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cè)過身，遠(yuǎn)望著她，問：“人族身死，契靈當(dāng)真會散？”

    “自然。”

    “有勞薛姑娘了。”太崖再度掃了眼那桌子，像是聊起尋常小事那般說道，“那株月映子既是她送你的，還是好生照看著為好?！?/br>
    “道君掛心，她送我的自會用心養(yǎng)著。”

    薛知蘊(yùn)緊繃著身子，眼看著他走出殿門，才稍松了口氣。

    但余光瞥見那株月映子，剛放下的心就再度提起了。

    ！

    這人！

    這月映子是奚昭解釋馭靈的事時，一并寄過來的。說是出門在外難以保管，在她這兒寄存兩日。

    以防受鬼氣腐蝕，奚昭送來前還特意往上施過靈術(shù)。

    眼下上面的靈氣稀薄，可也的確存在些許。

    無恥妖道！

    竟敢套她的話！

    薛知蘊(yùn)陡生惱氣，恨不得把太崖抓回來塞進(jìn)刀山火海里。

    “夜巡！”她提聲喊道。

    不一會兒，夜巡使便匆匆跑進(jìn)。

    “殿下?！?/br>
    “你去幫我送封信。”薛知蘊(yùn)提筆匆匆寫信。

    奚昭在信上只說這事要瞞著月楚臨，但太崖跟那人到底是同門，還是提醒她一聲為好。

    寫完信，她卻不知該往哪兒送。

    現(xiàn)下還不知道奚昭在哪兒，能依據(jù)魂氣找著人的勾魂索又被那兩人給帶走了。

    還是請他倆轉(zhuǎn)交……

    她躊躇一番，將信遞給夜巡使。

    “你把這信送給薛無赦，等等——”想起薛無赦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她改口道，“給薛秉舟。”

    第121章

    月府。

    玉童匆匆跑進(jìn)書房， 下意識望向桌案。

    桌前卻根本沒人。

    他又張望兩陣，焦急喊道：“大公子！”

    下一瞬，從兩排書架中無聲走出道孤冷身影。

    玉童來不及驚詫那人的異于平常的黯然神情， 忙從懷中取出書信， 開門見山道：“大公子， 薛少主把信退回來了?！?/br>
    今日月楚臨讓他往鬼域送信， 以前月、薛兩家也有來往， 關(guān)系不至親密，可也不錯。但不知為何， 這回薛知蘊(yùn)竟看也沒看， 就直接退回了書信。

    月楚臨眼中劃過絲愕然， 似是根本沒想到這等局面。

    好半晌， 他才張開干澀的唇， 問道：“為何？”

    玉童想起那滿屋子的血， 越發(fā)惴惴不安。

    他斟酌著道：“薛少主沒細(xì)說， 只托人帶了句話， 說是……說是……”

    “便直說罷。”

    “是，”玉童應(yīng)道，深呼吸過后才說， “說是鬼域大門將關(guān)，任何人都不允入內(nèi)。連同書信， 也一概不受?！?/br>
    他說話間，月楚臨始終盯著桌上那幾盤果子。

    看著新鮮， 細(xì)瞧之下卻有些許發(fā)蔫。

    “今日還沒換?！彼鋈坏?。

    玉童一怔。

    換什么？

    月楚臨垂著眼簾， 神情晦暗不明。

    他道：“今日是誰做事？往常便說了每日送些鮮果來， 現(xiàn)下已近傍晚，如何還不見更換?！?/br>
    玉童：“可姑娘已經(jīng)——”

    “玉童， ”月楚臨輕聲打斷他，“可是我說得不夠清楚？”

    玉童應(yīng)了聲，急匆匆往外走，叫來了負(fù)責(zé)更添果物的妖侍。

    那妖侍聽了他的話，驚愕失色道：“可我聽說那奚姑娘不是死了嗎？以前她都不怎么來，現(xiàn)下人還沒了，換果子給誰吃？”

    玉童忙讓他噤聲，也沒多解釋，只叫他照著常例來。

    等吩咐好，他才埋著頭朝書房趕。眼下還沒冷到難以忍受的地步，可他卻覺滿背都是寒意，手也止不住地抖。

    回到書房時，月楚臨還在寫信。

    約等了半炷香，他終于放了筆。

    “玉童，”他起身遞信，“將此信送去天水閣。”

    由于墨跡還沒干，信紙并未折起。玉童接過信紙時，無意瞥見了些零碎的字。

    什么佳木、著急、模樣……

    他不明就里，一時沒忍住多瞟了兩眼。

    等看清信中內(nèi)容，他登時愣在了那兒。

    滿紙文字，竟是讓天水閣打一副人身軀殼出來，要上好佳木?？梢钥痰媚：?，待魂魄入體，自會慢慢化出原有的模樣。

    玉童攥著那信，半晌沒動。

    應(yīng)該……不是他想的那意思吧？

    在他發(fā)怔之時，月楚臨已提步朝外走去。

    玉童忙回過神，緊跟身后。

    “大公子，鬼域那信……？”

    “不用了?！痹鲁R道，“我去一趟酆都。”

    不過還沒出門，迎面就有一人進(jìn)屋。

    他頓住，語氣辨不出好壞：“太崖，有何事？”

    太崖停在門口。

    兩人相隔數(shù)丈，卻不見誰有靠近之意。

    “此次來是為拜別?！彼?，“府中禁制已成，你便是再急著出去，也不妨先作查看?！?/br>
    “嗯?！痹鲁R淡聲應(yīng)了，“還有其他事嗎？”

    太崖在暮色中打量著他的神情，忽開口道：“你我皆應(yīng)是已習(xí)慣生死之人?！?/br>
    月楚臨倏然抬眸。

    視線相對，良久，他移開眼神。

    “你走罷。”

    太崖不欲多留，轉(zhuǎn)身。

    “太崖，”沒走多遠(yuǎn)，月楚臨又叫住他，“此番境地……皆因我而起?！?/br>
    太崖一步未停：“你若在當(dāng)日說這些話，還能有些用處。”

    話落，他折身出了庭院。

    月楚臨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天際烏云攢動，漸斜飄下雨絲。

    一落雨，便冷得凍骨頭。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門口出現(xiàn)一道鬼影——

    月問星一手撐傘，大半身子躲在門后，僅露出半邊腦袋。

    “大哥，”她沒進(jìn)門，似有些不想靠近他，“二哥哪兒去了？我何處都沒看見他?！?/br>
    雨夜昏昏，瞧不清月楚臨的臉。

    他道：“阿郤去了嶺山派。”

    “嶺山派？”月問星怔然，“他為何……要去那兒？”

    “許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br>
    “哦……哦……”

    月問星慢慢吞吞地應(yīng)道，似乎對這事沒多大興趣。

    她躊躇著摩挲起傘柄，神情間浮現(xiàn)出迷亂的茫然。

    “那奚昭呢，她為何也不在？我哪里都找了，院子、走廊、荷塘、觀月樓……還有鑄器閣——大哥，我找不見她，她在哪兒？”

    月楚臨說：“她有事，暫且離開兩天?！?/br>
    “是不是……受傷了？”月問星僵硬地扯動著面容，但那副擔(dān)憂神情還是顯得有些扭曲，“我在她的院子里，聞見了血味。很重……很重……大哥，她是不是受傷了？府里的醫(yī)師不能解決嗎，為何要出府？”

    月楚臨仍舊語氣如常。

    “不小心割傷了手，順便去調(diào)養(yǎng)兩天身子。”他頓了頓，“若傷得太重，我何故還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