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忍下其余的話，眼中怒意明顯。

    月楚臨耐下脾性聽著。

    稍作思忖，便理清楚了來龍去脈。

    “月管家擅自動(dòng)用了私刑？”他問，“他在何處？擅用家法，理應(yīng)處置。”

    他說這話，以表明自己并不知情。

    月郤也不糊涂，追查這事時(shí)就發(fā)覺蹊蹺，知道多半是月畢遠(yuǎn)擅作主張。

    但他想追究的并非僅有此事。

    “兄長無需再叫他什么管家?！痹锣S道，“我已殺了他?！?/br>
    月楚臨臉上的笑意斂去不少，眉眼間皆見著不贊同的意味。

    “阿郤，你——”

    “兄長方才說要罰他，到底是因他害得綏綏擔(dān)驚受怕，吃了不少苦頭?！痹锣S打斷他，一字一句道，“還是因?yàn)樗米髦鲝?，違背了兄長指令，惹得兄長不快？”

    第59章

    月楚臨因這話久久沒有回神， 神情仿若木刻石雕般僵住。

    好半晌，他才開口道：“她可是受了鞭刑？現(xiàn)下在何處，我去看看她。”

    他轉(zhuǎn)身便往明泊院走， 只是尚未邁出一步， 就被一把利刃擋住去路。

    月楚臨垂眸， 視線落在那寒芒流轉(zhuǎn)的劍上。

    再一瞥， 掃向左側(cè)持劍的月郤。

    “阿郤， ”他的語氣仍舊平和，“此為何意？”

    月郤道：“綏綏現(xiàn)下不想看見兄長， 還請(qǐng)兄長先把話說清楚， 也不至于落得進(jìn)退兩難的境地。”

    月楚臨輕聲問他：“你要為兄說何話？”

    “兄長勿怪郤今日冒犯， 但若得不到答復(fù)， 劍不歸鞘。”月郤斜睨著他， “為何要任由那月畢遠(yuǎn)行兇害人？”

    月楚臨卻說：“我這些時(shí)日都在府外， 不知府中事?！?/br>
    “以前呢？”

    月郤忽道。

    “已不是第一回 了， 那月畢遠(yuǎn)何事都要推諉。我斥他不懂規(guī)矩， 想要換我第三院的人來，兄長便說府中事務(wù)調(diào)度不是兒戲，容不得今日來明日去。好， 我讓他在這兒待著，左右偷懶?；诵?nbsp;弄不出什么大麻煩。

    “但他是如何做的？且不論這回的事——跟在他身邊的那些個(gè)侍衛(wèi)，不知在背地里排貶過問星多少回， 哪怕多次提醒， 還是不見悔改， 更弄得滿府都在說她鬼不鬼妖不妖。上次薛家來月府，還被我逮著好幾個(gè)背地里說長道短的人， 險(xiǎn)些被薛家人知道問星的存在。

    “再說回這次的事，若非有兄長授意縱容，他不過一個(gè)管事的，如何敢對(duì)綏綏出手？”

    他一口氣將心中不快吐露得干凈，月楚臨耐心聽著。

    等他說完，他才道：“你應(yīng)當(dāng)知曉，府中事務(wù)太多，難以事事照看?！?/br>
    手中劍又抵近一寸，幾乎要割破他的衣袍。

    “兄長何故拿這話搪塞我?！痹锣S稍頓，決計(jì)與他挑明到底，“事務(wù)繁重并非緣由，恕郤難以接受。”

    月楚臨正欲開口，余光卻瞥見了地面的影子。

    眼下太陽西斜，日落在即。

    明月將出。

    他的影子落在月郤身后的地面上。是以月郤瞧不見，他卻能看得清清楚楚。

    人影被斜照的太陽拉長，他沒動(dòng)，影子卻隱有些扭曲變形。

    若非看得仔細(xì)，根本瞧不出來。

    月楚臨微動(dòng)手指，打出一道妖力，擊開擋在身前的劍刃。

    劍刃錚響，又消失在四起的暮色之中。

    月郤惱擰起眉。

    但不等他發(fā)作，月楚臨便話鋒一轉(zhuǎn)，問道：“寒嶺門印帶回來了嗎？”

