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三只長著翅膀的“蠕蟲”也察覺到了似的，放棄了圍攻樓下的鐵門，向上升去。

    然后，不偏不倚地隔著陽臺窗戶和他們對了個正著。

    耿清河嘟囔了句什么，林柚沒聽清。

    她的手按在卡套上，做好了隨時行動的準(zhǔn)備。因為幾乎就在“對”上視線的同時，它們那興奮又尖厲的嘶鳴聲隔著玻璃都仿佛震顫著空氣。

    眼看著怪物們就要撲閃著翅膀撞向落地窗——

    “光——！”

    正面看到這些怪物真容的骷髏頭突然想起什么，大聲喊叫道：“用光去照它們！”

    它這話起到的效果可太大了，林柚在翻得一片雜亂的事務(wù)所辦公室里一眼看見了被踢到墻邊的應(yīng)急照明燈，“你那邊！”

    耿清河離得最近，他連滾帶爬地抓過那臺沉重的照明燈。強(qiáng)烈的白光晃得人眼暈，但饒是如此，他還是盡力把燈從左到右照向幾只怪物。

    在光線晃過去的瞬間，怪物就像被掐住了命門——它們尖叫著四散潰逃?？捎衷谏峡毡P旋了數(shù)分鐘，見光照沒有減弱的跡象，這才不甘心地消失在天際。

    耿清河又過了半天才敢關(guān)上燈，他平穩(wěn)下擂鼓一樣的心跳。

    “那……”

    他察覺出骷髏頭的一聲喊意味著它認(rèn)了出來，“你知道那是什么？”

    骷髏頭：“……咳。”

    它也是才想起來。

    “‘恐怖獵手’?！?/br>
    它簡要地說。

    “怕光，這幾只比普通的小，估計承受能力也不是很強(qiáng)……”

    所以會被應(yīng)急燈這種程度的光趕走。

    “早知道這弱點(diǎn)也不用急著跑了……有點(diǎn)遺憾啊?！绷骤謬@氣，她環(huán)顧辦公室一圈，“要是有網(wǎng)兜就好了?！?/br>
    沒準(zhǔn)配合著燈光可以捕一兩只。

    耿清河：“………………”

    ？？？？？

    大佬你這是什么危險的想法啊大佬？！

    顧衡留意的是別的。

    “你知道它們可能會聽誰差使嗎？”他問。

    “這個不好說啊?！摈俭t頭斟酌著說，“獵手們自己就會為了鮮血去襲擊人類，但有時候也會被別人驅(qū)使——比方說，據(jù)說奈亞拉托提普喜歡把它們當(dāng)獵鷹用。”

    “如果用他來解釋……”

    林柚看著遍地狼藉的事務(wù)所辦公室，“這就說得通了?！?/br>
    原本想趁他們不在時找出匕首藏在哪里，翻了個底朝天后卻一無所獲。于是派出他的“獵鷹”去追蹤，一路又追了回來。

    “滴——”

    相顧無言中，樓下一聲長長的門鈴聲劃破了空氣，眾人齊齊一驚。

    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大多都在幾條街外，他們也不在乎那些目擊者是否會議論方才被怪物議論的汽車，只是沒想到怪物剛跑不久就會有人——

    林柚轉(zhuǎn)過身。

    “沒事，”她道，“我去。”

    這種時候會是誰在敲門？

    一路下了樓梯，林柚想了想，趴在貓眼上向外望去。

    她看清了站在門外的人。

    他年紀(jì)不大，更接近于青年。膚色偏黑，笑得一臉?biāo)省Ｒf樣貌，他不可謂不出眾，還是那種瞧了就會讓人本能地生出好感、放松警惕的類型。

    “有人在嗎？”他用友好輕快的語氣說道，“我有點(diǎn)事想打擾一下。”

    林柚有點(diǎn)慶幸自己沒在被獵手們襲擊時把那張卡牌用掉。

    奈亞拉托提普擁有不止一個化身，而他最常見的人類化身，是一個皮膚黝黑，身形瘦高，面帶爽朗笑容的男子。

    ——正主上門了。

    第80章 啞巴虧

    “是這樣的。”

    陌生男子坐在辦公室里被清理出的軟墊沙發(fā)上, 原本散落在那里的資料被隨意地歸攏到一起, 堆放在扶手旁邊的小圓桌。他臉上仍帶著和在門外時如出一轍的、爽朗又從容不迫的微笑，繼續(xù)道。

    “我和你們一樣, 是受維克托先生所托?！彼f得十分自然, “他說他把匕首的調(diào)查交給了這家事務(wù)所，又聽說我對埃及很有研究，就讓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你們的忙?！?/br>
    林柚和兩個隊友交換了下眼神。

    維克托·諾頓，顧衡的那名繼承了自家叔叔遺產(chǎn)的委托人。

    而男人自我介紹說是叫“瓦克希”, 是個考古學(xué)家, 專門研究埃及那一塊。當(dāng)然了, 饒是心里有了點(diǎn)底, 林柚也沒表現(xiàn)出來自己真正的懷疑，開門的反應(yīng)還裝得很正?！@訝又帶著點(diǎn)疑惑, 就像對待任何一個會在街上鬧出這么大亂子后還主動敲開這扇門的路人一樣。

