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矜回身，見喻錚正眸光凝重地看著自己，似乎只要她流露出一星半點求救的意思，他就隨時能為她赴湯蹈火。

    她搖搖頭，指了指臥室。

    喻錚看了眼門外，又看向她。

    “沒事，你避一避?！背恬姹戎谛汀?/br>
    等喻錚進了臥房并掩上門，程矜將他的鞋納入鞋柜，才揉著眼睛拉開門，打著哈欠說：“勞煩您牽掛，我出差剛回來，還在倒時差?！?/br>
    門外的是程厚寒，程矜的父親，另一個家的男主人。

    他顯然正要出遠門辦正事，穿著十分嚴謹，走進室內(nèi)環(huán)顧一周，目光落在桌面的燒烤上。

    塑料袋里蒙了些許水汽，還未冷透，顯然與程矜的說辭不符。

    程厚寒沒點破，只問：“去坎鐸學了些什么？滯留那么久?！?/br>
    程矜拽過椅子背上的襯衣披上，“采風，寫了幾集劇本?！?/br>
    “聽黎家老|二說你接了個軍事題材的劇本，沒那金剛鉆莫攬瓷器活?！?/br>
    程矜默默不語，手交疊環(huán)在腰間，是個防備的姿態(tài)，“知道了，還有什么指示？”

    程厚寒當然聽得出女兒正在趕客，蹙眉道：“你這什么態(tài)度？”

    程矜淡笑，“沒什么，有點困所以態(tài)度不好，程董事長請別見怪。”

    “別這么陰陽怪氣地跟我說話，”程厚寒顯然處在被激怒的邊緣，“還有你身上穿的這是什么東西？領口這么低，成何體統(tǒng)，趕明我讓陳秘給你買兩身新的，這套扔了。還有，頭發(fā)要么扎起來要么剪短，這蓬頭垢面的，像什么樣?！?/br>
    程矜輕笑，眼角眉梢都是嘲諷。

    “你meimei雪安這學期又拿了國家級獎學金和省級優(yōu)秀學生干部?！背毯窈粗还馨炎约合胝f的說完，“你比她大，成天蹉跎時光就不為自己可惜嗎？”

    “沒有我的襯托，怎么顯得出程雪安的優(yōu)秀。”

    “程矜！”

    程矜輕笑，松開環(huán)著腰的手，掩住嘴唇打了個哈欠，“我真的困了，看也看了，您不是還要趕飛機嗎？”

    程厚寒被她氣得不輕，忍了又忍，“……別把自己作成第二個你|媽！”說完，看也不看程矜發(fā)白的臉色，就推門下樓去了。

    程矜靠在門口，許久沒動。

    過了會，喻錚開了臥室門出來，就看見那個纖弱的小姑娘披著件白色襯衫，光著腳靠在窗邊，左手環(huán)著腰，右手夾著一根點燃的煙。

    裊裊的煙霧升起，半遮了少女出塵的容貌，只余幾許若有似無的妖嬈，透過光|裸的長腿和蓬松的卷發(fā)散發(fā)出來。

    “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彼铝艘豢跓?，語氣故作輕快。

    喻錚上前，就著程矜的手叼起煙，在她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時，左手將煙拿開捺在窗臺，右手托著她的下巴，吻上苦笑的唇。

    “……搬過來跟我住。”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在坎鐸的時候小狐貍說家里沒有好人，讓他不必往來，還說就算出租屋也愿意跟他同住。

    程矜輕笑，眼尾的痣像極了一滴淚，“好啊，是你邀請我的。”

    “嗯，是我請求你?！?/br>
    求？在喻錚過去的二十八年里，這個字眼都不存在，直到遇見她，不可能成了可能，只要她好好的，要星星都行。

    29、情深義重（2） ...

    是夜。

    夏末的一點兒悶熱隨著夜色深沉而漸淡, 風時不時地撩起白色紗簾，露出西空的弦月。

    程矜?zhèn)壬硖稍谟麇P身邊，枕著他的肩, 一手搭在他胸口, 手指隔著t恤撫過胸膛那道她曾經(jīng)見過的疤痕, 慵懶地看著窗外的月亮，突然興起，“你的微信頭像也是這樣的月夜，網(wǎng)上down的圖還是自己拍的？”

    她邊說邊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喻錚已閉起眼, 他是從坎鐸飛回國之后馬不停趕過來的, 疲倦再正常不過。

    程矜默默撐起身子, 想讓他睡得舒服些, 誰知才剛離開他的肩，喻錚的手臂就有力地箍住她，將人捺回。

    程矜被重新?lián)砣霊?，便聽見喻錚的聲音經(jīng)過胸腔的共鳴從耳邊傳來, “是我拍的。”

    竟還沒睡著。

    于是她問：“有什么特殊意義嗎？比如月上柳梢頭, 人約黃昏后什么的?！?/br>
    喻錚沒睜眼，語氣清醒, “我當初高考語文剛過及格線, 古詩詞只會床前明月光。19歲進軍校，22歲入獵牙，25歲開始常駐坎鐸, 沒談過戀愛，也沒在黃昏約過人?！?/br>
    他說第一句的時候，程矜還沒鬧明白話從何起，等聽完了才反應過來，敢情喻隊長是在跟自己交底呢——一路當兵，沒空花前月下談戀愛。

    程矜笑瞇瞇地抬眼，“誰問你這個了？”其實就是問這個。

    每當她這樣故意淘氣，喻錚多半露出笑意，但這次沒有。他仍舊閉著眼，仿佛沉浸在回憶之中，聲音低沉，“我頭像的那個月亮，是三年前最后一次跟丁隊出任務前拍的?！?/br>
    程矜微怔，繼而心疼地將臉埋進他胸口。

    這個男人啊……頂著張冰山似的高冷臉，心里卻比誰都念舊、比誰都重感情。

    “難怪呢。”

    喻錚睜開眼，“難怪什么？”

    趴在他胸口的程矜小狐貍似的一笑，“我就說嘛，你不是那種會拍清風霽月的文藝青年。”

    說完，她心里其實有點兒慌。

    因為知道丁隊在喻錚的心里有多重要，她不確定這樣四兩撥千斤，能不能將他心中的愁云帶過，但這種不安被她統(tǒng)統(tǒng)都藏在了心底，面上都是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