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永寧公主愁眉輕蹙,問:“可有什么辦法查證?” 隋程與君瑤對視一眼,君瑤看向永寧公主,慎重地說:“在下想剖開孔雀的胃查看,還請公主應(yīng)允。” 霎時四周微微一靜,詫然不語。 孔雀是御賜之物,需得好好照看供養(yǎng),豈能剖尸毀壞? 隋程也猶豫不定,正思索著組織君瑤,卻沒想永寧公主緩緩開口:“好,本宮允許。” 侍女與官宦還想勸阻,永寧公主說道:“若當真有人借此在公主府滋事,豈能不查清楚?我會去向太后與皇兄解釋的?!?/br> 因為她是唯一嫡出的公主,孔雀再珍貴,又如何比得過她? 作者有話要說: 請看文的小可愛們收藏一下吧,謝謝啦!不知不覺已經(jīng)20多萬字了,不容易呀。 感謝投雷的小可愛,破費了。 第78章 線索環(huán)繞 公主府的廚房中,有擅長殺雞鴨等禽類的人,得到吩咐之后,立即趕了過來,驚惶不安地將其中一只孔雀的胃打開了。 照顧孔雀的宦官上前查看胃中的食物。今早他剛喂過,孔雀胃中的麥子、豆餅魚干等物還未消化。片刻之后,他終于發(fā)現(xiàn)不妥。 他哆嗦著手,從一堆黏糊中挑出幾片嫩葉,說道:“這……這種葉子,奴婢未曾喂過。” 君瑤湊上前查看,無法辨認葉子的品種。 隋程面色一變,失聲道:“觀音杉!” 君瑤豁然抬頭,目光凝聚銳利地凝視隋程。 永寧公主愕然不解,“這院中中新種了一株觀音杉,這兩日天暖了,剛發(fā)了新芽,難道這兩只孔雀不慎啄食了?” 君瑤心跳微微加快,內(nèi)心驚疑,面上卻維持著平靜。她問道:“請問公主,這觀音杉是從何而來的?” 永寧公主說道:“是孟涵送的?!?/br> 孟涵?君瑤問:“是何時送的?” 永寧公主自己也記不太清楚,只含糊說:“大約是吟詩宴前幾日吧。原本那宴會并沒他的份兒,可他送了一株價值不菲的觀音杉來,我一時高興便收了?!?/br> 所以,孟涵也就出現(xiàn)在了公主府的吟詩宴上。 君瑤環(huán)視這蓊郁繽紛的花園,試圖找到那株觀音杉,“公主,那株觀音杉在哪兒?” 永寧公主抬手一指。 君瑤順勢看過去——花影婆娑的草木間,有一株筆直的樹,大約與人齊高,枝椏細小,向外擴散,其上嫩葉點點,似碧玉的繁星。 她走近查看,發(fā)現(xiàn)樹枝低矮處,新冒出的嫩葉斑駁破碎,似被蟲子啃食過??删湍壳暗那闆r來看,這新生的葉子,應(yīng)是被兩只散養(yǎng)的院中的孔雀啄食了。 這幾日縈回在心頭的疑惑,終于可以得到證實,她起身對永寧公主說道:“公主,冒犯了,在下要取一些樹皮?!?/br> 永寧公主問:“可是這樹有問題?” 在結(jié)果得到證實之前,君瑤不會妄下結(jié)論,她說道:“尚需要證實。” 得到應(yīng)允之后,君瑤用短匕首割下幾片樹皮,謹慎地放入袖囊中。 “公主,吟詩宴當日,宴會中的人可有誰來過此處?”君瑤問。 永寧公主雖有些恃寵而驕,卻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吟詩宴本就是用作消遣,只讓那些人在前院即可,斷然不會讓人進入后院之中。 所以她十分篤定地說:“沒有人來過?!?/br> 君瑤又問:“這株樹被送來時,可有破損?比如被割掉樹皮?” 永寧公主說:“這我就不知了。我當時只匆匆看了一眼,覺著這樹也算名貴,尚可入眼,便交與管家打理了?!?/br> 吟詩宴當日的情況,君瑤已是了然于心。公主府對吃食的檢測極為嚴格,下毒之人決然不可能會在菜品端進宴廳之前下手,唯有在宴會之中。 所以,在周齊越腹中發(fā)現(xiàn)的樹皮,也有可能出自公主府。 “難道這兩只孔雀的死,與吟詩宴有關(guān)?”永寧公主幽幽地問。 君瑤摘下一片觀音杉樹葉,說:“孔雀也許是誤食了觀音杉的嫩葉才死的。” 