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霍長歌連忙抱住腦袋，哎呦哎呦叫道。

    “大哥，你別揉，頭發(fā)亂了，亂了！”

    霍長歌說著緊跑幾步，逃也似的，跑了。

    霍長鄴望著弟弟心虛逃跑的背影，唇瓣勾了勾。

    兄弟兩人到了霍夫人的院子。

    霍夫人盼得脖子都長了，看見兩個兒子立刻喜笑顏開起來。

    先拉著小兒子問了一番，這才笑著讓長子多喝些補湯。

    “你身子一向來不好，多喝點兒補湯，今年你便是因病誤了春闈，否則便能三元及第，著實可惜了些?！?/br>
    霍長鄴望著自己的母親，笑得淡漠而疏離。

    “母親放心，我現(xiàn)已痊愈。再者，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先生也讓我趁此間多多休息，正好能回家盡孝。”

    霍夫人見長子和自己如此疏遠(yuǎn)，不由默默傷感。

    “這次想來能呆許久，那便好，那便好……”

    霍夫人抹了抹淚，想到了當(dāng)年。

    那時她剛生下鄴哥兒，便被老太太抱走到身邊養(yǎng)著。

    好不容易等到鄴哥兒年紀(jì)大些送回到自己身邊，讓他們能好好培養(yǎng)母子感情，誰知道，才沒幾日，丈夫便為嫡長子找了一名大儒為師。

    她只要眼睜睜看著她的鄴哥兒小小年紀(jì)就去遠(yuǎn)方游學(xué)，離開她的身邊。

    霍夫人有苦說不出，只能黯然神傷，甚至為此大病一場。

    幸而后來，霍夫人生下了嫡次子。

    霍夫人嘆口氣，想她身邊還有幼子，心里便好受一些，將靠在身邊的霍長歌摟的更緊。

    霍長歌的小腰被他美麗端莊的母親猛地一掐，險些嗷嗚一聲慘叫起來。

    坐在一旁的霍長鄴一直都在關(guān)注著弟弟，瞧見霍長歌不安的在霍夫人懷里扭動著，他伸手一撈，將霍長歌從霍夫人懷里撈了出來。

    一邊動作，霍長鄴一邊斥他。

    “長歌，多大了還要黏在母親懷里，快便是白鹿書院的學(xué)生了，行事要端穩(wěn)些?！?/br>
    霍長歌眼淚汪汪坐在霍長鄴身邊端正身子，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腰，低聲問道。

    “大哥怎知道我能考上？”

    霍長鄴輕笑。

    “你是我弟弟，自然不會差?！?/br>
    霍長鄴沒說，若是考不上白鹿書院也無妨，他修書一封給先生，想必先生能看在他親弟弟的面上收下這個學(xué)生。

    他自信先生大才，只會比白鹿書院有過之而無不及。

    霍長歌并不知道他大哥心里想的這些，只覺得找到了知己，眸光霎時間亮了起來，如揉碎了的星子落于眼中。

    “還是大哥肯信我，他們都不信我能考上，只會笑話我?！?/br>
    霍長鄴聞言，側(cè)頭看著霍長歌那張仍帶著幾分稚色的笑臉，那雙黑漆漆的眼眸里星光閃爍，剎那間有種愿意為了他付出一切的沖動。

    他的弟弟怎么可以這么可愛。

    霍長鄴忍不住伸手，捏住了霍長歌尤有些嬰兒肥的小臉，笑語。

    “明日正好有封信要替先生送去白鹿書院，我替你問問考得怎樣?！?/br>
    此話一出，霍長歌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反而是霍夫人喜上眉梢。

    “我記得邵先生原是白鹿書院做過院長的，而今書院之中擔(dān)任鄉(xiāng)長的不少邵先生的門下，那亦是你的師兄。你明個兒去通通關(guān)系，既然你弟弟那么想進(jìn)去，你順便也幫個忙?！?/br>
    霍夫人似覺得不過舉手之勞的小事，邊說著就讓春櫻去取自己的妝奩盒子。

    “疏通關(guān)系的銀子珠寶娘給你準(zhǔn)備，你就順口說幾句話，權(quán)當(dāng)成全了你弟弟一番心思?！?/br>
    霍夫人的話尚未說完，霍長歌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自家大哥冷下來的臉色。

    他連忙插科打諢。

    “娘親，你怎的知道我自己就考不上？我到底是三歲能誦文，五歲能成詩的，你為何總小看我？”

    他說到這，捂住了自己的小胸口，一副傷心至極的樣子。

    霍夫人卻寵愛幼子成狂，絲毫沒聽出霍長歌這是在轉(zhuǎn)移話題。

    她瞪了一眼霍長歌，輕聲斥道。

    “你這混世魔王閉嘴，那是你小時候的事情了，如今早已經(jīng)荒廢不知多少年，要重新拾起來哪兒那么容易！再者說，有你哥哥幫忙不是更加便宜，也免得你勞累?！?/br>
    此話一出，霍長鄴冷笑一聲。

