的老師，前提是，他愿意對你傾囊相授。但岳斌傾囊相授的前提，是他要在你身上看到能說服他的閃光點。他對花滑的表演分有著謎一般的執(zhí)著，據(jù)說……”

    他忽然停頓了下。

    趙凌玥問：“據(jù)說什么？”

    席嘉樹說：“岳斌有個女神，是他目前唯一認(rèn)可的女單花滑選手，他閑暇時愿意接編舞，是為了圓以前的一個夢，想要再碰見一個能超越當(dāng)年女神的花滑選手?！?/br>
    趙凌玥一口氣列出了五六個世界名將。

    席嘉樹搖頭：“都不是，我聽表姐說，似乎從未參加過任何比賽，是岳斌當(dāng)年還未移居國外時碰到的?！币庾R到話題扯得有些遠，他又說：“短短幾天，讓你滑出令岳斌滿意的自由滑，不太現(xiàn)實，但是我們可以另辟蹊徑?！?/br>
    趙凌玥微微一怔，旋即反應(yīng)過來。

    “你想讓我模仿你？”

    席嘉樹說：“是，后續(xù)你可以再自己領(lǐng)悟，畢竟離賽期還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能得到岳斌的承認(rèn)，你能從他身上學(xué)到國內(nèi)無法學(xué)到的東西，也有利于你未來的發(fā)展?！?/br>
    趙凌玥微微沉吟。

    她說：“我試試?！?/br>
    席嘉樹：“你去哪里？”

    趙凌玥：“俱樂部?！?/br>
    席嘉樹：“都十一點了！”

    趙凌玥說：“席嘉樹前輩，換做是你，你會乖乖地等一覺醒來第二天再去冰場嘗試嗎？你這個訓(xùn)練狂魔沒有說我的份?！?/br>
    席嘉樹竟無言以對，瞧著趙凌玥換鞋，又喊道：“趙金魚，把我?guī)?！?/br>
    趙凌玥看他一眼，問：“帶上？”

    席嘉樹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監(jiān)督你啊，你模仿我，模仿得好不好，我這個正主給的意見才是最正確的。你把平板揣上，或者換手機視頻也行，有三腳支架嗎？我記得俱樂部里有，你可以不用帶，在更衣室的倒數(shù)第三個柜子里?！?/br>
    趙凌玥想了想，把平板微信切成了手機微信，又戴上了藍牙耳機，然后把手機捏在了手里。

    .

    趙凌玥溜出了公寓。

    外面仍舊是熱鬧如白晝，月牙兒也依舊高掛在夜空中，周遭也是來來往往的外國人，可是她從俱樂部回來與現(xiàn)在前往俱樂部的心情卻完全不一樣。

    “趙金魚，前面那家便利店的熱狗很好吃?！?/br>
    “……這家中餐廳是韓國人開的，老板很黑心。”

    “趙金魚！你看路！不要看視頻！”

    “后面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看著你，不要回頭……”

    “國外的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

    趙凌玥說：“喲，小朋友還知道得不少呀，知道大豬蹄子是什么意思嗎？”

    席嘉樹說：“我又不是真的小朋友?！?/br>
    趙凌玥有些口渴，說：“我去便利店買瓶水?！闭f著，把手機揣進口袋里。

    買水的時候，席嘉樹一直在喊她。

    “趙金魚?！?/br>
    “趙金魚?！?/br>
    “趙金魚趙金魚趙金魚。”

    “趙凌玥。”

    “趙凌玥趙凌玥趙凌玥……”

    ……

    趙凌玥離開便利店的時候，才問：“怎么？”

    席嘉樹說：“我看不見了，想喊喊你?！?/br>
    趙凌玥笑說：“小朋友，你今年才八歲嗎？”

    “不！我七歲！”

    她又重新把手機拿出來，卻見屏幕里的少年兩眼亮晶晶的，仿佛連微皺的發(fā)絲都寫滿了笑意，他定定地看著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又喊：“趙凌玥。”

    她問：“干嘛？”

    席嘉樹紅著臉說：“你的名字怪好聽的?！?/br>
    趙凌玥沒有錯過他臉上的異樣，盡收在眼底，心底似有漣漪起，轉(zhuǎn)眼間又變成了唇角的笑意，她輕輕地說了句：“傻小朋友?！?/br>
    .

