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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奇案風(fēng)月在線閱讀 - 第123節(jié)

第123節(jié)

    趙松文就這樣踟躕猶豫著,渾身絲毫感覺不到?jīng)鲆猓炊裨谟湾佒袧L過,冷汗涔涔。直到有人訓(xùn)練快捷地入了院,他才僵直地回頭看了眼。這一看,當(dāng)真讓他心灰意冷。

    君瑤的心情與他截然相反!她坐在明長昱身后,循聲看去,驚喜地看見柳鑲押著顧恒子走了進(jìn)來。自初入河安,因被人追殺而與柳鑲分散后,她只聽聞柳鑲在某處養(yǎng)傷,卻不知他在何處,何時會回來。沒想到竟會在這里與他重逢。顧恒子渾身泥水,狼狽不堪,被柳鑲推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走至明長昱身側(cè),柳鑲說道:“侯爺,我擔(dān)心附近有亂賊出沒,便帶著人在周邊巡了幾次,發(fā)現(xiàn)這人鬼鬼祟祟,所以就將他帶回來了?!?/br>
    顧恒子滿臉土灰,踉蹌了幾步才站穩(wěn),立即強(qiáng)持平靜,說道:“我也是因驛站失火,一時情急才逃出去的,請大人明鑒?!?/br>
    明長昱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忽然又勾唇笑起來:“如此,河安縣的官吏基本都聚齊了?!彼談θ肭剩冻龃猴L(fēng)晨曦般的笑來,溫聲道:“這驛站偏僻,附近都是荒山原野,恐有亂賊山匪出沒。趙郡守與顧縣丞還留在這里,實在太危險了,不如我安排人護(hù)送你們?nèi)氤侨绾???/br>
    他手下的人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即上前,將趙松文與顧恒子團(tuán)團(tuán)“保護(hù)”起來。

    趙松文沒想到明長昱變臉如翻書一樣快,眨眼之前還是冷面如冰,眨眼之后就笑里藏刀。他深知這安排不懷好意,依舊想垂死掙扎。當(dāng)即也換了一副得體與帶著官威的面孔來,“不必勞煩侯爺,在下……”

    “不用多說了,”明長昱截斷他的話,笑意吟吟地說:“趙郡守,你看外面那些亂賊多可怕,放火的放火,放箭的放箭,要是他們突然生亂,讓你有什么閃失可怎么是好?你不必推辭,我手下的人做事很有分寸?!?/br>
    趙松文的臉悶成了豬肝色。不及出聲,明昭已親自上前,客客氣氣地對他說:“郡守大人,請?!?/br>
    趙松文怒哼一聲,拂袖轉(zhuǎn)身而走,藏在袖中的手壓著他的憤怒和殺心,手背上青筋縱橫交錯。

    明長昱策馬而行,帶著浩浩蕩蕩一行人離開驛站,不緊不慢地朝河安城內(nèi)而去。有那么一瞬間,他的確想當(dāng)場拔劍斬下趙松文的頭,但他向來冷靜自持,便將殺意硬生生忍下來。河安趙家勢力廣闊,就這樣殺了趙松文,只怕不能堵住趙家人的嘴,還會給他們留下把柄。何況他打算的不止是取了趙松文的命,還要讓整個河安趙家聲名狼藉,為天下人所唾棄,如此一來,他要覆滅趙家,便是名正言順,且受人擁戴支持。所以,最重要的一環(huán),是要將一切真相公之于眾。這間被燒毀的驛站地處偏僻,不能集結(jié)人眾,不能讓趙家處于大庭廣眾之下,且一切人證物證,都沒在這里,如何能輕易地在此處草率地做出了結(jié)?若錯過此次一舉得逞的機(jī)會,河安趙家可能死灰復(fù)燃,豈不白費功夫?

