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當(dāng)日長寧侯府一面，太子蕭宸溫潤儒雅，毫無架子，不過極致的平易近人，反倒讓她心生疑慮，生于皇家，心性如何能簡單？

    “這么說，這案子里，太子撿了大便宜，坐收漁翁之利了？”可是，此案，顯而易見，長寧侯不會是兇手，那毒害孫天燁的黑手是誰？。

    他低著頭看著她半猶疑的神色，調(diào)笑道：“還有你不確定的事，嗯？”

    見他不回答，反是問她，她便知她還是把蕭宸想得太干凈了，道：“如此，我倒是第一次見識太子的手段?！?/br>
    他給了她一個贊賞的眼神，連帶著揉了揉她發(fā)，是肯定她的話了。

    沈青染也顧不上計較了，她想起那張柔和盈潤的臉，太子蕭宸，總掛著清淺溫和的笑容，連說話的語調(diào)也是輕柔的，他是她見過的第一個，令她都禁不住心生親近之意的人，好似骨子就散發(fā)著一種純良無害的氣質(zhì)，少有人見他能不心生悅意。不過她總歸比一般人看的清楚些，是以，即使皮囊再好看，聲色再悅耳，她還是決意少與他打交道。

    “說起來，”，他嗓音動人，拉回她思緒，“當(dāng)日長寧侯府宴請，他也去了，你可見了？”

    “嗯，”她仍被按壓在他胸膛上，不得半刻放松，語氣悶悶道。

    聽聞她已見過蕭宸，他忽覺心提了起來，呼吸慢了一拍，試探地問道：“可有與他說話？”

    “沒，”她仍是一個單音詞，語氣不善，不過，蕭澈聽起來卻甚為美好，沒有說話，不認(rèn)識便好，他稍稍覺著安心些，即使她素來與一般閨閣女子不同，聰慧明智，他還是怕她對太子產(chǎn)生不一樣的情愫，蕭宸那副光風(fēng)霽月的模樣演的怕是連他自己也信以為真了。

    他問這話，她未察異樣，繼續(xù)問他：“你如何知曉是太子下的手？”

    “前些時日，太后有意將憧蕓指婚于太子為正妃，可憧蕓并不是最佳的太子妃人選，懿旨難違，他自是要先發(fā)制人，方能娶得對自己最有利的人?！?/br>
    看她尚一知半解，他解釋道：“憧蕓是太后母家穆家嫡長女，其父與太后同胞，為武穆侯，從門第上看，為太子妃，于身份上是配得上，然，武穆侯一生庸碌無為，為人膽小怕事，年過花甲也一事無成，為父皇不喜，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勉強封其為一品武穆侯，不過是空有名無實權(quán)的爵位罷了。

    憧蕓若嫁進太子府，于蕭宸而言，得到不過是年事已高的太后支持，并無其他助益，這等買賣他怎愿做？

    放眼端華，能夠順利助他一臂之力繼承帝位的，莫過于手握軍權(quán)的幾個人，如此，長寧侯嫡長女楚嫣嫣、護國大將軍嫡長女齊娍以及兵部尚書嫡次女駱洛，為太子妃顯見更合適。

    只齊娍心性孤傲，有志沙場，不屑為太子妃；駱洛容貌欠佳，德才難出眾，難當(dāng)太子妃之位，算來，也只能是楚嫣嫣了?！?/br>
    他給她耐心地解釋了其中的干系，她聽得認(rèn)真。太子妃之位茲事體大，太子自當(dāng)要選對自己最為有利的出身，既定楚嫣嫣為妃，接下來不過是如何使持中立之姿的長寧侯騎虎難下，他再順勢打虎救人，贏得長寧侯感激青睞而已。

    “那些奴才沒審出來？”她問。

    與她說朝中各派利害關(guān)系，她安靜趴在他身上聽著的感覺真好，她問話的時候，他晃了神：“嗯？”

    “還是已經(jīng)死了？”

    “都是些未吃過苦的奴才，不過三兩天酷刑便紛紛招架不住，招了，可笑的是，這一十八都招了是自己毒害的孫天燁，卻說不出是怎樣毒害的，豈不可笑？”

    “屈打成招？”刑部的酷刑，聞?wù)吣懞齼商炜嵝倘绾纬惺艿米?

    “他們彼此熟悉，有人若有異常應(yīng)該很容易發(fā)現(xiàn)，無人指證？”她連問了兩個問題，心急得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fā)覺，或許，她不信蕭宸行事能完美無瑕，急于找出漏洞。

    “卿卿，朝堂間的爾虞我詐，老謀深算，最忌便是落人把柄，太子向來謹(jǐn)慎小心，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做好萬全打算，豈有那么容易被人抓住狐貍尾巴？”

    可是，她還是天真了，蕭澈說的對，朝堂間的爾虞我詐，老謀深算，哪有那么容易落人把柄，讓人抓住自己的痛處？史書洋洋灑灑的筆墨，不過是歌功頌德，或是文過飾非，勝者的史書，她以前看的史記，未免無關(guān)痛癢了些，蕭澈的幾段話，她卻嗅到了腥風(fēng)血雨的氣息。

    “可是要不了了之了？”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他答，“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fā)生，卻也不會是最后一次，你不必在意?！?/br>
    他看穿了她的心結(jié)。

    是，任誰親眼看見一個人死狀可怖，不明不白地死去，也會心生觸動吧？而這拜那位溫潤君子做派的太子所為。眼睛干凈、笑容干凈，手和心卻是骯臟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