    他手中的象牙筷子往桌上一壓，鏗一聲，讓人心驚rou跳。

    霍夫人蹙眉，有些不悅。

    可霍長鄴全沒給霍夫人說話的機會，站了起來，拘了一禮。

    “天色不早了，長鄴還有功課在身，先行告退，夫人早些歇息?！?/br>
    言閉，霍長鄴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開。

    瞧著大兒子一年不回家，一回家才見了一面，一言不合就轉(zhuǎn)身便走，霍夫人氣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霍長歌見此，連忙拿帕子給他娘親抹眼淚。

    “娘親，你哭什么，大哥一向來是有氣性的，爹爹也夸過大哥有風(fēng)骨、有氣節(jié)，將來必是成大事者。這眼淚要留著您當(dāng)上一品夫人，穿著鳳冠霞帔的時候再流?！?/br>
    霍夫人被小兒子三言兩語哄住了。

    她破涕為笑，伸手戳了戳兒子的腦袋，沒好氣得罵他。

    “我還不是為你著想，你哥哥是能成材的，可你這個混世魔王該怎么辦？我不過要他幫襯著拉你一把，瞧他那樣子！你倒好，還幫著他說話?！?/br>
    霍夫人說到這里，長嘆一聲，擺擺手就把霍長歌往外趕。

    “罷了罷了，你自己都不在意，我還能如何。只想著你爹這相國能穩(wěn)坐幾年，等你成年了幫你弄個閑差娶一房媳婦，我也就安心了?！?/br>
    今年方十三歲，功不成名不就的霍長歌：……

    母親大人，您想的真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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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憤怒地母親大人扔出院子的霍長歌可憐兮兮的走在會自己院子的路上。

    他抬頭，忽看見自家大哥站在園子里。

    月光灑下，映襯的霍長鄴那張棱角分明的側(cè)臉愈發(fā)的剛硬冷冽，透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壓迫力。

    霍長歌想繞路走，卻最終還是磨磨蹭蹭的蹭到了霍長鄴身邊，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低聲問道。

    “大哥，你生氣了？”

    霍長鄴低頭，望著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弟弟，一身紅衣艷麗囂張，偏生對著自己露出那樣人畜無害的委屈表情。

    他心口驀地跳動了一下，伸手揉亂他綁好的長發(fā)，唇角勾起溫柔的弧度。

    “小傻子?！?/br>
    霍長歌鼓著腮幫子瞪著他哥，活像只炸了毛的奶喵。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霍長鄴噗嗤一聲樂了，手上揉的更加起勁兒。

    “果然是小傻子。”

    炸了毛的奶喵感覺自己斗不過他哥，瞬時蔫兒了。

    霍長鄴看著弟弟，月光下他睫毛纖長，眼瞼覆蓋下來，形成一扇陰影，很溫順的樣子，和記憶之中那個讓他見了就想胖揍一頓的混世魔王越來越遠(yuǎn)。

    幸好，幸好一切都還未發(fā)生。

    夜色微涼，風(fēng)卷著寒霜吹皺了一湖春水。

    霍長鄴脫下身上的孔雀裘披在霍長歌的身上，將他裹緊了才道。

    “長歌，恨不恨大哥？”

    霍長歌從厚厚的孔雀裘里抬起一張小臉，愣了愣，歪著頭看著他哥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是在說幫他要名額的事。

    霍長歌成竹在胸，驕傲的樣子活想是一只開了屏的小孔雀。

    “我霍長歌想要的東西全憑自己，大哥你要是真幫我去要，我會生氣的！”

    他一副當(dāng)心我咬你的樣子實在是萌了霍長鄴一臉血。

    霍長鄴搖搖頭，緊了緊他弟身上的孔雀裘，直接把人趕回去了。

    看著霍長歌一步三回頭的離開，霍長鄴的臉上露出了難得溫柔的笑容。

    就在此刻，霍長鄴的腦海中驟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大少爺，你真的不考慮考慮？你弟弟那么可愛，你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他結(jié)局那么凄慘潦倒？”

    霍長鄴裝作沒聽見，轉(zhuǎn)身很自然的朝著自己的寒石院慢慢走去。

    腦海之中的聲音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繼續(xù)說。

    “大少爺，您不會還覺得我說的都是騙人的？”

    見腦中的聲音還有長篇大論的趨勢，霍長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很快眉間的痕跡就被撫平。

    “我信?！?/br>
    春闈前夕，霍長鄴大病一場錯過了三年一次的春闈，而后有一天，他的腦海里忽然就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聲音，并且揮之不去。

    他做了一個夢。

    那個夢境之中，他看見了霍家頹敗，父母的慘死，他死于殿試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