    明長昱奔波一夜,在深山遠(yuǎn)鎮(zhèn)中救出派去的人,安撫了當(dāng)?shù)氐拿駪?,并抓了兩個帶頭的開采私鹽人,立刻就趕回河安。剛出深山,安排在賀宅中的人來報,君瑤去了驛站,且在他離開之時,堤壩決堤,河水傾漫,而趙松文竟也調(diào)了人手,還有縣衙的官兵前往。

    他立即前往驛站,剛好目睹驚心動魄的一切。他的心跳瞬間停滯,前所未有的恐慌化作怒火,利劍勢如破竹,帶著人沖進(jìn)了驛站。

    君瑤似是累極,始終沉默不言,微垂著頭閉目小憩,他暗中輕輕拉著她的手,她的頭順勢靠在了他的背上。

    恍惚間,她聽著他的心跳,看見晨曦青紗里他們二人的身影,感受到了世間最繾綣最蝕骨的溫柔深情。

    東方已漸漸吐出魚肚白,熹微里透出河安城模糊的輪廓來,沉靜、縹緲。城門未開,城外已聚集了不少早起趕著進(jìn)城的人,雖不算熱鬧,但人也不少。明長昱一行行到城門前,候在門外的人紛紛讓行,或撿起竹籃,或擔(dān)起挑子,或拿起東西快速避讓。

    明長昱停下來,吩咐原地修整,直到城門打開方可入城,且不可擾民。

    趙松文心急如焚,欲言又止,又躊躇著說:“侯爺為何不讓官兵開城門?您身份貴重,如何能與百姓一同等候?”

    明長昱有些遺憾地說:“出來得匆忙,忘帶路引和名片了?!?/br>
    趙松文從袖中摸出自己的,說:“我有?!?/br>
    明長昱看也看不看,說:“趙郡守,奔波一夜,你難道不累?開城門實在麻煩,歇著吧?!?/br>
    說罷,他策馬遠(yuǎn)離趙松文,尋了一處避風(fēng)的地方休息。這一言一句動靜不小,君瑤也醒了。她環(huán)視四周,依稀辨認(rèn)出這是河安城門,隋程與李青林等人也安全了,正在就地休息。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現(xiàn)在入城不好,趙松文肯定會有辦法給趙家人通風(fēng)報信。到時候被趙家人纏起來,會有不少麻煩?!?/br>
    明長昱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趙家人再如何糾纏,我也不會放過趙松文,只不過我現(xiàn)在沒心情理會麻煩人和麻煩事。待城門一開,直接將趙松文押至郡守府受審?!?/br>
    “要結(jié)案了嗎?”君瑤問。

    “嗯,”明長昱的聲音緩和下來,“你好好休息,接下來會有一場硬仗?!?/br>
    君瑤當(dāng)真無知無覺地沉沉入睡,哪怕只能維持著別扭的姿勢小憩,也感覺踏實安穩(wěn)。

    當(dāng)?shù)谝豢|陽光暈出晨曦時,城門緩慢而沉重地打開了。明長昱這才優(yōu)哉游哉讓人拿出路引和名片,守城官兵看了之后誠惶誠恐地讓開。趙松文死死盯了那路引和名片一眼,心頭怨恨更深。

    清晨的河安街道安靜極了,前進(jìn)步伐聲窸窣雜沓,還交織著遠(yuǎn)處深巷門戶里的雞鳴和狗吠,以及陸續(xù)的門窗打開之聲。尚未將第一條街走完,迎面突然奔出一匹快馬,馬背之上的人揮著馬韁,見到明長昱一行,立刻減速片刻間就停在了明長昱之前。

    策馬而來的人向明長昱拱手行禮,說道:“侯爺,有人敲響縣衙外的鼓鳴冤,說是要狀告趙松文趙郡守,以及趙郡守之子趙無非?!?/br>
    這話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高昂清亮,只怕在大街上的人都聽見了。

    狀告趙郡守可了不得,聽了半只耳朵的人心頭充滿了好奇,恨不得聽得再多些。更稀奇的是居然還要狀告趙無非,聽聞這位郡守的嫡長子,早就已經(jīng)死了。死了還被人告,也不知生前造了多大的孽。