永寧公主半信半疑:“觀音杉雖說少見,但宮中也曾有過。我卻不知觀音杉竟有毒?!?/br> “這也是在下的猜測。”君瑤輕輕捏著那枚嫩葉,“公主可想辦法證實一下?!?/br> 在尋常人的認知里,觀音杉罕見珍貴,且生長不易,數(shù)十年才長成半大的樹木。能得一株,也定然交與能工巧匠,制成奢華的器物,誰會浪費這樣的珍稀拿去下毒? “我來試我來試!”隋程幾步上前,躍躍欲試,讓人尋了瓷碗與喂養(yǎng)孔雀的蟋蟀蟲蟻來。摘下觀音樹葉,碾成汁水兌入水中,再將蟲蟻扔水里。 幾只肥嫩的幼蟲一入水便掙扎蠕動,半盞茶左右光景后,沉入水底不動了。 “這是當真中毒死了?”隋程晃了晃瓷碗,又沉思地說:“難道是淹死了?” 這些蟲蟻的確不是生于水中,也可能是被淹死的。如此,倒不能完全證實觀音杉有毒。 “公主,此事也不急于一時,在下若查出真相,便立即告知公主。”君瑤說道。 她有信心能查出真相,卻不能在此時全然揭開謎底,一來擔心打草驚蛇,二來擔心事情生變。所以思量之后,還是認為暫緩揭開真相為好。 御賜的孔雀莫名死亡,本就十分忌諱不詳。在真相大白之前,當然需要暫時隱瞞。 永寧公主面色略有不虞,卻也只能壓下不悅,說道:“好吧?!彼?,倨慢地拂了拂衣袖,眼尾輕輕一挑,說:“不過你可別讓本宮等太久?!?/br> 君瑤拱手行禮:“是?!?/br> 此事暫且緩下后,君瑤與隋程一同離開公主府。 自出了公主府那扇朱紅奢靡的大門起,君瑤就在腦海中整理思路,重新將案情梳理一遍,試圖將這樁樁件件聯(lián)系到一起。 線索如絲如麻,卻始終無法得出結(jié)果,關(guān)鍵還在于缺乏證據(jù)。 若刑部的那具尸體是周齊越,他就是這樁樁謎團之中,是最初的死者。 唐延生死不明,不知在此案中起到什么作用。若他死了,殺他的人是誰?若他沒死,周齊越的尸體又為何會在他的房中? 君瑤曾大膽假設(shè)過,可這個假設(shè)有多大可能性呢?迄今為止,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實她內(nèi)心的設(shè)想。 日光明晃晃的,照得眼前一片模糊。行人如水熙攘穿行,兩旁楊柳杏花熱鬧沉醉,起伏的喧鬧與市井的鼎沸,都成為被她過濾之下的虛幻之景。 “你在想什么?”隋程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甚至用鸚鵡毛掃她的臉。 君瑤側(cè)首避開,快速收斂心思,問:“大人,你能找到孟涵孟公子吧?” “能是能,可我不想見他?!彼宄绦牡滓琅f有些氣悶,雖說君瑤已幫他出了口惡氣,可一提到孟涵,他難以完全忽視心頭的郁結(jié)。 “我們現(xiàn)在必須見到他?!本幷f道,見他神色一變,立刻解釋道:“他可能與唐延之死以及公主府孔雀死亡的案子有關(guān)。” 隋程訥然一瞬,又瞇了瞇眼,眼底藏著促狹:“此話當真?” “比真金還真?!本幷f。 “好,”隋程摩拳擦掌,“找到他還不容易?不過到時你我可要好好審審他,出了那口惡氣,順便再催催債,讓他趕緊把賠償費給我,也趕緊把貍奴三年的伙食備好!” 孟家,算不得小門小戶,在京城眾多望族之中,勉強算中等。其家族之中,在朝中為官之人不多,后輩子孫少有成就,唯有嫡親的幾個靠父輩蔭庇,得了還算湊合的官職。但京中子弟花錢如流水,單靠例銀是不夠的,故而還會承襲家中的產(chǎn)業(yè),私底下做些營生。 孟涵是孟家混跡較差的人,既沒考取功名,父輩的產(chǎn)業(yè)也大多沒落到他手上。 隋程帶著君瑤找上孟家時,被人恭恭敬敬地請進了府。好茶好水的伺候著,負責接待的中年男子是孟涵二伯,擔憂孟涵在外闖了什么禍事,旁敲側(cè)引地詢問,隋程也早聽了君瑤意見,只說來找孟涵喝茶下棋,便囫圇過去。 