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我回來……”

    半句話戛然而止，謝燼停在床外，愣怔地呆住。

    床是空的。

    被子掀開一半，原本應該好好躺在那里的人不翼而飛，謝燼手一抖，半碗藥灑出來，潑在地上。

    “阿，阿雪……？”

    他懷疑自己太久沒睡覺出現(xiàn)了幻覺，正要上前，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在這。”

    謝燼腦袋嗡的一聲，來不及多想，倏地轉回身。

    江懸站在那里，但凡謝燼進門時回頭看一眼，都能看到他。

    謝燼張了張口：“……阿雪？”

    江懸走上前一步，站在謝燼面前，輕輕歪了下頭：“岐川……哥哥？”

    謝燼再一次愣住，看著江懸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睛，一時分辨不出他是八歲的江懸還是現(xiàn)在的江懸。

    接著下一刻，江懸瞇了瞇眼，問：“聽我叫你哥哥，是不是很開心？”

    ——是，是現(xiàn)在的江懸。

    謝燼松了口氣，松到一半，反應過來什么，脊骨一僵：“阿雪，我，你，我，你聽我解釋……”

    話沒說完，江懸抬手擰住他的耳朵：“讓我喊你哥哥，掐我的臉，捏我的鼻子，捂我嘴，撓我癢癢……好玩嗎，謝岐川？”

    “好玩?！敝x燼脫口而出，說完連連搖頭，“不好玩，不好玩！”——江懸有力氣擰他耳朵，還有力氣說這么長一句話，看來這次是真的醒過來了。謝燼滿心歡喜，笑彎了眼睛。

    江懸瞪他：“你還敢笑？”

    “我沒有笑，我是在哭呢?！敝x燼睜著眼睛說瞎話，“疼，阿雪，耳朵要給你擰下來了?！?/br>
    江懸哼了聲，大發(fā)慈悲地松開手，謝燼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手腕：“讓我瞧瞧，阿雪的手擰疼了沒有?！?/br>
    謝燼放下藥碗，兩只手捧住江懸的手，揉揉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吹氣：“指尖都擰紅了，疼不疼，呼——呼——”

    江懸沉默了一下，面色復雜：“我不是小孩子?！?/br>
    謝燼抬起頭，對上江懸的目光，嘴角咧開一個笑容：“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你是我的阿雪。”

    到此刻，好像終于有了江懸回來了的實感，謝燼笑著笑著，眼眶開始泛紅。

    江懸微微移開目光，小聲道：“干嘛又哭，我醒一次你哭一次么？”

    “阿雪，真的是你么……你這次沒有騙我？”

    “我何時騙過你?！?/br>
    “你騙我，你騙我說會等我回來與我成親，可你一個人偷偷去了新安，差點死在那里。江問雪，你這個騙子，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br>
    謝燼哽咽著，把江懸擁進懷里，緊緊抱?。骸澳氵€變成小孩嚇唬我，你壞死了。我告訴你，這次我真的很生氣，以后你休再想離開我。”

    有幾滴眼淚隨著謝燼的話語落入江懸脖頸，涼涼的。江懸抬起手，回抱住謝燼，靠在他肩膀閉上眼睛，輕聲道：“對不起，岐川。讓你擔心了。”

    第74章 73 “我只有你了。”

    很快，江懸醒來的消息傳遍全府，譚翀連忙給林夙寫信告知這個消息，張?zhí)t(yī)和大巫也各自趕來，探望自己行醫(yī)生涯中最棘手的病人。

    “前些天多有冒犯，抱歉?！苯瓚颐鎸Χ擞行┎缓靡馑迹⑽㈩h首道，“我小的時候淘氣不守規(guī)矩，還請二位見諒?！?/br>
    大巫畢竟是心胸廣闊、見過世面的人，聞言微微一笑，道：“無妨，江公子小時候天真爛漫，很討人喜歡?！?/br>
    江懸愈發(fā)臉熱，只聽張臨淵嘟嘟囔囔，站在大巫身旁小聲念叨：“他叫你老南蠻子，你倒是不記仇。”

    江懸看過去，張臨淵立馬清清喉嚨，對江懸一拱手：“公子醒了就好?！?/br>
    江懸假裝沒聽見他剛才說什么，面上一派淡然道：“這幾個月有勞張?zhí)t(yī)?！?/br>
    “應該的。另外在下已辭去太醫(yī)院官職，公子以后叫在下‘張大夫’就好?！?/br>
    “好?！?/br>
    “公子脈象平穩(wěn)，想來已無大礙。沒別的事，我與大巫便先告退了，公子醒來不久，還需靜養(yǎng)?！?/br>
    江懸點點頭：“好?！?/br>
    二人走后，房里清凈下來，謝燼問：“阿雪，你要不要歇息一會兒？”

    江懸搖搖頭，問：“玉嬋呢？”

    “玉嬋在廚房幫你煎藥?！?/br>
    “唔，你喊她過來一下。”江懸道，說完想了想又補充：“譚翀好像找你有事，你順便去看看譚翀罷?！?/br>
    這樣明顯的暗示，謝燼不會不懂。——江懸有話單獨對玉嬋說，謝燼大約猜得到是什么。

    過了一會兒，玉嬋從外面進來，問：“公子，你找我么？”

    “嗯。”江懸淡淡應了聲，放下手中茶杯。玉嬋走過來，有些好奇：“什么事？”

    “從京城到代州，這幾個月，辛苦你了?！苯瓚业?。

    玉嬋愣了一下，道：“公子說哪里的話，伺候公子是我應該做的?！?/br>
    “你年紀也不小了，在宮中蹉跎這些年，如今好不容易離開那個地方，也是時候該為自己考慮了。我已無大礙，往后與岐川同上戰(zhàn)場，你跟著我諸多不便。我拜托了岐川，幫你尋一個好人家，你若愿意，我?guī)湍銈浜眉迠y，以江家義女之名將你風風光光嫁過去，你若不愿，嫁妝我仍給你，你自己拿著買幾處田宅也好、做點小生意也好，安生過自己的日子，往后不必再跟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