    趙松文的心瞬間沉到底。他本想借口離開,卻不料這時候有人殺將出來。城門才剛開,宵禁也才剛開不久,就有人擊鼓鳴冤?還這么巧有人來報?這分明都是明長昱早已安排好的jian計。

    他舌尖滾了幾滾,勉強(qiáng)找出個理由,說道:“此事非同小可,有不平則鳴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模易鳛榭な乩響?yīng)去受理。只是……我衣冠不整、形容不堪,還請侯爺將我送回家去,沐浴換衣之后再來。”

    明長昱十分體貼,說道:“趙郡守果然兢兢業(yè)業(yè)。不過何必麻煩呢?衣服我讓人去準(zhǔn)備就好了。這街上應(yīng)有成衣店吧?”話音一落,立即有人去給趙松文買衣服。

    明長昱繼續(xù)說:“趙郡守不必?fù)?dān)心,我知道你累了一夜,肯定又饑又渴又乏,我已安排人準(zhǔn)備好早點、茶水、沐浴湯水、休息室,趙郡守只管去郡守府就好,何必不辭辛苦還回去一趟呢?我很不忍心看著你勞累?!?/br>
    趙松文唇角抽搐,臉幾乎扭曲歪斜??伤€能說什么,他只能笑著行禮:“還是侯爺想得周到,多謝侯爺?!?/br>
    第153章 嫣然一笑

    河安縣衙外鼓聲陣陣,敲擊聲沉重悲憤,似恨不得將鼓面砸破,恨不得將鼓聲化作驚雷,聲透萬鈞,震耳欲聾。鼓聲敲得越響越急,前來看熱鬧的人就越多,不過須臾片刻,縣衙門前已人頭攢動,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站在人群外的,恨不得把腳墊高了,脖子伸長了,看看敲鼓人到底是誰,更想湊一湊這份熱鬧。

    君瑤與明長昱一行到達(dá)縣衙前,幾個侍衛(wèi)將人群撥開,君瑤這才下馬上了縣衙門前的臺階,也看清了擂鼓的人——嫣兒。

    一切都太過匆忙,意外上趕著似的接踵而來。明長昱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幾人在縣衙后方的廂房中用了早餐,換了衣裳,洗漱一番,又將案情前后整理一遍,卷宗證據(jù)一應(yīng)備好,方才朝正堂而去。

    不久后,所有人齊集于縣衙正堂中。這邊尚未開堂,著看熱鬧的人就已經(jīng)將大門給堵滿了,你一言我一語十分熱鬧。平日里肅穆且森嚴(yán)的縣衙,今日堪比門庭若市。

    人影攢動中,君瑤恍然見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戴著冪籬,身上用紗幔遮掩著,一言不發(fā)地站在前方,被人推搡也渾然不知。

    這樣熱鬧的場面,不說萬眾矚目,也勉強(qiáng)稱得眾目睽睽了。作為當(dāng)事人的趙松文感覺自己受到了屈辱,形容被扒光示眾。他咬牙說道:“縣衙重地,如何能讓這些平民踏足?”

    明長昱面不改色,說:“他們都站在門外,何曾踏足縣衙了?”

    趙松文語塞,深知自己無論說什么都辯不過,只好暫且沉默著。

    少頃,審案人、涉案人等一一就位,敲鼓人出云苑小倌嫣兒,狀告的是郡守趙松文及其兒子趙無非,就眼下的情形來看,也唯有明長昱與御史隋程主審較為合適。不過出風(fēng)頭一事,明長昱向來拿捏得當(dāng),所以坐在首位的人是隋程,而他靜然端坐于側(cè),再側(cè)下的位子,也是案情關(guān)鍵人李青林。

    驚堂木拍下去,滿堂安靜下來。嫣兒雙手捧著訴狀,一步一步走上前,行禮說道:“草民嫣兒,拜見大人?!闭f罷,他將訴狀轉(zhuǎn)交給衙役,衙役又謹(jǐn)慎地交于了隋程。

    這份訴狀足足二十幾頁,寫滿圓潤端方的字,字字句句堆砌著他鏗然不忿的控訴。隋程耐著性子看完,遞給明長昱,問道:“你為何要敲鼓鳴冤?”