中年男子這才放心讓人去請孟涵。 兩人喝了兩盞茶之后,孟涵才姍姍來遲。 隋程假惺惺地與孟涵寒暄問好,入座后眼珠子一轉(zhuǎn),話音一轉(zhuǎn),說道:“孟兄,這幾日你與李直兄可忙?說好的賠償我的賭注與貍奴三年的吃食備好了嗎?” 孟涵畢竟理虧,有把柄捏在人手里頭,也只能假惺惺賠笑:“隋兄放心,在下已在準備了,手里頭幾個店子盤出去,立刻兌現(xiàn)承諾。” “那就好那就好?!彼宄绦缾偟負P著唇,“我最近也艱難啊,再窮下去,就要去問侯爺借錢了。” 孟涵剛端起茶,聞言又忍耐著放回去:“隋兄今日登門,就為了這事?” “此其一,”隋程好整以暇,“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事。” 孟涵客氣:“愿聞其詳。” 隋程優(yōu)哉游哉,研判地審視著他:“孟兄,真是看不出來,你最近好像手頭緊……” 他暗地里有些洋洋自得,話一出口就收不住,君瑤站在他側(cè)后方,及時輕咳一聲,截斷他的話。 “呃,這個,”隋程話音一頓,接著說:“看不出你手頭緊,出手倒是挺大方。為討好永寧公主,你竟送了她一株觀音杉?!?/br> 這事其實不太光彩,孟涵聞言有些坐立難安,強自掩蓋面上的尷尬,他說道:“那又如何?平日里給公主送禮的人少嗎?一棵樹算什么?” “一棵樹算什么?”隋程故作夸張,“你可知觀音杉極其難得,皇宮里也沒幾株?即便從深山中獲得,要栽培起來也極其困難,你如何得到觀音杉的?” 孟涵僵硬地說:“我自然有我的門道?!?/br> 隋程見他嘴硬,險些將今日之事和盤托出,幸好反應(yīng)及時,將話都吞進了肚子里。 君瑤稍稍上前,拱拱手說道:“孟公子,此事關(guān)系到一樁案件,還請據(jù)實告知?!?/br> 孟涵從進門起就沒看過君瑤一眼,他聞言才慢悠悠地乜過去,眼神里帶著嘲諷,“你威脅我?” 他還記者摘星樓里的仇,君瑤心知肚明。她心頭雖有些委屈,但面上依舊恭敬從容,只抿著唇輕聲道:“不敢,我與隋大人,也是聽憑侯爺辦差。何況事關(guān)唐延唐公子死因,不敢怠慢?!?/br> 孟涵早聽聞隋程得了明長昱方便,也參與了唐延一案。 他千想萬想,也不認為自己與唐延之死有任何聯(lián)系,只冷聲說:“唐延死在他自己家中,跟我有何關(guān)系?何況我與他沒什么往來?!?/br> 君瑤見他松口,趁機問:“那孟公子的觀音杉從何得來呢?” 孟涵不情不愿地說:“曾登發(fā)送的?!?/br> 君瑤稍稍一驚:“曾登發(fā)?” 孟涵有些不耐:“就是西市曾家花坊老板的兒子,他這些年欠了我不少的債,拿不出錢,就用這株觀音杉來抵。我正好想去永寧公主跟前露露臉,就順手將觀音杉獻給公主了。”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又繞回去了。 摘星樓一事過去之后,君瑤就些許了解過孟涵此人。這人未曾入仕,自己經(jīng)營些無關(guān)痛癢的產(chǎn)業(yè),有典當行、賭坊,也對外放貸收利。他手底下有些三教九流的人,明里暗里為他打理經(jīng)營。 曾登發(fā)好賭,欠下錢財后,又向孟涵手底下的人借貸,如此循環(huán)往復,欠債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多無法收場。花匠曾經(jīng)營花坊,大半的盈利都填了曾登發(fā)的債坑。 隋程本想借機為難孟涵,冷聲說:“空口白牙,你有何證據(jù)說觀音杉是別人送的?” 孟涵瞥了他一眼,手一揮將自己的侍從叫進來,低聲耳語幾句,又對隋程說道:“我做事向來穩(wěn)妥,但凡經(jīng)手的都會留下憑證。這幾年曾登發(fā)所欠的,所借的,所還的,都有字據(jù)為證,每份字據(jù)還按了手印。”