    趙凌玥在俱樂部里練習(xí)到凌晨三點才離開。

    期間，席嘉樹一直在旁邊指導(dǎo)。

    席嘉樹不得不感慨一事，趙凌玥在模仿上分外有天賦，仿佛給她一個標(biāo)桿，再給些許時間，她就能復(fù)制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令人分不清真假。

    回去的路上，兩人依舊保持著視頻通話。

    席嘉樹說：“再練習(xí)個五六天，岳斌那兒暫時不是問題，不過后續(xù)的聯(lián)系還是得靠你自己領(lǐng)悟?！?/br>
    趙凌玥應(yīng)了聲。

    凌晨兩點的街道靜悄悄的，雖然偶爾有車輛經(jīng)過，但是難掩深夜的寂靜。

    趙凌玥面上已有幾分疲倦，不過心底卻十分亢奮。

    席嘉樹又說：“趙金魚，你回去好好休息……”一頓，他問：“怎么沒聲音了？”

    趙凌玥說：“剛剛彈出電量只剩百分之二十的提示了，我的充電寶也快沒電了，你剛剛說什么來著？”

    席嘉樹說：“讓你回去好好休息。”

    趙凌玥說：“回去洗個澡就睡了?！?/br>
    話是這么說，可回到公寓后，兩人扯東扯西地聊著，席嘉樹提到了《紅磨坊》的電影，給出了頗為獨特的理解。趙凌玥聽得萬分入神，然而練習(xí)過后出了汗，后背有些汗淋淋的，又說：“小朋友，等我二十分鐘，我先去洗個澡。”

    席嘉樹說：“好。”

    二十分鐘后，洗過澡后的趙凌玥出來，在微信里給席嘉樹發(fā)了個文字消息——好了。

    幾乎是瞬間，席嘉樹那邊就發(fā)來了語音通話。

    趙凌玥接通。

    .

    席嘉樹那邊傳來了空曠的聲音，不像在俱樂部里了。

    趙凌玥躺在柔軟的床上，翻了個身，手機扔在了枕頭邊，戴著藍牙耳機，問：“你不在俱樂部了？”

    席嘉樹說：“對，回體育園了，準(zhǔn)備去食堂吃晚飯，天快要黑了。”

    趙凌玥笑：“我這邊天快要亮了?！?/br>
    席嘉樹說：“趙金魚，你還不睡嗎？”

    趙凌玥說：“聽完席嘉樹前輩講《紅磨坊》再睡，說不定能讓我有什么啟發(fā)?！?/br>
    席嘉樹也帶著耳機，這會在食堂里打了飯菜，挑了個角落坐下來。

    他也不開動，繼續(xù)和趙凌玥說剛剛的話題。

    .

    不到十分鐘，趙凌玥的倦意便從五分變成了九分，剩余一分在強撐著。

    她的思緒已經(jīng)開始飄忽了，只覺少年清朗的聲音像是極其好聽的催眠曲，聲聲入耳，她開始有些迷糊地應(yīng)著幾聲，到后來已經(jīng)徹底閉上了眼睛，陷入了夢境里。

    呼吸聲逐漸均勻。

    .

    食堂里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五六個男單花滑運動員在公寓里宅了一整天，如今到了飯點，結(jié)伴出來吃晚餐。

    吳宇是第一個注意到席嘉樹的。

    “……你們看！”

    “看什么？”

    “坐在角落里的席嘉樹??！”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去，果不其然，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席小天使。他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里，面前的飯菜絲毫未動，唇角卻掛著一絲溫柔到極致的笑容。

    吳宇：“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沒有眼花吧？席嘉樹怎么笑得這么溫柔？”

    “……疑似要發(fā)狗糧的笑容?！?/br>
    “不可能！賭一周的晚餐，席嘉樹肯定是在聽他的新配樂，然后腦補了自己怎么滑，并且滑得十分成功，分分鐘還拿了金牌的那種成功，所以才露出這樣的笑容！”

    “我上次見席嘉樹這樣的笑容，就是他拿了奧運金牌的時候！”

    “沒錯！一定是這樣！”

    “席嘉樹連長得那么好看的趙凌玥都不看一眼，怎么可能會談戀愛？怎么可能會給我們發(fā)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