    嫣兒跪直身,神色決然,口吻沉毅,說道:“草民擊鼓,為兩件事。一是自首,二是狀告襄州郡守趙松文及其兒子趙無非?!?/br>
    但凡人都有點私心,隋程也一樣,聽聞有人狀告趙松文和趙無非,他心頭暗喜不已。昨夜險些葬身在趙松文放的火海之中,如今有了報仇的機(jī)會,又怎么會輕易放過?

    他還未想好如何開口,趙松文便出言打斷,厲眼看向嫣兒:“你既然要自首,說明你自己都是有罪之人,一個罪犯狀告堂堂朝廷命官,有何憑據(jù)?”

    “趙郡守,”隋程按捺不住不悅,“你是被告人,說不定你也有罪,如何能隨意開口?”

    趙松文不以為意:“御史大人,我即使有罪,至少也需三法司審理,且要圣上定奪。一日沒定我的罪,我依舊是襄州郡守?!彼鑵柕仡㈨虄?,溫和平靜地說:“想要狀告本官也可以,但總要先清楚這人的底細(xì)吧?他既要自首,就先讓他自首,且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資格。”

    隋程捏緊驚堂木,恨不能砸到趙松文腦門上。

    其實趙松文的心思很好理解,若嫣兒有罪,他這么一個罪行加身的草民,狀告朝官之詞如何能信?嫣兒自首的事要審,他狀告一事也要審,但順序一顛倒,或許會有不同的效應(yīng)。

    明長昱聞言,也不過一哂,說道:“趙郡守言之有理,不如先聽聽此人要自首何事。”

    河安的案子,一樁樁一件件都緊密關(guān)聯(lián)著,無論先說哪一起,都會帶出其他的案情環(huán)節(jié)。所以,先自首還是先狀告,有何區(qū)別?

    趙松文本已經(jīng)稍微松了一口氣,無意間瞥見明長昱的笑,瞬間悚然起來,以至于一時失神,連嫣兒自首的內(nèi)容都沒聽清。

    嫣兒已經(jīng)將所陳之言寫于訴狀之中,今日所言他也事先演練了很多遍,他深吸一口氣,字字如沉石般蹦出,清晰響沉:“草民自首,趙無非趙公子被害一事,是草民所為?!?/br>
    隋程一聽,驚呆地愣了愣,他下意識看了眼趙松文,見他根本沒什么反應(yīng),又下意識地問:“你如何將趙無非殺死的?”

    說實話,他驚訝過后,對嫣兒有些刮目相看。

    嫣兒的話一出口,滿堂嘩然如沸,連縣衙門外安分地看著熱鬧的人也sao動起來,細(xì)碎低聲地發(fā)出驚嘆聲和議論聲。嫣兒本人卻渾不在意,他依舊挺直脊梁,無畏無懼地說:“花燈節(jié)當(dāng)晚,出云苑設(shè)宴為御史大人接風(fēng),趙無非在宴中喝醉了酒,回了臨時準(zhǔn)備的休息室安歇,我便趁著接風(fēng)宴結(jié)束,眾人都離開的當(dāng)口,潛入他的休息室中,用匕首割斷他了的咽喉,然后……”他梗住,露出幾分遲疑,說:“然后我將他的尸體藏在了木箱中,設(shè)法運到襄河之畔,待花燈節(jié)結(jié)束人群都散盡時,再將他的尸體拋到了襄河中。”

    這一番話,說得很是通暢,將作案手法和時間都交代得很清楚,粗略一聽會真以為兇手就是嫣兒??杉幢銢]有查明真相,有些經(jīng)驗與通曉事理的人,都能從中發(fā)現(xiàn)疑點來。