    她還沒來得及跟那倆人通氣，但感覺顧衡估計猜出了點(diǎn)什么。

    耿清河……耿清河肯定是信了，只不過有點(diǎn)奇怪對方在這會兒上門。

    林柚有時候覺得, 這位傻白甜雖說常常是別人說什么他信什么, 可有他在還真起到了不小的混淆視聽的作用。而且, 恰恰因為他是真信, 大多數(shù)時候讓他順著問下去也不會引起對方的疑心。

    就像現(xiàn)在。

    “我看到周圍的路人都躲起來了?！?/br>
    耿清河說：“你居然還主動過來……”

    “瓦克希”顯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對應(yīng)的說辭。

    “我有心理準(zhǔn)備?！?/br>
    他笑笑。

    “維克托先生跟我提過危險性。我在遠(yuǎn)處也看到了——說實(shí)話，我是調(diào)查過這一方面，也知道地下有群人在做什么的, 不算意外?！?/br>
    “對了, ”他身體前傾, 感興趣地問，“匕首還在你們手上嗎？”

    終于說到正題了。

    單看他那靠前的坐姿，就知道他迫切地希望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面上的神情倒很平常，只是雙眼專注地注視著他們，而那樣的眼神——林柚隱隱地感覺出來，有一種狂熱得不似人類的光。

    “在啊?！?/br>
    她笑瞇瞇地回答，掛在腰上的骷髏頭很識相地一直保持著沉默。

    “但是我們正想再去找一趟維克托，”林柚說，“有點(diǎn)事要問他。”

    “哦？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瓦克希從善如流道，他微笑著自沙發(fā)上起身。

    “我是坐巴士過來的，路邊那輛車是你們的？不知道還夠不夠我一個座位?！?/br>
    盡管沒怎么懷疑他的話，耿清河還是有點(diǎn)猶豫該不該讓他跟他們一塊行動。趁著大家挨個下樓，他悄悄湊到林柚身邊，小聲道：“柚姐——”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沒事?！绷骤譀]多解釋，畢竟不清楚奈亞拉托提普——或者說，奈亞——能聽到多少，“就這么辦?！?/br>
    她很好奇他在賣什么關(guān)子，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現(xiàn)在八成想的都是怎么把匕首騙過來，又擔(dān)心他們起了疑心，直接用刀刃戳向他。

    她不想一步步進(jìn)對方下的套，也不想這么快就撕破臉，同時又對他們被所謂的“獵鷹”追了半天而有點(diǎn)不忿，心說不如找機(jī)會報復(fù)一下。

    天空中早已不見恐怖獵手們回旋的影子，他們走到那輛汽車旁邊。車頂被那幾只怪物的爪子抓撓得坑坑洼洼，險些一不留神變敞篷，幸虧看樣子在機(jī)能上沒受多大影響。

    顧衡正想去開車，殊不料有人搶先一步握住了門把。

    他的手指停在空中，看向林柚。后者迎上他的視線，隱晦地向那個自稱為瓦克希的男人瞥了一眼。

    明了了她在暗示什么，顧衡別開目光，輕咳了一聲掩蓋住自己的笑意。他沒事人似的松開手，悄無聲息地和林柚換了個位置——她坐進(jìn)駕駛座，他轉(zhuǎn)而打開了后座的車門。耿清河有點(diǎn)茫然，但還是果斷決定跟后者一起鉆了進(jìn)去。

    有了在寂靜嶺的那次經(jīng)驗，林柚熟稔了不少，她打下方向盤，就這么滑入了機(jī)動車道。路上沒什么車，但可能是因為剛才那場風(fēng)波，偶爾能看見行人在指指點(diǎn)點(diǎn)地議論著什么。當(dāng)然，他們也不在意這個。

    顧衡偶爾會指個路，總體而言，轎車還是很平穩(wěn)地行駛在馬路上。

    暫時的。

    “咣當(dāng)！”

    急剎車來得如此猝不及防，耿清河被慣性帶得一頭向前栽去。他直直沖向前面的座椅靠背，即便是有了個緩沖，突如其來的撞擊也讓人有點(diǎn)發(fā)暈，他驚恐地看向旁邊，卻發(fā)現(xiàn)顧衡像是早有準(zhǔn)備似的，及時抓住了車窗上方的扶手穩(wěn)住身體。

    耿清河：“……？？？？？”

    好在他還不是最慘的。

    那一聲響亮的“咣當(dāng)”，恰恰是某人的腦袋撞在玻璃上的聲音。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男人還保持著大頭朝前的姿勢。

    他低著頭，身體微微發(fā)抖，沒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瓦克?！唬蝸喆藭r正游離在爆炸的邊緣。

    該死的人類，如果不是因為匕首在他們手上，他現(xiàn)在才不會還在這里玩什么隱瞞身份的游戲，更不會忍著這氣。還有這具身體——

    他咬著牙想。

    可能是召喚時出了什么差錯，也可能是封印未完全解除的緣故，真身的形態(tài)雖是可以發(fā)揮出相當(dāng)?shù)牧α?，以人類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卻沒有以前那么敏捷。而他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愛在人身時使用能力，所以——

    他的腦門上撞出了一個圓圓的紅印。

    “哎，對不住對不住，”害他一腦門撞上車前玻璃的家伙趕忙道，“不太熟練，前面還有個水坑?！?/br>
    ——是真有個水坑，但她是故意等馬上要到時才急急忙忙踩剎車的。

    “……沒事?！?/br>
    奈亞慢慢抬起頭，擠出一個笑容，“我一點(diǎn)也不介意?！?/br>
    說不介意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