    月郤稍怔。

    寒嶺山一帶是月家地盤，而寒嶺門印則是月家掌事的標(biāo)志，本由月楚臨保管。但這回他去嶺山派議事，便將門印給了他。

    “在身上?！彼馈?/br>
    月楚臨抬手，一字沒說，態(tài)度卻明顯——

    讓他交出寒嶺門印。

    月郤沒動(dòng)。

    幾息過后，月楚臨明了。

    “阿郤，”他垂手，篤定道，“你在懷疑為兄?！?/br>
    月郤也毫無退讓之意：“眼下是不得不?！?/br>
    見他不愿交出寒嶺門印，月楚臨還想說些什么。

    卻見地面的影子開始自個(gè)兒動(dòng)了起來——那影子右手稍動(dòng)，緩慢拔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刃尖，恰好對(duì)準(zhǔn)了月郤的影子。

    月楚臨收回視線，手下意識(shí)往身后藏去。

    “你再好好想一想，嶺山派事務(wù)并非兒戲。”他轉(zhuǎn)過身，“我明日再來看她?！?/br>
    月郤攥緊劍，對(duì)著他的背影道：“兄長有何事不能與我說？為何總信不過我！”

    月楚臨稍頓，但并未應(yīng)聲，提步便走。

    -

    明泊院。

    吃完了那片蓮花瓣，奚昭只覺渾身氣脈都通暢許多。

    她本打算去花房逛一趟，但剛出門就停下了。

    她往右看去——

    施白樹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守在門外，面若冰霜，連氣息都不大明顯。

    ……

    奚昭一手還扶著門，試探著開口：“那個(gè)……你在這兒做什么？”

    施白樹一聲不吭，眼珠子都沒見轉(zhuǎn)一下。

    沒聽見嗎？

    奚昭又抬起手，在她面前揮了兩下。

    “你在這兒做什么，是有什么事找我嗎？——可聽得見？”

    施白樹還是不應(yīng)聲。

    奚昭收回手。

    還真是這樣。

    秋木之前就提醒過她，說是施白樹的性格有些古怪。平時(shí)不說話，也不愛理人。

    她想了想，猜到施白樹多半是在盡侍衛(wèi)的指責(zé)，才守在外面。

    由是道：“我這兒不用守的，也沒什么危險(xiǎn)?！?/br>
    等了會(huì)兒，施白樹并無反應(yīng)。

    行吧……

    奚昭往左走了兩步，打算跟她面對(duì)著面說話。

    但剛走到她面前，施白樹便也跟著動(dòng)了兩步，仍舊擋在她身側(cè)。

    奚昭：？

    她又挪了挪。

    施白樹便也跟著動(dòng)。

    奚昭再挪。

    她再動(dòng)。

    如此走了好幾回，兩人都快走到院子里去了，奚昭還是站不到她跟前去。

    ……

    她是有什么心事嗎？

    奚昭干脆不動(dòng)了，認(rèn)真問道：“是不習(xí)慣別人站在你面前說話嗎？”

    施白樹終于有了反應(yīng)。

    她眼神稍移，吐出兩字：“風(fēng)口。”

    同人一樣，她的語氣也冷冰冰的，清冽冽的河水一般落在耳畔。

    奚昭一怔。

    隨即反應(yīng)過來，近段時(shí)間一天比一天涼快。像眼下，雖還見得著太陽，但天際已有烏云攢聚，夜里怕是有雨。

    風(fēng)也不小，沿著狹長的走廊一陣陣地往屋里刮。

    她是在幫她擋風(fēng)。

    意識(shí)到這點(diǎn)，奚昭頗有些不好意思。

    “沒、沒事?！彼?，“吹吹風(fēng)而已，還挺涼快的?！?/br>
    施白樹壓來視線，似在打量她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