    君瑤困惑地蹙眉,與隋程遞了個眼神,緩緩上前直視著嫣兒,說:“你方才所說的,還有些細(xì)節(jié)我不太明白,請你詳細(xì)解釋?!?/br>
    嫣兒囁嚅著,沒出聲。

    君瑤說道:“其一,你殺人的時間不對。正如你所言,你是在接風(fēng)宴結(jié)束之后去的趙無非房中將他殺害的。可接風(fēng)宴臨近結(jié)束之前,蘇德順就帶著人去趙無非房中抬花燈。他說,那時候趙無非還活著,緊接著過了半盞茶光景,趙無非貼身隨侍趙富才發(fā)現(xiàn)趙無非不見了。若按你所說,你要么在接風(fēng)宴結(jié)束時和蘇德順抬花燈之間去殺人,要么在蘇德順抬走花燈后殺人。但如此一來,時間都太過匆忙了——你殺人后,要將尸體藏好,還要清理現(xiàn)場血跡,需要的時間,遠(yuǎn)遠(yuǎn)不止半盞茶?!?/br>
    嫣兒面色一白,茫然驚愕地看著她。

    君瑤無聲輕嘆,又緩緩說:“第二個疑點,在接風(fēng)宴上飲的酒,是不醉人的果酒,尋常滴酒不沾的女子喝了也不見得會醉,那么趙無非是否真醉了呢?若他沒醉,你如何毫無動靜殺他的?”

    嫣兒薄唇緊抿,雙眼流眄中露出慌亂,須臾之后,才掙扎著說:“他的確醉了,當(dāng)時在接風(fēng)宴上的人都看見了?!?/br>
    君瑤微微點了點頭,沉吟道:“接風(fēng)宴喝的酒,是趙家秘制獨釀的果酒。應(yīng)備了不少,出云苑尚且還剩了些,不妨帶過來,讓釀酒師品一品,看看這果酒到底醉不醉人。”

    趙松文聽到此處,才遲鈍地反應(yīng)過來似的,說:“那酒根本不醉人的,因怕耽誤祭河大事,特意準(zhǔn)備的果酒?!碑?dāng)日他見趙無非醉了,還以為他故意裝瘋,生怕他鬧出事來,這才順勢讓人帶他回房休息。

    無論如何,鐵證才會如山,雖有人證實,君瑤還是讓人去拿酒來品鑒。但她這個疑點已經(jīng)拋出去了,自然有人懷疑到趙無非飲用的酒水有問題這點上來。站在門外看熱鬧的人,也議論紛紛,猜測著嫣兒在趙無非酒水里下了藥。

    君瑤也順勢拿出物證,攤開紙包里那一撮微淡的粉末,說:“這是在接風(fēng)宴雅居的地毯上找到的粉末。”

    趙松文立即失聲問:“這是什么?蒙汗藥嗎?”

    君瑤搖頭:“并不是,只是普通的安神藥,不過侯爺讓人察驗過,這安神粉的濃度,比一般的要高。且與酒水混合喝下去,只喝少許也會醉酒。安神粉本就有安神助眠的作用,與酒水一同飲下,會加快藥效發(fā)作,頭暈欲睡、身體無力,形同醉酒?!?/br>
    嫣兒罥眉輕蹙,直直地看著君瑤,說道:“我從頭至尾,一直遠(yuǎn)離桌席彈琴,不曾上過桌面,也沒有接觸過趙無非,如何能在他酒水中動手腳?”

    這也正是他手法聰明的地方。若非隋程與李青林出言提醒,她只怕也想不通其中的關(guān)節(jié)。

    “你的確沒有主動接觸過趙無非,也不曾上桌,也沒有動過他的酒杯,但是他動過你的酒杯。”君瑤審視著嫣兒,將他這副模樣看久了,也不曾變得寡淡,難怪趙無非會對他抱著那樣的心思。

    她說:“接風(fēng)宴時,趙無非曾離開桌席,想要與你飲酒。他當(dāng)時有意無意碰到了你的手,你或許是一時不慎,將酒杯掉在了地上。當(dāng)時坐在趙無非身側(cè)的人看得最清楚,那酒杯滾落在桌下,燕綺娘主動俯身,將酒杯從桌底撿了起來。自然,掉落在地的酒杯臟了,不好再用,所以她將酒杯隨手一放,吩咐人去為你換新的酒杯。”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她解釋道:“那盞落地的酒杯,被燕綺娘放到了趙無非的桌前。之后,趙無非往酒杯里斟了酒,將酒喝了下去?!?/br>
    嫣兒一僵,眼神已露出慌亂,說:“也許是他拿錯了酒杯。”

    “不,”君瑤篤定地?fù)u頭,“燕綺娘是出云苑的人,出席過不少席面,落地的杯子定然是要被撤走的,她怎么會犯下這樣小的失誤,將你落地的杯子放在了桌上,且還放在趙無非手邊?”

    嫣兒說:“那晚事忙,她一時失誤也是有的?!?/br>
    “可巧的是,這安神粉末灑落的位置,正是趙無非的桌下,離燕綺娘、趙工部大人,以及御史大人比較近?!本幍胤磫枺骸翱偛荒苁勤w大人或御史大人不慎灑落的安神粉吧?若是其他人帶了安神粉,為何會不小心灑落在離趙無非較近的桌底呢?更何況,接風(fēng)宴之后就是祭河儀式,本就要通宵達(dá)旦的,誰會宴席上服下安神粉?”

    她說完,滿堂安靜,唯有堂外的人此起彼伏地低聲談?wù)撝?/br>
    明長昱有意無意地出言提醒道:“所以,這安神粉,要么可能是嫣兒下的,要么可能是燕綺娘下的。”

    嫣兒閉了閉眼,光潔白嫩的眼角依稀冒出幾根青筋。他似有些頹喪,無奈地說:“大人果然明智,的確是我下了藥?!?/br>
    君瑤再次皺眉,明知他可能撒了謊,卻沒有立即拆穿。

    她整理思緒,正欲繼續(xù)說下去,卻聽隋程突然嗤笑出聲:“趙無非為什么要用嫣兒的杯子?。俊?/br>
    這話分明有故意羞辱趙無非的嫌疑,君瑤不由啞然。

    誰知嫣兒自己解釋了,他嘲諷地笑著,說道:“趙無非幾次三番接近我,想與我歡好。他故意用我的杯子,一來是占便宜,二來是想向我表示親近。”他口吻古怪,十分嫌惡。

    “胡言亂語!”趙松文拍案而起,“分明是你自己言行不端,包藏禍心想攀附趙家,竟還敢出言污蔑!”

    雖說時下也不反對男風(fēng),可世家大族依舊對此十分避諱,并視之為恥辱,趙松文哪里容得嫣兒說出這話來?

    嫣兒冷笑,笑意中深含鄙夷和惡心:“趙郡守明明十分清楚,何必欲蓋彌彰?趙無非為何會讓我入出云苑,為何會選在雅居的休息室休息?不正是想借機(jī)親近于我嗎?我忍著厭惡與他交好,欲拒還迎逗引他,他若沒那個心思,為何要招惹我呢?”

    趙松文怒火如燒,雙眼瞪得布滿了血絲,他咬牙切齒,險些沖向嫣兒:“分明是你故意勾引他!”

    “對啊,”嫣兒似笑非笑,顧盼神飛的模樣依舊令人沉醉,“正因他好男風(fēng),區(qū)區(qū)才能勾引成功。”

    眼看趙松文渾身顫栗,羞憤難當(dāng),若再加一把火,可能會咆哮當(dāng)堂。隋程得意完后,見好就收,輕咳一聲,說:“趙郡守,趙無非是否喜歡男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子。”

    趙松文也強(qiáng)行收斂情緒,怒哼一聲拂袖轉(zhuǎn)身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